058【文藝女青年】

058【文藝女青年】

到了10月下旬,罐頭廠東邊的荒地已經開工。

請的本地建築隊,沒有挖掘機,只用鐵鍬鋤頭開挖地基,再砌平層的大廠房即可。基本上一個半月就能搞定,到時生產線差不多也運來了,大概12月的時候便可極大提升產能。

新批的土地面積不大不小,約為60畝左右,其中近半屬於耕地。

由於罐頭廠上個月銷量驚人,不管是范書記還是黃市長,都樂於看到罐頭廠發展壯大。不但主動幫忙搞定地皮,還聯繫銀行給了500萬元貸款,大大緩解了罐頭廠的資金緊張情況。

對於貸款,銀行也是很樂意的,雖然罐頭廠之前就欠了幾百萬。

80年代末的三角債問題,至今都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呆賬、壞賬遍地都是。再加上各地投資過熱、重複建設,中央只能出台政策抑制,銀行不敢亂放貸款,也很難找到合適的放貸對象,像罐頭廠這種繁榮企業就是非常優質的客戶。

跟紅頂白,人間常事。

兩個月前,銀行還催著罐頭廠還款,現在卻笑嘻嘻的繼續放貸,似乎生怕罐頭廠欠得太少。

楊信已經離開容平前往汕州,一起過去的還有郭曉蘭,他們負責談判引起生產線。總經理不在,宋維揚只好暫時代行職責,每天教陳桃怎麼管理公司。

張國棟留了下來,挑選廠里機靈的工人,開始做短期的營銷培訓。

鄭學紅這個監事兼人力資源主管,亦放下本職工作,前往其他市縣談聯營事宜。

雖然七巧杯禮品罐頭銷量日漸下滑,水杯罐頭也面臨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但罐頭廠還需要繼續擴大生產,因為新品「千紙鶴」罐頭即將投放市場。

為了避免當初供不應求的尷尬局面,宋維揚決定先囤兩個月的貨——讓聯營工廠生產水杯罐頭和禮品罐頭,自己的工廠則全力生產新品「千紙鶴」,保證在廣告投放之後有足夠的供給量。

……

天氣越來越冷。

陳桃已經穿上了羊毛衫,緊身的,將胸腰曲線勾勒得更加驚人。她放下電話筒,沖裏面喊道:「董事長,鄭監事的電話,我給你轉進來!」

「好的。」宋維揚放下課本。

電話很快接通。

宋維揚笑道:「老鄭,聯營談得還順利吧?」

「不怎麼順利,」鄭學紅在電話里說,「滕州罐頭廠不願聯營代工,但他們想賣罐頭生產線。」

宋維揚問:「具體什麼情況?」

鄭學紅道:「滕州罐頭廠想要轉型生產飲料,他們的罐頭生產線全部賤價處理,有些還是意大利貨,只要200萬元就打包大甩賣。不過嘛,他們主要是食品罐頭生產線,鐵盒裝那種,我們需不需要買下來?」

滕州罐頭廠是西康省最大的罐頭廠,鼎盛時期正式工超過1500人,臨時工有3000人之多,早在十幾年前就能日產罐頭上百噸。

宋維揚考慮一番說:「我們暫時不做食品罐頭,未來幾年都不會做。他們有沒有水果罐頭生產線?」

「有,但他們不賣,只賣食品罐頭生產線。」鄭學紅道。

宋維揚說:「你詳細講一下這家罐頭廠的情況。」

鄭學紅道:「滕州市的經濟非常落後,罐頭廠屬於他們的支柱企業,去年直接下崗了三分之一的工人。今年,他們的廠長和市領導決定轉型,要生產什麼橘子汽水。本來罐頭是全線停工的,但看到咱們的水果罐頭好賣,他們又復工了,第一批水杯罐頭已經投放市場。真的,他們的食品罐頭生產線非常牛逼,意大利貨,以前直供軍區,還出口到三十多個國家,就這麼爛在廠房裏太可惜了。」

「再牛逼也不要,食品罐頭沒銷路,我們只做水果罐頭。」宋維揚說。

鄭學紅有些遺憾:「那行吧,我再跟他們談談聯營。這家罐頭廠雖然以食品罐頭為主,但他們的水果罐頭也能日產幾十噸,談成了這一家,相當於讓好幾家小廠代工。」

宋維揚道:「辛苦你了,老鄭。」

「咱們說這些幹什麼?掛啦!」鄭學紅笑道。

宋維揚有些感慨,這年頭的罐頭廠真是一死一大片。全國最大的罐頭廠要死了,本省最大的罐頭廠也要轉型了,能生存下來的屬於鳳毛麟角。

同時,也意味着競爭更加激烈。

宋維揚率先推出水杯罐頭,讓無數瀕臨倒閉的同行看到了希望,現在連本省的龍頭企業都開始生產水杯罐頭了。

放下電話,宋維揚沖外面的陳桃喊道:「桃子姐,讓楊主任挑兩個機靈的年輕人,明天跟我去一趟省城!」

「好嘞,」陳桃跑進來,笑嘻嘻說,「我也跟你去唄。」

宋維揚說:「你留在公司盯着,多學,多看,多問。」

「那好吧。」陳桃有些失望。

剛走出辦公室,陳桃就看到林卓韻過來,頓時心情更不好,但還是微笑道:「林小姐,你怎麼來了?」

林卓韻說:「我來看看啊。你們這裏挺小的,不過有朝氣,不像其他國企都死氣沉沉。對了,小宋廠長在嗎?」

「在裏面,自己進去吧。」陳桃說。

林卓韻一蹦一跳的往裏走,突然又回頭道:「陳小姐,今晚一起去唱卡拉OK唄。表哥回省城了,我在容平都沒有朋友一起玩。」

陳桃隨口應道:「好啊。」

林卓韻笑着說:「我把小宋廠長也叫上,還可以順便打保齡球、滑旱冰。」

「狐狸精!」陳桃碎碎念了一聲,扭頭離開。

林卓韻沒聽清楚她說什麼,鑽到裏面敲門道:「小宋廠長,我是林卓韻,可以進來嗎?」

「請進。」宋維揚道。

看到辦公桌上的數理化課本,林卓韻笑道:「喲,小宋廠長好用功!」

「明年就高考了,必須抓緊複習啊。」宋維揚說。

林卓韻問:「需不需要我幫你複習?」

宋維揚隨便找出一道高中數學題,笑問:「這題你會做嗎?」

林卓韻乍看很眼熟,似乎有些印象,再仔細審題,才發現自己連基本公式都記不清了,驚道:「哎呀,我怎麼連高中題都不會做?」

「很正常。」宋維揚道。

「不行,不行,我再想想。」林卓韻立即坐下,努力回憶相關知識點,竟把找宋維揚一起去玩的事給忘了。

「那你慢慢捋吧。」宋維揚自顧自看書。

抓耳撓腮,冥思苦想,足足琢磨了半個鐘頭,林卓韻終於把這道中等難度的大題給解完。她放下筆伸懶腰說:「累死我了,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個時候這種題我幾分鐘就能做一道。」

宋維揚笑道:「等再過幾年,你一天都不一定能做出來。」

「也是啊,我從大三就不怎麼碰數學了,高數都已經忘了一大半,」林卓韻趴在辦公桌上,歪著腦袋問,「你平時都看什麼課外書?」

宋維揚說:「歷史和哲學類。」

「不看文學作品嗎?」林卓韻問。

整個80年代和90年代初,中國都處於一個學習的年代,幾乎是全民看書看報。

文學類自然是首選,哲學類也很受歡迎。放在新世紀讓人覺得枯燥的哲學書,這年頭卻非常受歡迎,隨便翻譯盜版幾部外國哲學著作,都能輕輕鬆鬆成為暢銷書。

宋維揚說:「文學作品也看,但看得不多。」

「那你喜歡詩歌嗎?」林卓韻問。

「海子?」宋維揚道。

林卓韻說:「海子的詩,我不是很喜歡,他太悲觀了。我喜歡汪國真,積極,昂揚,而又超脫。」

宋維揚樂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席慕蓉呢。」

「席慕蓉的詩我也看,但不太喜歡,矯情有餘,而內涵不足。」林卓韻道。

說實話,宋維揚不太愛跟文藝女青年聊天,費勁,浪費時間,除了騙炮以外沒有別的收穫。

林卓韻卻很起勁,她剛調來容平不久,沒有聊得來的朋友。自從表哥離開后,這幾天都在家悶壞了,逮著宋維揚就說個不停:「其實海子的有些詩我也特別喜歡,比如那首《秋》,我還專門背誦過。『用我們橫陳於地上的骸骨/在沙灘上寫下:青春。然後背起衰老的父親/時日漫長,方向中斷/動物般的恐懼充塞我們的詩歌……」

宋維揚有點頭疼,突然又想起什麼,笑嘻嘻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林卓韻好奇道。

「其實吧,海子的詩歌也不一定悲觀,他還寫過小黃詩呢。」宋維揚道。

「小黃……胡說八道!」林卓韻頓時臉紅。

宋維揚問:「他那首《生殖》,你還記得嗎?」

林卓韻搖頭:「不太記得了。」

宋維揚說:「那你回家自己翻翻看。」

「你肯定是亂說的,」林卓韻雖然非常好奇,但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眼睛瞟到桌上攤開的筆記本,「咦,《千紙鶴》?你也會寫詩啊。」

宋維揚道:「不是詩,是歌詞。」

「你寫的?」林卓韻問。

「算是吧,」宋維揚道,「我準備推出一種新品罐頭,這是罐頭的宣傳曲。」

林卓韻道:「怎麼沒有譜子?」

宋維揚說:「我不識譜,但我心裏已經有曲譜了,打算拿到省城讓人把曲子寫下來。」

林卓韻道:「那你唱給我聽吧,我幫你記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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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野性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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