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簫長琴短】

天可憐見，中國人終於能夠雙休了。

從民國以來，中國的休假制度就學習日苯，到90年代初都還是每周單休。大概八年前，中央開始考慮雙休的問題，並在一些特殊單位實習雙休實驗。直至1995年初頒佈《勞動法》，並於勞動節那天正是在全國推行雙休制。

也就是說，宋維揚之前每星期要上六天課。

周六。

馬小雲提着皮包，手拿地址，有些懷疑地鑽進街邊店面。這店面剛剛完成基本裝修，連垃圾都沒處理，而旁邊的店面不時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

「請問有人嗎？」馬小雲喊道。

「來了，來了！」宋維揚帶着林卓韻從樓上下來，這旋轉樓梯也是新修的。

馬小雲立即上前握手：「你就是宋老闆吧？你好，你好，我是海博網絡科技的馬小雲。」

「馬老闆好，」宋維揚笑道，「隨便坐吧。」

剛完成基本裝修的店面，只有一條用於裝修的簡易高腳凳，隨便坐個屁啊。馬小雲左右看看，撿起一張報紙，把高腳凳橫放着坐下，然後自顧自從包里拿文件。

宋維揚蹲在馬小雲面前，遞煙道：「來一根？」

「好啊，謝謝。」馬小雲一手接煙，一手拿出打火機幫宋維揚點上。

年輕時的馬小雲也抽煙，但煙癮不大。

反倒是騰訊那位小馬哥，長得斯斯文文，卻是個超級老煙槍，傳說每天兩包煙的量。

把煙刁在嘴裏，馬小雲遞出幾張圖片：「宋老闆你看，這些是我們給客戶做的黃頁，簡潔大方，都是國際化水平。」

「嗯，不錯，很黃。」宋維揚點頭說。

馬小雲頗為無語，什麼叫很黃啊！

真的很黃，這些黃頁照片是全英文的。在宋維揚眼中，完全談不上美觀，倒更像後世亂彈廣告的非法小網站。

宋維揚把黃頁照片還給馬小雲，揉揉手腕說：「走吧，去對面飯館喝兩杯。」

「好，我請客。」馬小雲立即說。

這年頭，談生意喝酒太正常了，馬小雲有好幾個客戶都是喝出來的。

一般有正事的時候，林卓韻都不說話，此時默默地跟着他們去餐館。直到點菜時，她才問：「馬老闆喜歡吃什麼？」

「都行，謝謝。」馬小雲笑道。

宋維揚說：「讓服務員開一瓶青花仙。」

馬小雲早就打聽過了，知道仙酒和喜豐是兄弟企業，立即說：「青花仙很好，有傳統底蘊。」

「還是比不上茅台。」宋維揚道。

「也差不太遠。」馬小雲說。

看來馬小雲還沒成為茅台的死忠粉，多年之後，他將擔任「國酒茅台文化研究會副會長」，還給茅台題詞「天下良酒」。

兩盤冷盤先端上來，仙酒也開了。

馬小雲也不喝酒，反而端著仙酒的酒瓶說：「這瓶子設計得很好，青花古瓷，再加上酒名，一下子就有了仙氣。」

「多謝誇獎，」宋維揚舉杯道，「來，碰一杯，喝多少隨意。」

「那我就隨意了。」馬小雲真不擅長喝酒，他喜歡在酒桌上看別人喝，並通過別人喝酒後的反應來品人。

兩人各抿一口，都面帶微笑，瞬間知道了對方喝酒的習慣。

馬小雲笑道：「喝酒就像喝茶，要慢品，不能牛飲。當然，若是遇上豪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令狐沖和蕭峰？」宋維揚說。

「宋老闆也喜歡金庸？」馬小雲頗為高興，以為遇上了同道。

其實吧，聶軍才是馬小雲的同道，都喜歡武俠，都喜歡那種傳統的神秘玩意兒。

阿里的企業價值觀，被馬小雲概括為「六脈神劍」。阿里的總部會議室叫「光明頂」，技術部叫「達摩院」。每個進阿里的員工都要起武俠花名，馬小雲自己的花名叫「風清揚」。他長期只帶一個保鏢，那保鏢是陳家溝的太極拳弟子。他還慕名拜訪李道長和王大師，可惜這兩位都翻車了，全是氣功騙子。

宋維揚說：「我對金庸略有研究。」

「那我們可以探討一番。」馬小雲道。

「你知道《倚天屠龍記》最後出場的黃衫女子是誰嗎？」宋維揚問。

馬小雲說：「楊過和小龍女的後人。」

「非也，」宋維揚舉著筷子擺手道，「我認為，應該是楊過和郭芙的後人。」

「楊過和郭芙？」馬小雲驚訝道，「怎麼可能？郭芙和耶律齊結婚了，楊過也只愛小龍女一個。」

林卓韻雖然沒說話，但也豎起耳朵聆聽，想知道宋維揚又要怎麼胡說八道。

宋維揚分析道：「先來說說耶律齊和郭芙。為什麼《神鵰俠侶》交代了郭靖、黃蓉和郭破虜的結局，偏偏對耶律齊和郭芙二人不提呢？因為在歷史上，《神鵰》故事結尾的第三年，耶律齊的父親就被平反了，而且還被封王。耶律齊是因為父親受冤，才跟着郭靖一起抗蒙，他爹封王了能不回去？兒子一心造反，父親能夠被封王？」

馬小雲下意識點頭：「還有呢？」

「耶律齊如果投蒙，郭芙會繼續跟着他嗎？恐怕很難，畢竟郭芙的父母和弟弟都死於蒙軍之手，」宋維揚笑道，「再來說小龍女，原著中說了，情花之毒無葯可解，而且也說小龍女體內的毒不再發作，卻沒說已經解毒了。小龍女在獨自孤苦的時候，吃寒潭之魚，內心清凈，或許可以壓制毒性。但她跟楊過重逢后，沒了寒潭白魚，還能壓制情花之毒嗎？愛得越深，發作越快，所以小龍女很可能死了！」

「是有可能。」馬小雲端著酒杯說。

宋維揚繼續道：「再說郭襄，從《神鵰》一直到《倚天》，她找了楊過幾十年都沒找到。而在《神鵰》故事的後期，楊過曾說過，無論什麼事，總要幫助這個小妹子，讓她開心。他都不讓郭襄找到他，怎麼讓小妹子開心？楊過不是這種絕情的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楊過刻意避開郭襄，這才讓郭襄幾十年都找不到。」

「都是猜測啊。」馬小雲說。

宋維揚道：「郭芙和楊過，其實是對彼此有特殊感情的，說青梅竹馬都不為過。一個愛妻去世，一個丈夫叛敵，他們走在一起有沒有可能？如果他們在一起了，楊過是不是就會刻意躲避郭襄？」

「有可能。」馬小雲道。

宋維揚又說：「古墓里的九陰真經是殘本，而黃衫女子又會九陰真經，又會降龍十八掌，這兩種武功都只有可能是郭靖傳下來的。那麼，如果黃衫女子是楊過和小龍女的後人，怎麼會郭靖的武功，郭靖早就死了啊。只可能傳自郭芙，有可能是襄陽城坡之前，郭靖自知必死，把武學寫下來交給了女兒！他正好要把武學鑄進倚天劍中，抄一份副本給郭芙只是順帶的。」

「還有，黃衫女子出場的時候，種種跡象顯示，她會陣法，多半傳自桃花島。丐幫有事不去找峨眉派，偏偏去找古墓派，很可能郭芙還繼任了丐幫幫主之位，黃衫女子是丐幫幫主的後人！還有，古墓派居然出現八個侍女，以小龍女和楊過的性格，他們會收這麼多侍女嗎？只可能是郭芙留下的。黃衫女子手裏有簫，明顯是黃老邪相傳。黃衫女子出場時，金庸用的是『簫長琴短』，小龍女曾經彈琴，桃花島才用簫，黃衫女子舍琴用簫又代表着什麼？金庸起那個章節標題又在暗示什麼？」

可以線索越說越多，馬小雲聽得目瞪口呆。作為鐵桿金庸迷，他發現自己的白讀了，好像跟宋維揚看的就不是同一本書。

林卓韻有些鬱悶道：「別再說了，你這完全是破壞楊過和小龍女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

宋維揚哈哈一笑：「還有，咱們再來說說君子劍和淑女劍……」

馬小雲聚精會神的聽着，完全忘記了自己找宋維揚該談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