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誤入鬼宴 第五十七節:消沉

第二卷:誤入鬼宴 第五十七節:消沉

「啊!啊!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鬼宴之後一個星期過去了,張嫌又在大半夜裏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在夢裏,他反覆看到那些亡魂惡鬼猙獰的面目,清楚的看到惡鬼們詭異的爪子、舌頭、獠牙和可怖的面龐,一個個扭曲嚇人的樣貌嘶嚷着,在後面不停的追趕着自己,他只能竭盡全力逃跑,然後被這群似人非人的東西抓住,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撕成碎片,靈識承受着四分五裂般的痛苦,而且避無可避。

張嫌一下子從床上驚坐了起來,在昏黃的枱燈下低頭垂髮的發着呆,髒亂蓬鬆的頭髮遮住了低垂的眼帘,還未及到鼻梢時就已經焦黃分叉,兩隻眼睛獃滯著向著自己身前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是在夢中的那個地方有盧森倒地的靈魂,盧森的靈魂正拖着半截身子向他求救,臉上露出無比痛苦而猙獰的樣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救你啊!我真的打不過它們!我害怕!」張嫌再次痛苦的慘叫了起來,隨即閉上了眼睛,兩手抱着頭,把頭深埋在了自己身前的被子裏,眼淚倒著滑過了自己的額頭。

就在張嫌瘋狂的呼號之後,住在張嫌隔壁的租客使勁敲打着和張嫌房間相隔着的那堵牆,嘴裏咒罵道:「大晚上的又在發什麼瘋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張嫌沒有理會,只是繼續抱着被子悶聲哭泣。

隨着張嫌屋裏沒了動靜,隔壁鄰居又大聲叫罵了幾句之後也不再出聲了,或許是認為張嫌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或許是認為張嫌睡著了,所以也不好意思繼續大吵大鬧下去。

過了一會兒,張嫌稍微恢復了一點理智,從床上爬了起來,披上了一件單薄的牛仔小褂,一天沒吃飯的他泡上了一杯泡麵,打開了電腦,隨便打開了一個節目看了起來,他想用這種方式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忘掉那一晚恐怖的場景,可惜事與願違,他打開的是一個親子類節目,結果節目里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剛一出現,張嫌就想起了翻車鬼的模樣,嚇得他趕緊拔下了電腦的插座,再次緊張兮兮的縮回到了床上。

因為一進入夢鄉,張嫌就會不自覺的夢到那個讓他記憶深刻的恐怖場景,所以他不敢睡覺,一晚上都在神經兮兮的縮在床上,他想起了嚴老屋裏那隻叫做黑豆的大白貓,想起了那隻大貓從自己身上找到了翻車鬼的寄生魂元,也就是說翻車鬼並沒有打算放過自己,它很有可能是想在解決了盧森之後再依靠寄生魂元找到自己,張嫌一想起這種可能性就冷汗直冒,他害怕翻車鬼突然衝進自己的房間用那根長長的竹籤把自己串成人串。

張嫌就這樣精神高度緊張的撐過了一晚,第二天天明時,張嫌才緩緩睡下,在陽光的照耀下,張嫌稍微能睡得安穩了一些,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陽光真能洗滌人紛雜的情緒,張嫌就這樣睡了一個上午。

中午,胡錫的電話把張嫌從睡夢中驚醒,胡錫沒說別的事情,只是告知張嫌關於盧森的妻子陸真一切都好的事情,經過了這幾天的思想工作,陸真已經從精神崩潰的邊緣被拉了回來,沒有了尋死覓活的想法了,胡錫說這些話的目的無非是讓張嫌別有太多的負罪感,不要想不開。

張嫌無精打採的應和了兩聲,沒有再說別的。

胡錫說完盧森妻子的事情之後還想邀約張嫌一起吃頓午飯,卻被張嫌一口回絕了。

掛斷了電話,張嫌依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又再次進入到了夢鄉。

三個月的處罰期很快就過去了,張嫌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出過一次門了,外賣盒子堆得滿屋子都是,一袋袋垃圾散發着發酵了的酸臭味,很早以前就瀰漫在了整個屋子裏。

張嫌像個蓬頭稚子一樣披散著未修理的長發,髮絲上的頭油味不比垃圾的酸臭味好上多少,身上穿着已經三個月沒洗過的舊衣服,黑色的衣服都被他身上的汗漬沁的發白了,上面不斷冒着體液的腥臭味,張嫌每次開窗通風都會聽到周圍鄰居的罵街聲,小區里大媽懷疑小區里遭了黃鼠狼、臭鼬。

期間,胡錫來找過張嫌幾次,張嫌都裝作沒在家的樣子,即使胡錫用靈魂強行闖進到張嫌屋內,張嫌也是用彩鱗護臂的隱身能力避而不見,每次都能躲過胡錫的探查,讓胡錫失望而歸。

蒲梓潼也找過張嫌,有幾次是自己主動來找的,有幾次是胡錫的委託,不過張嫌每次都是告知蒲梓潼他想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蒲梓潼也沒有辦法,只要兩人的交易還在,他們依舊還是臨時情侶,至於各自如何生活,蒲梓潼也不好特別過問,好在新人戰時張嫌故意輸給了古月茗,據說從那以後古月茗就變成了不少人挑戰的目標,她和張嫌倒還算輕鬆了一些。

出事第四個月後的中旬,因為家裏實在沒有下腳的地方了,張嫌終於決定清理一下屋內的垃圾,他把一包包快餐盒打包裝袋,足足打包出二十大袋垃圾,他一手能拎起五大袋垃圾,一次性能往樓下提十袋,如此計算的話,二十袋垃圾張嫌只需兩趟也就能搬完了,張嫌就這樣一次十袋的向下搬著,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把第一次的十袋垃圾運到了樓下的垃圾桶里,沒想到的事情,張嫌的十大袋垃圾直接把樓下的垃圾桶給堆滿了,張嫌只能把剩餘的十袋垃圾丟到小區門口處的大垃圾箱裏,因為家裏已經沒有吃食了,所以張嫌又決定順路去到小區門口的小賣部里買些速食泡麵之類的吃食。

張嫌這樣想着,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裏,揣上了些錢在口袋了,再次拎起了十袋垃圾,下了樓梯向著小區門口走去,把十袋垃圾丟進了大垃圾箱裏,人便朝着小賣部里走了進去,買了一些泡麵火腿腸,結賬之後拎起了兩大袋食品,準備再次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內過着封閉頹廢的生活。

就在張嫌拎着袋子往回走着,準備穿過小區門口和小賣部之間街道的時候,猛然間發現了一個十歲左右模樣的小女孩,她擺動一雙馬尾辮,像是失了魂一樣雙眼迷離的向著路中央緩慢走去,當小女孩走到路中央時並沒有停下來,而是轉變了方向,在路中央逆着車流的方向緩緩地前進著。

就在此時,一輛大型的砂石車從小區前街的拐角處急速轉過彎來,正朝着小女孩行駛了過來,拐角處,小區牆壁內的幾枝草木花枝向外伸出,在一瞬間遮擋了司機的視線,等到司機看到了走在馬路中央的小女孩的時候,拼盡全力踩下了剎車,但是車后的砂石斗子巨大的負重造成的慣性讓砂石車沒能立即停止下來,雖然降下了一些速度卻仍舊沖向了小女孩,小女孩兒與砂石車中間僅有六七米之隔,即使此時小女孩兒想要逃開,也已經失去了先機,何況小女孩依舊像是失了魂一樣不聞不問地向前走着,朝着沖向自己的砂石車走去,儼然一副想要自殺的樣子。

周圍人不多,有的只是些悶頭走路的過路人,誰也沒注意到即將發生的慘劇,只有站在街對面路燈下的張嫌目睹了整個過程,他一開始就覺得那個在路中央穿行的小女孩有些不太正常,卻又說不清楚哪裏不正常,便開啟了陰陽眼進行探查,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隻長發亡魂附着在了小女孩兒的身上,正用某種魂力技法侵擾著小女孩的正常靈識,操控著小女孩的身體,讓小女孩兒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走向砂石車。

既然是惡魂作祟,張嫌潛意識裏的獵魂的本能讓他不自覺的做出了應急反應,他扔掉了手中裝滿食物的膠袋,源天玄體開啟,飛身沖向了馬路中央,在靠近小女之後,先是一掌擊飛了正在控制小女孩的長發惡魂,然後把小女孩緊緊的摟抱在了懷裏,轉身背對着帶着尖鳴剎車聲的砂石車,只聽「砰」的一聲,張嫌被砂石車的車頭撞飛出去了七八米,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之後又撞到了路旁一側電線桿上,這才穩住了身形。

砂石車又向前滑行了三五米之後停在了路中央,司機在確認兩邊車道沒有車流的情況下把車開到了路邊靠近張嫌倒地的位置再次停下,一個人影打開了駕駛室的門,飛身跳出了車子,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張嫌身邊,望着倒在地上的張嫌,又看向被張嫌抱在懷裏的小女兒,露出了慌張和驚恐的神情,躊躇著身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人影就是砂石車司機,一個中年男人,三四十歲的樣子,個頭不高,滿臉掛着滄桑的褶子,着急的捶胸頓足,顯然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張嫌緩緩的從地上支起了身子,試探性的摸了摸懷裏的小女孩,感覺到了小女孩還有呼吸,便知道小女孩應該沒有大礙了,他原地坐起身子,坐在路邊的電線桿旁,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後背,因為源天玄體開啟的緣故,他的身體強度異於常人,砂石車的衝撞並沒有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勢,只是后腰的位置受了一點內傷,後背肩膀有輕微的擦傷,其它部位並沒有大礙,不會影響他軀體的正常生命活動。

「那個,小兄弟,你沒事吧。」見張嫌坐起了身子,砂石車司機總算緩下了一口氣,他本以為受到那麼嚴重的衝擊,眼前這個拚死救人的男子不死也得殘廢,可沒想到的是,眼前的年輕人居然向沒事一樣自己坐起了身子,喘息也很均勻,應該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重,於是怯生生的開口問道。

「沒事,市裏就別開那麼快了,轉彎也不減速,遇見緊急情況肯定會來不及剎車,你這樣開車以後還得出事。」張嫌對着比他年齡大了不少的砂石車司機訓斥道,他雖然知道這事不能全怪司機,畢竟小女孩被惡魂附體之後的行為本就帶着自殺的意味,但是他現在渾身酸痛,心裏還憋著一股子委屈,無論沖誰發出來都會痛快一些。

「是,是,是,只是小兄弟你也看見了,你懷裏的那個女娃子剛才好像是在尋死,你說這事它也不能全賴我不是嗎?」司機見張嫌說話的聲音不算虛弱,顯然是內里也是沒受多重的傷,心裏就更安穩了一些,但是隨即想到之後可能要付的醫藥費、檢查費,他着實開始心疼了,跑個車不容易,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出個事、看個病、再賠個錢,他可能這一年就白乾了,心中再次慌亂了起來,趕緊沖着張嫌解釋道。

「還好是我,換別人命都沒了,行了,你走吧,以後在這種小街小巷裏開慢點,不然還得出事。」張嫌見司機還算老實,一身破衣舊衫顯露出一股子窮酸樣,顯然家境也不算好,自己有源天玄體護體也沒有大礙,自然不想做什麼訛人的買賣,看了眼懷裏正在昏睡的小女孩毫髮無損,便對着砂石車司機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就行。

砂石車司機見張嫌不再追究,又看見張嫌身上磨破的衣服和衣服下幾道若隱若現的血痕,心中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從口袋裏掏出了錢包,七拼八湊的湊出了五百多塊錢,錢上又附夾着一張明信片,走到了張嫌身邊,把錢和明信片遞給了張嫌,開口道:「我也不知道這事該怎麼說,那個小女孩有點不正常,我看到了你救她的場景了,你不僅是她的大恩人,你也是我的大恩人,那小女孩要是被我撞了,她必死無疑,我肯定也跑不了,到時候也肯定不是我現在拿出來這點錢能解決的,小兄弟你被我撞了,現在雖然看起來沒事,但是不知道今後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這些錢是我微不足道的心意,還有這名片,真有什麼問題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就是借錢也不能讓小兄弟遭罪啊!」

張嫌看了一眼砂石車司機,見他越說越激動,笑着從他手裏抽出了夾在錢里的那張名片,把他遞過來的錢又推了回去,回應道:「錢你收回去,名片我留下,有事我會聯繫你,如果三天之後我沒再聯繫你的話就代表我沒事,你也能安心了,你現在把車停在路邊佔着車道也不好,等會估計就有人來貼罰單了,你還是趕快走吧。」

砂石車司機見張嫌如此說了,說了聲「謝謝」之後又回到了車上,發動起了車子,從張嫌面前緩緩駛過。

見砂石車司機離開了,張嫌用手捏住了懷裏小女孩的腦袋,把一絲魂力注入到了小女孩的身體里,用輕微的魂波刺激著小女孩的靈識,很快便把小女孩從昏睡中喚醒了。

小女孩醒了過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見了正在抱着她的張嫌,露出了不解和驚恐,之後好像回憶起了什麼,眼神里的驚恐變成了感激,掙扎著從張嫌身上爬了起來,對着坐在地上的張嫌道:「謝謝你救了我。」

「想起來了?」張嫌見小女孩站了起來,他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路邊和小女孩對視着,問道。

「嗯,看見大哥哥你之後我就知道那個不是夢,大哥哥你沒事吧。」小女孩點了點頭回答,眼睛不斷地在張嫌身上四處查看,當他看到張嫌身上一道道輕微的划痕時,不禁關切道。

「嗯,沒事,小意思,你對剛才的事還有多少印象?」張嫌繼續問道。

「我好像是在睡覺的時候夢到了媽媽,她說她愛我,她想帶我去她所在的靈魂世界,我就依偎在她的懷抱里感受着她的溫存,我還看到了一個窗口,窗口裏的我正在被媽媽拎着小手離開家,之後朝着馬路中央走去,走到了路中心,等待着一輛撞向自己的車,媽媽說那樣過後就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了,我不想,我想掙扎出媽媽的懷抱,我想拉着媽媽躲開,但是我卻控制不了我的身體,眼睜睜的看着一輛砂石車撞向自己,然後就看到了大哥哥你抱住了我,媽媽便從我夢裏消失了,我又再次陷入到了昏暗的睡夢之中。」小女孩向著張嫌輕聲訴說着自己的感覺。

「你媽媽呢?」張嫌疑惑的問。

「媽媽在三年前遭遇車禍去世了。」小女孩回答道。

「怪不得,不過你怎麼會認為夢裏的事情是真的呢?」張嫌笑着問道。

「我不知道,剛開始我也不信,當我看到大哥哥你的一瞬間就明白剛才的夢是真的,我本來躺在家裏的沙發上睡覺,結果醒來的時候就在這條大馬路上了,或許是我夢遊了,或許真的是媽媽想接我走。」小女孩繼續輕語道,說話的時候還帶有一絲驚魂未定的模樣。

張嫌正想安慰小女孩,突然,一股不是很強的魂力帶着慍怒的味道從馬路對面的小區門口傳了過來,張嫌抬頭一看,正是先前附體在小女孩身上的長發惡魂散發出來的,顯然張嫌的普通一擊並沒有給長發惡魂造成致命的損傷,長發惡魂又殺了回來。

「放開我的女兒!她是我的!」長發惡魂對着張嫌怒吼道,因為是魂音,只有張嫌能聽得見。

張嫌沒有搭理長發惡魂,指了指自己從超市買的東西,轉頭對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你看那裏有我買的東西遺落了,你能幫我把它們撿起來拎到小區門口嗎?我先過去處理點事。」

小女孩不知道張嫌這話的意思,但是猜測著事情可能和自己的遭遇有關,便點了點頭答應道:「好的,我叫曲芷茹,大哥哥叫我芷茹就行。」

「那好,芷茹,麻煩你了。」張嫌微笑着摸了摸曲芷茹的頭請求道。

曲芷茹站起身子,朝着張嫌遺落的兩個裝滿速食的袋子走去了。

張嫌見曲芷茹離開了,便再次開啟了源天玄體,一個閃身就瞬移到了街對面的小區門口,對着不遠處的長發惡魂道:「一隻高級惡魂而已,居然敢在大白天害人,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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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登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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