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裏無猜

竹有剛韌之軀，卻秀氣得不像樣。桃有盈盈碩果，卻在花開的季節芬艷四方。

山有雨，那已經是昨夜的事。此時朝陽正酣，柔光普撒、鳥語花香。

竹林之上，星輝點點，雖沒有樹葉的寬大，卻貴在枝繁葉茂，一片葉子有那麼一滴閃亮的露珠，就已經完全足夠了。竹林之下，別有洞天，三三兩兩坐落着一棟棟精巧的竹屋，所謂就地取材，也所謂錦上添花。

微風本不大，所以那些晶瑩的水滴，就像是要看一看剛才還在沉睡的一切是不是很美樣子，能從樹葉上滴滴點點安穩地掉落下來，藉著一束束由窄變寬的陽光，閃耀着自己的存在，最終掉在竹筍上，順着絨毛消失在枯葉里，進而沉浸在土地中。

半山的竹樓中，響起了久久寧靜之下的第一聲：吱呀！

一個青衫男子走了出來，衣袂飄飄，很像是仙人。髮髻規整，隱隱地只能看到簡簡單單的鬍渣印，身材修長而挺直，就像是才起床就打扮好了的樣子。他就這樣站在竹屋前的枱子上，盯着遠處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看向左邊的小竹樓，眼神突然由堅毅變成了慈愛的模樣。

此時才看清楚男子的模樣，膚色比較白，頗有種玉面郎君的模樣，但是又夾雜着不能忽略的鐵骨錚錚。男人就這樣看着竹屋，沒多久便離開了，徑直往山上走去。

屋內又出來一個人，一下子就能看清長相：除了風韻猶存之外，顏值精緻，桃花色的裙子簡約而輕盈。不過卻沒有男子那麼規規整整，頭髮也才是剛睡起來的樣子，毛毛糙糙，卻因為這樣，更增幾分慵懶美韻。

「孩他爹，你怎麼每天都不等一下他？」

男子一聲不吭，穩穩地向前走去，踩着青蔥草葉裝扮下的古老石階，一步步消失在竹林拱衛的小道里。

鳥兒繼續鳴叫着，仿若在漫不經心地嘲笑小竹屋裏，還在酣睡的小男孩；風有些大了，除了更多的星星點點掉落，還伴隨着「簌簌」的聲音。

女子看了看小道盡頭，又瞄了瞄小竹屋，這又盈盈地走進了屋內，緊接着響起了倒水的聲音。

小竹屋坐落在東邊，每天清晨陽光幾乎都能夠照到，每天日落，就幾乎看不到日出了，因為地形就是這樣。大竹屋在左邊，其他零星的竹屋都是男子打造的，用他的話來說，一個是他的書屋，一個是小男孩的書屋，一個是鍛煉用的，也不知道男子是從哪兒弄來的木樁木凳，在小男孩的印象里，自己出生的時候就有了。最後一間是茶室，一般都只有男子一個人在那喝茶，小男孩很羨慕，但是每次都不讓喝，女子也只是偶爾過去。

竹樓設計很嚴密，分兩層，第一層除了睡前會在那燒一些熏蚊蟲的草藥之外，沒有其他東西，主要是為了防潮。至於蛇鼠之類，小男孩一直秉承的想法是：有爹在！

第二層就是休息的地方了，有着紗窗，藉著陽光，能瞧見小男孩「嬌艷欲滴」的模樣，幾乎全部都是遺傳了父親的模樣。睫毛長長的，微微顫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還沒有長開的小姑娘一樣。

夢中......

小男孩走出了竹林，來到了一處同樣是人間仙境的地方。那兒有許多桃花，漫山遍野，遠遠看去色調柔和，芬芳一片，給人一種舒爽而又安逸的感覺。歡呼雀躍的小男孩就這樣奔跑了過去，結果發現桃樹太高，他想要那新鮮的花枝花瓣，但卻夠不到。地上的花瓣又不想要，差點急哭了。

小男孩嘗試了很多辦法，用竹竿打下來的是落花，跳起來完全不夠，爬樹又總是摔下來，此時能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因為父親的身高，一定夠得到。

於是小男孩折身去找父親，但是竹林中哪還有父親的影子？小男孩只能坐在桃林山巔上，看着桃花發獃。思去想來自己還是很不服氣，要繼續去試，一定要親手摺一支回家，哪怕自己不想看了，母親也估計會喜歡呀！於是站起身，往前一踏，唰的一下掉下山崖。

床上的小男孩睜開了眼睛，雙手死死抓住被子，清澈的眼底早已經開始蕩漾著清澈的小溪水......

估計陽光也想要小男孩起床了，輕輕微微慢慢移到眼睛位置，小男孩伸手擋了擋，隱隱的淚痕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伸手擦了擦眼角，像是想到了什麼，三下五除二就披上了衣服，墊着腳半穿着鞋就跑了出去。

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弄得竹門哐當一聲，然後等小男孩衝過了出去的時候，又是啪的一聲。走到爹娘竹樓前的時候，小男孩奇迹般穿好了衣服和鞋子，還像他爹一樣扶好了大致的髮型，然後裝作文質彬彬的樣子走向門口，看上去頗為可愛。

屋內響起了母親的聲音：「徐小騰，你爹已經去了很久，你還不趕緊？」

「娘親，我整理一下，快好了，快好了！正在來...」

「真的是跟你爹一樣臭美啊！趕緊來洗漱啦！」徐小騰的母親嘟噥著，徐小騰前腳就進來。

對！他就叫徐小騰，身邊笑盈盈看着她的就是他的母親雍蘭，對他慈愛有加卻又要求嚴格的父親叫徐伯客，跟他一樣臭美，嚴格來說，徐小騰是跟着他爹有模有樣學來的，按照母親的說法，這不僅是臭美，更是過分的自戀！

雍蘭耳邊仿若飄來一句話：「這叫生活儀式感，懂不懂？再說了，你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帥，這不才委身嫁我的，對不對？」

雍蘭貌似是真聽到有人說話一樣，嗔怪一句：「就是臭美！」

旁邊的徐小騰順着回了一句：「爹說了，這是生活儀式感，這樣才會招人喜歡，也跟你講過的，你不能怪我！」

嘩啦啦沒兩下，徐小騰就洗漱好了，頭也不回地就往山上跑：「娘親，我今天想吃酸辣筍！」

「知道啦，去吧！跟你爹早點兒回來！」

小腿丫子跑得挺快，當轉身看不到娘親的時候，徐小騰這才放慢了腳步，平息了好久自己喘著粗氣的模樣，然後昂首挺胸向前走去，將徐伯客的樣子學得惟妙惟肖，心中卻一直抱怨：要是我有我爹那麼長的腿就好了，那些石階可是累死個人，哎......不怕不怕，以後我也會有大長腿的！

前面山巔上，徐伯客還是以老動作佇立着，不一樣的是此時他閉着眼睛，仿若與整座山，甚至是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融為一體的感覺，安安靜靜，卻又氣質盎然。

當見到自己爹的時候，小夥子一下子焉了，耷拉着腦袋，幾乎是小碎步走到距離爹十步的距離站定，一副等候發落的樣子。

「小騰啊，你知道你遲到多久了嗎？」

「爹，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再睡懶覺了，我遲到了三波飛鳥的時間。」

「你算得真准啊！自己知道就行！看你下次表現，你要記住，這種能給到你的下次並不多了。」

本以為老爹會責罰，看來有躲過了一劫。

「爹，我夢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就像竹林邊上的那種，但是很多很多！」

「嗯？」徐伯客轉過頭來，等著徐小騰說下文。

......

桃花林中，煙霧繚繞，常年都是這般美，就只會花開花落，或許在夢詩藍看來是這樣的，因為她僅僅6歲而已。7歲就要進行歷練的她，如今也一樣貪睡，看得夢詩藍的爹娘一陣一陣地焦灼。看看人家的女兒，兒子，哪一個不是早早的就學會了最基本的仙術？再看看自己家的女兒，就這般貪玩，玩累了就是呼呼大睡，還不能打罵，不然又得造仙友笑話。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捨不得打罵！

在爹娘愁眉苦臉中，小仙女還在桃樹上呼呼大睡呢！

小仙女也做了一個夢，夢見桃花樹下有個自己從來沒見到的小孩，跟自己一樣大，雖然長得非常俊俏，但是心眼賊壞，先是拿竹竿捅自己，後來竟然想跳起來打自己，最後還想爬上來...

這可把小仙女嚇壞了，哇哇大哭，這一哭就哭醒了，坐在旁邊的娘親趕緊小跑過去，從桃樹上將夢詩藍抱了下來，焦急地問道：「哎喲，小仙子，你這是怎麼了，好好地睡着覺，怎麼就無端端地哭了起來了呢？」

旁邊的爹雖然也有些擔心，但是畢竟要保持形象，就沒有跟過去，只是遠遠看着。

小仙女慢慢不哭了，隨後給娘親講起了自己的夢，然後在娘親也附和著要報仇的話語中，小仙女突然叫到：「我要好好學仙術，我要修鍊，我要報仇！」

小拳頭捏得緊緊的，精緻的臉龐上竟然多少有些堅毅的表情，夫婦倆一看，着實嚇著了，不僅是因為驚訝，還因為驚喜，小丫頭片子這回可能要有出息了！

一直沒說話的父親突然插了一嘴：「那個，咱閨女平時受到別家孩子欺負，反應也沒這麼大啊！」

話才說到一半呢，可愛的小仙女已經走遠，夫婦倆趕緊小跑跟上，父親的後半句幾乎是跑着說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