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不孝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不孝

李兮若聽着他說得認真,知道此物對他的意義,搖了搖手:「我剛剛只是鬧着玩的,你別在意。」

陳信沉了臉色:「姑娘可是嫌棄這小小物件一兩不值,覺得辱沒了姑娘。」

見着他變了臉色,李兮若覺得一時之間也不想不出拒絕之語,只好又給收了下來,而且陳信執意要走,不肯在這住下。

臨走的時候,陳信沒有拿走任何東西,除了那一件帶着皮毛的棉衣,他珍視的放在了行囊裏面,向李兮若辭行。

李兮若看着他的鄭重,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這小木屋離陳家也就是一條下山道上的事,又不是生離死別,陳信卻神情肅穆,似乎在下着什麼決心。

陳信走了,李兮若倒也沒去尋他,她盤算著自己的恩情,應該也能讓陳信銘記於心了,自己的任務也算勉勉強強的完成了七八分,抱着這般懶散的心情,李兮若四處去逍遙了幾天,沒想到陳信就出事了。

嚴格說起來也不算是陳信出事,而是他爹得了風疾,起初他爹頭暈目眩,四肢顫抖,陳信帶着他去縣城裏面看了大夫,縣城的大夫只開了幾幅葯,說是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沒想到,沒過幾天,他爹就出現了中風的狀態,卧床不起,半身不遂,後來連話都說不清了,這又請了一個大夫,這才診出了風疾。

這風疾之病難治,就算是皇帝老兒都只有等死的份,更別說他們這樣的貧窮家庭,就算再去城裏面,進京尋一個大夫,也不過是把他爹給吊著一口氣,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陳信他大哥知道陳信有二百兩銀子,死活逼着陳信交出來,他帶着陳父進京尋醫,認為只要有錢一定能夠找出辦法。

而此時的陳信卻依舊是涼薄的性子,他將這件事做了理性的分析,他認為,如果陳父是患上了其他可治之病,他一定會拿出二百兩銀子去京城尋醫,可是這是不治之症,用銀子來吊命,是富貴人家的做法,對於他們貧窮人家而言,這就是滅頂之災,一個無底洞,要真去了京城,這二百兩哪裏夠花,到時候只怕要砸鍋賣鐵,弄得妻離子散。

若從理智上來講,他這番話並沒有過錯,可是常人聽了,哪有不罵這種說法的,百善孝為先,孝子若是為了父母能賠上家庭,那才是大孝,而治病拿錢躡手躡腳,大家都會認為這是自私自利的表現。

陳信的大哥是個魯莽之人,當即把陳信痛打了一頓,搶了一半的銀子,半夜背着陳父就偷偷摸摸的先去了縣城裏面。

陳信之前對蘇家的言論,就已經惹得村子裏面不滿,現在的這番言行,更是引起了眾怒,認為村子裏面容不下這麼個不孝的東西,都商議著要把他趕出去。

陳大嫂其實內心是向著陳信的,她知道公公活不長,這用銀子吊命就是存心不給她活路了,可是看到村子裏面對於陳信的態度,她知道她要是站在陳信這邊,那在這村子也沒有臉面可言,所以半夜就將陳信趕了出去,當着眾人的面和他斷絕了關係。

李兮若回到村裏的時候,陳信沒有住處身上有傷,就只能睡在一個破敗的廟裏,他蓋着李兮若給他的棉衣,頭下墊著聖賢之書,臉上滿是奔波的疲憊。

李兮若看着他慘兮兮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你這性子,在天上倒是沒吃苦頭,可在這人間,可是吃了大虧。」

李兮若用術法將他身上嚴重的地方都減緩了疼痛,卻不敢一一復原,怕他發現有異常之處。

她想着這次不僅是陳信吃虧,自己也虧大了,要是她這次不回來,依著陳信現在的模樣,指不定幾年後就去哪流浪了,到時候肯定會將她苦心經營的恩情忘得一乾二淨,自己這些時日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自己現在還真是一步都離不得陳信。

陳信在夢中正面無表情的看着萬人的唾罵,他的心裏沒有一絲的波瀾,只是這時人群中走來一個少女,迷離恍惚,等着他虛眼看清了模樣,心裏突然就着急了起來,匆忙解釋道:「我並非是不孝順父母,只是……」

他還沒解釋清楚,就看着少女離他越來越遠,他從夢裏猛的清醒了過來,一抬眼,就看着夢中的少女疑惑的看着自己,問著道:「只是什麼?」

他不禁喃喃而言:「我只是選擇了一個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

李兮若一笑:「我相信你的選擇。」

陳信這時完全醒了過來,抹了一把臉,看着四處的環境,努力的分辨這是現實還是夢境,他穩了穩心神,問著李兮若道:「你怎麼會在這?」

當他下決心要離開李兮若,不再相見的時候,他就真的以為只要他躲著,他們或許真的就不會再見了,他心裏曾暗暗發誓不能再受兒女私情的影響,他要斷絕一切與中舉無關的事情,可是他一拿上書,滿腦子都是李兮若的笑臉。

然而諷刺的是,他以為李兮若會下山來找他,所以一直躲著,可最後發現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去哪,對於李兮若來說根本無所謂,甚至他偷摸著上了一次山都沒有發現李兮若的蹤跡。他這才明白,不是他離開了李兮若,而是李兮若徹底消失在了他的人生里。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際,陳父又患病,家裏的人都逼迫他交出銀子去治病,可他們明明知道,那是不治之症,這樣的病症花錢會害死所有人,他的想法無人理解,最終也遭到萬人唾罵。

而他此時唯一開心的是,李兮若不在,不用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樣子。

可她又出現了,雖然不是他所期望,但是卻如天神一樣,下來解救他的苦難。

陳信掙扎著坐起了身,自嘲的笑着:「又讓姑娘看我笑話了。」

李兮若聽着生了一點愧疚之心,畢竟是他們把他弄到這裏,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她自己也有幾分責任。

「其他的先別說了,先跟我回山上,後面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他這樣子,若要爬山,只怕也有幾分吃力吧。」

廟外突然出現了一群人,陳信藉著月光,看清了為首之人,發現居然是劉傅能。

陳信立即整了整衣冠,從地上站了起來,對着劉傅能施了一禮:「先生。」

劉傅能搖了搖頭:「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麼樣子。」

陳信緊抿著唇,低着頭直立在空曠的廟裏,月光照着他的身影很是單薄,他如今雖有親人,卻似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活了二十多年,卻因整日沉浸在聖人之言裏,沒有一個知心朋友,等到有難之時,無一人可以相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活成這樣。

李兮若見着氣氛沉默,轉頭對着劉傅能道:「劉先生,你來這,可是為了帶陳信回去。」

「不然我還能在這做什麼,你看看他如今所做的好事,是徹底的不要名聲了,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就算高中,如何能做官?」

李兮若看着陳信的神情越發的低落,不禁為他辯解道:「陳公子只是心直口快,心裏怎麼想的,就會怎麼說出來,不會虛與委蛇,他並非是不念孝道之人,他做的決定,定然是經過一番權衡的。」

有時候,普通人家最大的病症不是什麼疑難雜症,而就是窮病,在窮字面前,往往會做出很多不得已的選擇,那並非是本心之舉,而是無可奈何之舉。

陳信再涼薄,那人終究是他的父親,做出那樣的決定,他心裏定然受了超出常人的煎熬,也說了常人難以說出口的話語,看似他只是犧牲了自己的父親,但其實也是犧牲了自己,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家庭,面臨突如其來的變故無法做出決定的時候,他來承擔了這個責任,也就承擔了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

陳信聽着李兮若的話,眼裏逐漸有了光亮,原本被家人遺棄所抽空的力氣,慢慢的恢復了過來,身上的傷似乎也沒有以前疼痛,他慢慢握住了李兮若的手臂,鄭重道:「多謝。」

在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時候,終於有一個人,考慮了他的感受,體會到了他的處境。這對他來說,非常的重要。

劉傅能見狀,臉色有些不滿:「行了,有什麼話,等著傷好之後再說吧,你先跟我回去。」

陳信有些遲疑,他和劉傅雖然投緣,但似乎也沒到這種地步。

劉傅能見着自己都主動邀約了,陳信居然還站在那不動,氣不打一出來的吹鬍子瞪眼道:「怎麼?我那小廟還裝不了你這尊大佛,還嫌棄起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陳信不想再連累其他人了,他現在這樣的名聲,只怕就算是劉傅能這樣的鄉紳,也會受到來自於村裏人的討伐。

李兮若見着劉傅能既然願意收留陳信,收陳信為徒是遲早之事,於是好言相勸,讓陳信先行在劉傅能家裏住下,其他的事就交給她來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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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少女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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