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心月孤圓可遠否,請君入局

第273章 心月孤圓可遠否,請君入局

「你為何……」

江水轉過身,看着這個明顯是宴會結束出來逮自己的洛霜滿,笑了笑道:「為何什麼?」

洛霜滿很想對對面的江水說一聲明知故問,可隔了十年,光陰沖淡了太多的親密,午間失態已經是因為突然相認太過激動才導致。

現在讓她恢復二十歲出頭的小女兒閨中密友姿態,已為人母的洛霜滿還是做不到的。

她只好說:「你為何要在那時候替起你擅長刀法?」

什麼時候?

沈眠星在的時候。

與他同床共枕多年,沈眠星一個眼神洛霜滿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無外乎是又叫江水又會刀法,怎麼這麼巧合?

生怕被沈眠星先抓住追問的洛霜滿心虛先找借口來尋江水。

心月孤圓可遠否?

一點一夕一摩訶,不立不拘亦不解。

江水站在冷月下回頭看她時,給了洛霜滿一個模模糊糊的映像,好像她如孤寂而不變的光月。

離所有人都很遠。

可當江水笑起來的時候,那種疏離感又蕩然無存。

洛霜滿不確定是因為什麼。

而江水抿唇一笑:「他的確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比之他父親悟性不相上下,我總不能因為一己私慾毀了他前途吧?」

這一點洛霜滿自然砸吧得出來。

她武藝平平,根骨普通,向來也不是光靠着自己的武藝行走世間的。對於沖兒的武藝她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只是覺得江水可信,便託付了。

江水能夠為沖兒着想自然是好的,洛霜滿不是拎不清的人,可是這樣直白說自己刀法好豈不是不打自招?

明明午間才說了要瞞着沈眠星,現在又「自報家門」……

洛霜滿嘆息。

她說:「你對沖兒有此心我不是怪你,只是……」

洛霜滿「只是」不下去了,她分明看到江水眼中極濃的悲傷。

「算了,」她改口,「沈眠星那個腦子就和擺設差不多,我都不敢確定是你,他怕也是不確定的。」

江水知道這是洛霜滿善意的寬慰,她笑着點點頭:「若他果真猜中了私下告之也沒事,只是——」

「我知道。」洛霜滿飛快答。

*

沈眠星坐立不安,拿着一份軍報顛來倒去地看,可其實抓耳撓腮一點都看不進去。

夫人怎麼還不回來?

名叫江水,又說自己的刀法很好,現在沈眠星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把這個江水和十年前的雙刀客分開。

但也卻是如江水所料,沒有辦法把她們兩個人真的聯繫成同一個人。

你若說十年不見江水武藝突飛猛進,他信。

可你一下子變成了聖人,沈眠星想起他們也不是沒遇到過生死險境,為什麼那時候就沒有顯出什麼呢?

沈眠星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只點了一盞燈。」

洛霜滿進來時就看見夫君貌似端正得拿着一份軍報在看,屋內昏昏暗暗只點了一盞燈。

她說完便找出火石,手動又點了兩盞燈,這才叫屋內亮堂起來了。

沈眠星立馬放下手中物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焦急問:「霜滿,江水她——」

果然來了。

洛霜滿轉過身無奈看着他:「你覺得她們是同一個人么。」

「當然不!可——」

「夫君,」她忽然將耳朵貼在沈眠星的胸膛上,「無論她是不是從前那個江水,無論是也好,不是也好,我們只需要無愧好好對她就是了。」

這一點不用洛霜滿多說,沈眠星自然知道!

如果不是江水,那她也還是玉麈聖人,選了百衣軍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上卿;

如若她是,就像之前沈眠星刻意瞞了洛霜滿的那樣,十年不見在如何也回不到當初,也只能客套客氣相待。

似乎的確沒有追問的必要。

洛霜滿疲憊揉了揉眼角,她繞過沈眠星走到床前,沈雲沖已經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替沖兒掖了掖被角,沖兒今天歡脫了一天,先是親眼看到雲舟,受到聖人饋贈,再到舞劍助興拒絕拜師,大概是瘋累了。

看着沖兒酣甜的睡顏,洛霜滿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額頭。

忽然從身後被人拉住手,她不解回頭,沈眠星受傷的眼神赫然就在近前。

「可是霜滿,夫人,我也想知道當年的江水如今到底還能不能回來。」

除了百衣軍這一點波瀾,還有其他人,也想知道上面這個問題的答案。

譬如逸王,儲誠庭。

「逸王不是真心相邀,我也不會前去相助,寸大人若是心繫蒼生,不若早日另擇明主輔佐。」

寸亦劍複述完這最後一句話便屏吸凝神,靜等主上決斷。

雖然寸亦劍比微生紅菱她們走得早了幾日,但云舟在天半日便到,而寸亦劍緊趕慢趕從玉麈到逸王府邸也有幾日路程。

最終還是遲了雲舟半日回來複命。

聽完寸亦劍的回稟,儲誠庭不動聲色只將溫潤白玉棋子捏在手中盤玩著。

「如你所觀,她可是江水?」

任是寸亦劍這些年為儲誠庭大業奔勞,在外人眼中也算得上「親信」二字,但只有身處其中的寸亦劍才知道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得到逸王的信任。

雖然寸亦劍也不遑多讓就是。

寸亦劍謹慎答道:「屬下不知。」

儲誠庭聽着寸亦劍的「屬下不知」,垂眸,自己捶了捶沒有知覺的雙腿,讓她退下。

寸亦劍得到指示沒有半分猶疑便退出屋外。

「主上。」

儲誠庭抬眸,秋劫不卑不亢道:「聖人已然選擇了百衣軍,您還需儘快做決斷才是。」

看秋劫一臉認真,儲誠庭反而有些覺得可樂,秋劫跟在他身邊數十年,自己怎麼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明明比自己還要在意江水的存在,生怕他的主上為了兒女情長誤了大業,卻恪守本分忍耐著不敢說。

「知道了,你且下去。」

秋劫答:「是。」

屋內只剩儲誠庭一人,窗外清光正好,萬里無雲,有了夏季曠達的夜景。

江水……

十二年前知道她服下銀零落——那個被自己安插的眼線回報的奇妙之毒——只為了救風鎖劍主人的時候,他似乎又多認識了她一層。

逸王何許人也?

他不會淪落到羨慕一個被拚死相救的可憐人,也自信不會有山窮水盡的一日。

可那一日他說出「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時的心情,卻又着實與平常不同。

好好一塊璞玉,偏偏不肯接受雕琢,寧願玉石俱焚。

疏麻令,尋找多年始終不見蹤跡,隨着江水的消失更是機會渺茫;

風鎖劍,那個劍主卿哉躲了起來,自己又確實沒有能與之抗衡順利帶走風鎖劍的人手;

於是這兩件事物儲誠庭漸漸放棄了大肆搜尋,所幸天下已亂,少了兩層保障也無礙謀划。

也可完美。

可當他聽說「江水」這個名字的時候……

師妹,他有種微妙的心情,有些類似失而復得,卻又比這個淺薄了些。

十年一別,卻還要生事,任性得不肯見自己這個師兄一眼。

那麼只能請君入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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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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