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奇夢魘

第二章 離奇夢魘

「趙東山!好傢夥,怎麼是你小子?難道定風鏢局是你在掌舵?」關忠詫異地吼道。

定風鏢局的副總鏢頭趙東山哈哈大笑:「呵哈哈哈哈,可不就是趙爺我咯。關鬍子,咋樣?趙爺的鏢隊不比你手下這幫烏合之眾差吧。」

膚白髯疏的趙東山極力使自己的話語顯得粗豪,可嗓音卻難以更改,趨向陰柔。

外形憨莽的大風盜二當家關忠以手撓頭,驚疑於多年前的同僚加兄弟以如此離奇的方式意外出現在自己面前。少頃后勃然大怒,「馬勒戈壁,原來你開始不打旗號,是早就知道老子在大風盜是吧。喲呵,你個娘娘腔膽子夠肥哈,居然敢伸量老子。來來來,不用小的們動手,看老子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嗆踉哴。一身精甲的趙東山,伸手摘下掛在馬鞍上的赤龍刀,一縱胯下赤龍馬,「來來來,關鬍子,讓趙爺瞧瞧你這些年可有長進?」

一騎縱出,紅甲紅馬紅刀,猶如席捲而過的烈焰,可偏偏少了一絲陽剛,多了些許英氣。

「呀嗨。」關忠暴喝,一提韁繩,催動座下烏騅,揮起拳頭粗的狼牙棒,黑旋風般撲向那團烈焰。一紅一黑,走馬輪轉,戰成一團烈火風暴。

「嗨嗨,關叔,趙叔,都是一家人,可別弄傷了哪裏。別打了,別打了。」站在馬下,正在跟懷抱粉嫩小蘿莉的長風商行二掌柜胡清河敘話的高遠風,慌忙喊停。

胡清河伸手拉住高遠風,「少爺,讓他們去吧,沒事的。多年未見,估計一個二個都手癢難耐。這是他們兄弟間最暢快的感情發泄方式。」

「是嗎?」高遠風聞聲止步,「是我少見多怪了。但刀槍無眼,別打出個好歹來。」

胡清河道:「放心放心,都是馬上征戰多年的主,下手輕重自有分寸。」

「好吧。」對關趙的過往和感情不太了解的高遠風,猶疑地接受胡清河的解釋,「胡爺爺,剛才我們說到哪啦?哦,趙叔的鏢局在天楓國,走鏢到鄰國尚可理解。您老的商行本部,離這可不近,怎麼繞到這旮旯來了?」

胡清河一撇嘴,「欸,怎麼叫趙東山的鏢局,我的商行?別忘了,少爺你可是商行的大掌柜,鏢局的總鏢頭。至於怎麼走到這裏來了,我也稀里糊塗,你問這小子。」隨手指了指自出現后就一直站在高遠風身後的勁裝精悍中年漢子。

高遠風面帶羞赧地說:「胡爺爺,啥大掌柜總鏢頭大當家的。您知道我那只是玩票,作不得數的。」

胡清河正色道:「什麼叫做不得數?不論才華、實力和權屬,少爺都名副其實。你才是真正的東家,我們全都只是你的屬下。」

高遠風正要辯說,身後精悍漢子插言道:「胡爺,少爺的話也不算全錯,他的這些職位或許很快就會卸下了。您和關忠他們也未必干老本行。」

高遠風和胡清河都轉身看着插話的這位。高遠風問道:「嗣久叔,我正想問你呢。你不是回堡了嗎,怎麼跟胡爺爺他們在一起?還有你這話是個啥意思?」

高嗣久微微躬了躬身子以示恭敬,「少爺,這是大堡主的意思。您回去之後就明白了。」

高遠風依然雲里霧裏。胡清河卻似乎懂了些什麼,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欣喜與心傷兼具,緬懷與期盼齊飛。捻著鬍鬚,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終於到時候了嗎?」

無論高遠風怎麼問,高嗣久和胡清河只說一切都是大堡主的安排,不敢胡亂猜測,等回到高家堡自然就明白了。

都是長輩,高遠風不好強逼。那就回家好了,反正這次歷練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但回去歸回去,可是按高嗣久帶來的爺爺的指令,要求所有力量都儘可能快地暗中向本國靠攏。人數太多,又持槍執棒,全副武裝的,一起行動卻必然不太方便。

雖說烽煙四起、盜匪橫行,出遠門的無不將自己武裝到牙齒,但如此規模的武力,沿途州府郡縣諸侯國,監視、戒備、阻撓是一定的,所謂『暗中』二字就徹底沒戲了。商行和鏢局多少有個正當由頭,人數最多的大風盜就難辦了。

「胡爺爺,您說呢?」高遠風問道。

高嗣久搶先出聲,「少爺,大堡主說一切都由你作主。」

高遠風和胡清河不約而同地看了高嗣久一眼,又同時恍然而悟。先前不讓豎旗的也是高嗣久,現在竟然干涉高遠風和胡清河議事。按說他不至於如此不懂規矩,要知道他的本職不過是高遠風的暗衛首領而已。不言而喻,既敢僭越,自然是大堡主的示意。也就是說,這些都是檢驗高遠風歷練成果的手段。

高遠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行,那就我來安排吧。」不就是檢驗嗎,小意思。胡胡清河也笑,覺得大堡主完全是多此一舉。高遠風在商行和鏢局歷練時,凡他經手的大小行動,無不安排得妥妥噹噹,無一疏漏。

高遠風啪啪啪啪,隨口就來。如何組隊,如何行止,如何偽裝,如何集結。清晰明確,面面俱到。

喊回從馬上糾纏到馬下,雙雙灰頭土臉的關忠和趙東山,將行動細節分條逐點地吩咐下去,讓大家按計劃分頭行事。

不是軍伍,勝似軍伍。眾人齊聲凜然應令。

最後,高遠風強調,「人不是神,故世間不存在萬無一失的計劃。若遇意外,盡可隨機應變,不必拘泥。」隨後,眾人各自行動。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像無惡不作的大壞蛋。」跟高遠風道別時,胡清河懷裏的小蘿莉,忽然脆生生地喊道。眾人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高遠風笑嘻嘻地看着一臉認真的小蘿莉,「好靚麗的小美女,長大必將傾國傾城。誰跟你說馬匪就一定是壞蛋啊。官有奸佞,匪有俠盜哦。」

小姑娘才四五歲,聽不懂高遠風的文辭,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呀轉呀,儘是迷糊。

胡清河自得地說:「漂亮吧。待我將她養成,后不敢言,與你為妃。」

「為非?啥意思?如此玉人跟我為非作歹?可惜了吧。」輪到高遠風迷糊了。

說話不像讀書,是有語言環境的。比如在飯店裏,你說鵝肝,大家都知道是一道美食;在戰場上,你突然蹦出鵝肝二字,別人百分百不知所謂。什麼『妃』『后』之類,在高遠風的語言環境裏,極少出現,當然聽茬了。

胡清河也不解釋,朗笑而去。

高遠風撓頭,「今天怎麼一個二個儘是神叨叨的?莫名其妙。不管了,走吧。」

「駕。」大風揚鞭,千騎卷荒原,塵煙漫天。

十日後。滄海邊。黎明。

寒風如刀,水冷勝冰。

不見游魚,不見飛鳥,更看不見一個人影。光禿禿的枯枝,滿目的衰草,瑟瑟發抖地屈服於凜冽寒冬之中,就連從來不安份的蟲兒,都不敢哼上一哼。

除了肆虐而無孔不入的寒風,唯一還能動,或說被迫動的,就只有躁動不安的海浪,徒勞無功、無休無止地撲擊著冷酷的灰黑色礁石,撞得粉身碎骨之後,重又跌回大海。

整個天地,就在這壓抑的氛圍里,冷酷地維持着脆弱的平衡。

遠遠的,海天相連處,原本青灰色的浮雲,顏色不經意間起了變化。如山如岳的積雲,顏色越來越深,漸趨黛黑。相應地,黛黑色雲層的周邊,泛起一溜淡金色的光圈。

然後,顏色戰爭開始了,為爭奪地盤而互相吞噬。戰爭似乎太過血腥,不久,整個天邊血紅一片。腥紅的範圍迅速擴張,就連近空天穹上的灰白浮雲,也被染得斑駁不堪。

萬道金光忽然噴薄而出,透過雲彩的間隙,可以看到紅彤彤的太陽,正在努力掙脫層雲的束縛。

海邊,天地的寧靜也忽然被打破。嘩啦,一道人影飛魚般躍出水面,在空中一個盤旋,穩穩地落在海邊一塊突出的礁石上。

從后看,此人身材頎長,身形筆挺。雖渾身濕透,卻依然顯得玉樹臨風。一身綢質練功服因為浸水的緣故,緊緊地貼在身上,隱約展露出其勻稱的身材和精悍肌肉的紋理。

一頭茂密的黑髮,紮成一束,垂於腦後。成串的水珠,順着發梢滑落,在晨風中劃出一道小小的弧線,一顆顆砸碎在礁石上。

儘管寒風刺骨,衣衫盡濕,卻不見此人有絲毫的不適感。身軀挺拔,不動如松,就連皮膚都不見稍許顫抖。

移至正面,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容俊逸,鼻如懸膽,目似寒星。輕抿的嘴唇彰顯著剛毅,稍顯稚嫩的臉龐又帶着三分青澀。可不正是兼具多重身份於一身的高遠風。

高遠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天邊半隱半現的太陽,像是在跟太陽較量誰更明亮。

稍頃,他返身躍回岸邊,展開身形,像一頭追逐獵物的獵豹,風馳電掣,順着海邊的斜坡,彈丸跳躍般衝上小山的山頂。

「時間剛剛好。」高遠風自語道。每天的這個時候,正是他結束滄海功的修鍊,開始修習赤陽功的時間點。

滄海功與赤陽功一陰一陽,水火相剋,按理說不能兼修。偏偏高遠風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水火同修,還能讓水火功法和諧共存於一身,不可謂不詭異。

高遠風端坐山頂,面向初陽,放空心緒,意守丹田。走中宮,經任督,內力如潮,在體內奔騰不息。

低階武者的內力,無形無色。而高遠風經脈內,真氣卻微微泛紅,可見功力不俗。漸漸地,高遠風全身紅亮,霧氣蒸騰,隱隱與天邊的太陽達成一種莫名的聯繫。絲絲紫金色的光芒沒入他的身體,加入到體內奔騰的氣流中。

幾個周天之後,高遠風忽然有些心緒不寧。心亂則意弛,意弛則氣散。

腦海中,如同夢境,莫名出現一幅黑白照一樣的壯闊畫面。

那是一座巍然高山,其高几乎刺破天穹。山上山下,到處是慘烈的血戰。白色的火焰,席天卷地,翻騰蔓延。黑色的人影,漫山遍野,搏命廝殺。殘肢亂飛,血濺如雨。

有絕世強者,一拳揮出,山崩地裂。有龐然猛獸,吼聲震天,獸性狂發。有人凌空搏擊,飛天遁地;有人疾如閃電,瞬息天邊。另有巨型天舟,遨遊天際,時不時降下驚心刺目、耀勝雷電的天罰。還有精鋼巨怪,持百丈光劍,抬手灰飛煙滅。······

經脈的劇痛讓高遠風猛然驚醒,內力竟然走錯了經脈,差點走火入魔。雙眼一睜,幻像消失。近來這似夢非夢的幻境,時不時莫名其妙地浮現,讓高遠風大是困擾。難道是修鍊兩種不相容功法的後遺症?他忽視了至關重要的夢境內容,只關注到功法問題。

高遠風只好早早收了功課,不敢再練了。「嗯,反正快到家了,回去問問那個老鬼吧。」此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功力高達成丹期的爺爺,而是一個神秘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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