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慌
身後忽然出現了陌生的氣息，漫妖毫不在意的唇角勾起邪魅的淺笑，反正都是死人，看到了又怎樣？
一回頭的漫妖看清了來人後，笑意僵在了嘴角，就連基本的微笑都做不到，手上還滿是血跡，滴滴答答地順着她的手往下流淌，妖魅的臉頰上還有沒來得及擦去的血點，那滿身散發着恐怖氣息的危險人物，此刻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清風朗月般的男子，一句話也說不出，或者說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都看到了？」漫妖看着他，出奇的平靜。
「看到了，又怎樣？」月孤塵上前幾步逼近了漫妖，目光緊緊盯着她的雙眼，那雙曾經被一片淡漠和平靜掩蓋了所有情緒的鳳眼「你在怕什麼？」
漫妖抿唇後退了一步，目光依舊平靜地看着他：「我能怕什麼？」
月孤塵又上前了一大步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眼中的平靜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不知所措後下意識的保護自己而陷入了茫然的待機狀態，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她強制喚醒。
忍着心疼，握着她手臂的手猛一使力，白皙的肌膚瞬間漲紅起來又漸漸褪成青紫，漫妖吃痛蹙起眉頭，眼中閃過慌亂地想要掙開他，一陣大力將她向前拽去，她站立不穩地向前撲倒，像一隻折翼的蝴蝶凄美的墜落進月孤塵寬闊的胸膛。
他突然的舉動讓她有些慌，雙手撐住他的胸膛看着他：「你……要幹什麼？」
月孤塵有力的臂膀緊緊環住她的纖腰，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眼中的慍怒讓漫妖不禁瑟縮了一下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實力在他之上，甚至忘記震開他，就這樣怯生生的看着他。
看了一會，月孤塵忽然頹然地嘆了口氣，一低頭徑自將涼薄的唇印在了漫妖的紅唇上，同樣冰涼的唇想貼竟似有電流流過，酥麻的發燙。
漫妖驚慌地瞪大了眼茫然的看着他，纖長的睫毛近在咫尺，那雙煙灰色的眼瞳滿滿都是自己的倒影，那樣深情，那樣專註，呼吸相纏就連空氣都纏綿著甜甜的氣息無形涌動着旖旎的氛圍，漫妖覺得，她可能是醉了，醉在這一片動人的星空，醉在這一個溫暖的港灣，醉在此刻，這前所未有的安心……
月孤塵心跳如鼓，是他們自相識相知以來第一次如此貼近彼此。
漫妖腦袋裏像被灌進了一大缸的漿糊，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暈乎乎的任他動作，臉頰紅的滴血滾燙如火，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憋的，感覺自己快喘不上來氣了才暈頭轉向的推了推月孤塵的胸膛，一被放開就忍不住伏在他懷裏大口大口的喘氣，紅唇微燙有些酥麻，輕輕抿一抿還有點充血的刺痛。
「……你，我要回去了，你……」漫妖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清楚，只覺得一面對他就完全沒法思考，大腦一片空白。
「妖妖，我愛你並不是說說而已。」月孤塵攔住轉身欲走的漫妖，聲音低沉沙啞「你不需要擔心我會因為你墜魔而遠離你，你應該像天上肆意翱翔的雄鷹做你想做無需顧慮，愛你所愛無需小心，做你自己無需掩飾。如果因此而遠離你放棄你，那說明他們不是真的愛你。愛你會愛你的所有，理解你的所有。」
「傾璧……」漫妖眼眶一熱，有什麼東西在臉上肆意地流淌，一直以來懸著的心瞬間落了下去，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忐忑他懂，所有的掙扎，所有的不安都值得「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樣的我，我以為你們只會喜歡純潔無暇的我，我也想你們看到我純凈的一面……我，我們相識的時候，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我聖潔無瑕的樣子，我怕，真的好怕你們不喜歡甚至討厭我現在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
「怎麼會呢，無論是什麼樣的你，都是你。你是漫妖，是我們一直以來認識的漫妖，心有千仇不遷怒，心懷天下不曾負的如月漫氏大小姐。」
「傾璧，身雖萬死，其猶未悔。」漫妖深吸口氣擦乾了眼淚，神色堅定的推開月孤塵「我會為曾經的我討個公道，為天下的所有人討個公道，為我們的未來討個公道。在我的誓言實現之前我會一直奮戰到底，直到將火錦霞拉下神壇！」
「我會陪着你，和所有愛你的人一起陪你走下去，哪怕是一條漫漫無際的長路，我們，會走完的。」月孤塵微微一笑，清絕孤冷的容貌瞬間驚艷了漫妖。
「我們回去吧，還有其他地方的人在等我們。」漫妖晃了晃神，一手按在心口呼喚藏寂，一聲嘹亮的龍吟響徹天邊，龐大的身軀上托伏着倖存下來的人馬向遠方的棲鳳渡飛去。
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窺探，漫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只看到了一片飛速閃過的景色，連地面上的東西都看不清，不安的情緒在心頭蔓延，疑惑地鎖著黛眉又看了看依舊沒有發現什麼才不得不將之歸結為錯覺。
「怎麼了？」月孤塵偏頭輕問。
「沒什麼，可能是我的錯覺。」漫妖輕輕搖了搖頭看向了遠方。
月孤塵聞言笑了笑將她環在懷裏擋住迎面而來的狂風：「別太緊張了，放鬆些。」
「嗯。」漫妖輕輕頷首，心中卻並未輕鬆多少，又回頭看了一眼暗道，可能真的是錯覺吧，或許是最近精神太緊張的影響吧。
就在巨龍飛過後不久，一個渾身都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悄無聲息的從黑暗中走出來，看着遠去飛龍背上的身影，嘎嘎大笑：「漫妖，好一個漫妖，希望你能不忘讓我太失望啊嘎嘎嘎嘎嘎……」乾澀沙啞的聲音像鈍刀劃過枯木般難聽，瘋狂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
似有所感般，漫妖忽然回頭，卻只看到了一角翻飛的衣袂和漆黑的背影，不好的預感就像泛濫的洪水，雖然不能沖刷去罪惡卻能帶來恐慌和災難，驚慌地緊緊抓住月孤塵的手臂身體緊繃如弓弦，整個人像突然炸毛的刺蝟豎起了所有防備。
「妖妖？」
「剛剛，有人。」漫妖臉色看似平靜，聲音也很輕，莫名的給月孤塵傳遞了一種幾乎從來不曾出現在她身上的情緒，一種名叫「恐懼」的情緒。
「是誰？」
「我，沒有看到。」就是因為沒有看到才不清楚他的深淺，但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毀滅的氣息是她摸不到底的深沉。
「很強？」
「我不清楚。」漫妖放開了他的手，隔着一層衣服他的手臂被漫妖尖尖的指甲抓出了四個月牙形的血洞，衣服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色透出來，像雪地上盛開的紅梅。
「別擔心，有我在。」月孤塵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說，他的修為甚至不比漫妖，但話到嘴邊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說出口了，他在心裏默默道：妖妖，願你安樂無憂，前世你不曾擁有的愛和情，這一世我加倍地補給你，就算前路茫茫了無盡頭，就算未來黑暗重重迷霧我也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嗯。」
位於南方的棲鳳渡沒有冬季，已經是十一月了，可是整個棲鳳渡還溫暖如春，萬頃逆湖上蓮葉疊波，花開十里，水上的城被湖中蘊蘊裊裊的薄霧籠罩，如仙都幻境般朦朧美好。
蜿蜒曲折的水榭迴廊連通著縱橫交錯的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的樓閣間人來人往穿行不斷，如斯熱鬧的情景彷彿還在百家爭鳴之時，似乎戰火併不曾有過，似乎一切都還在昨日，可是事實上百家如今名存實亡不足半數，其他的家族有的在戰爭中被打散，有的被滅門，有的被收攏重組，剩下的也多半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