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掛人

第一章 倒掛人

今天是周日,我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十點,現在的人起床第一件事是做什麼?當然是玩手機。

我打開QQ空間,一點一點把頁面往下刷,想看看我暗戀的女神有沒有發什麼新說說,好及時去點贊評論,雖然她一次都沒回復過我,但我還是樂此不疲。

突然一條說說引起了我的注意,「MMP,一天又是上工地,熱死老子了。」

「嘿,李金這個龜兒子可以嘞,竟然跑去工地上實習去了。」我一看是隔壁寢室的李金,頓時就樂了。

這個小伙是我的同班同學,平日是二五不著調、嬉皮笑臉的富家公子,竟然破天荒的跑到工地去受這份日晒雨淋的苦,確實讓我有點另眼相看。

「真的?拿我看看!」對床的羅鵬一聽,馬上把他的娃娃臉湊到我手機前。

「哈哈,這狗日的,平常連桶裝水都要請工人抬到二樓,這麼快就變勤快了?」羅鵬笑出了聲,「誒,這是墳嗎?」

墳這個字眼,立馬觸動了我敏感的神經,我一把把手機搶回來,「你個摳腳大漢隔老子手機遠點,一大股腳巴屎臭味,以為老子剛才沒看見你用這隻爪爪扣你臭腳安?」

羅鵬娃娃臉頓時一紅,語氣不屑,「拿起滾,老子還不稀罕摸你手機呢。」

剛才沒上心看說說的插圖,以為就是普通的一台挖土機,一堆黃土和幾個拿着對講機戴着安全帽的人而已。等我點開圖片放大后仔細一看,才發現挖土機前面有個坑,矮的那堆黃土上灑落着幾塊藍色的破布,零星還有幾根白骨,頓時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種事在工地上並不少見,很多施工隊伍在鄉野山村施工作業時,經常會挖到人骨。通常來說這類的無主孤墳年代久遠,墳墓的上部結構往往會被山洪暴雨沖刷得一乾二淨,加上墳主的後人生死不詳,無人修葺,孤墳最終會被人們遺忘,往往要等到若干年此處土地有人施工后,墳主的遺骸才能得以重見天日。

在評論當中,我才曉得他們部門老大對這個墳墓主人的「處置」是隨便找個溝扔了,省得耽擱施工工期,反正也沒人認領,所以倒是不擔心會產生糾紛。從他們的語氣看來,這種事也沒少干,已經見怪不怪了。

「哼,無知者無畏。」看到這裏我心裏難免憤懣。我當然知道對於施工公司來說,工期意味着金錢,但金錢讓他們喪失了對人性的基本尊重。

羅鵬滿不在乎道:「算了吧,這種事也不太好說,再說了,要是墳主人真生氣的話,晚上第一個去跳起來去掐他們的脖子,你瞎擔心個屁。」

「你小子懂個屁,屍骨講究要入土為安,是見不得陽光的,隨地曝晒怕是要生事端。」我是真的懶得解釋。

「哎不是,我怎麼發現你小子有時神神道道的,語氣講得好像你見到過鬼一樣。」羅鵬也有些不服氣。

「我是見過鬼。」說到這裏,我的語氣和表情開始嚴肅起來,「不過還不能算鬼,嚴格來講應該是『干几子』,類似於殭屍中的一種。」

「你就吹牛吧。」羅鵬嘴上雖硬,眼神分明是有幾分好奇,「來來來說給你羅大爺聽,誰怕誰是孫子。」

「好,這孫子你是當定了。」我一聽,氣笑了。

於是,我對他說起了我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一件怪事,至今想起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叫余亢陽,這個名字的來歷也不稀奇,據說我出生的那天正值中午,天上的太陽大得快把泥土都烤焦了,酷暑難當,所以我那隻讀到小學二年級的爹迷起眼睛一拍大腿:今天天氣亢陽,老三就叫余亢陽吧。

初中時,同學之間很流行「算命」,我也好奇地查閱了一下我的出生時間,竟然發現是《命術》中的「四陽聚頂,天佑之人」,據說是三百六十年都難遇一人。自從那件事發生后,我對命運這東西仍有些不置可否。矛盾的是,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有些東西它確確實實發生了,顛覆了我對以往的認知。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炎熱的夏天。

那年我12歲,五月間的太陽能把人曬脫一層皮,一放了學我就和幾個小夥伴相約到爛塘灣洗澡。爛塘灣是村東邊的一處水潭,因為四周是爛泥巴田而得此名。這個潭面積約莫五六個平米,塘子中間水深撐死也就兩米左右,它的源頭是崖上一股碗大的山泉水,因為我們這裏是喀斯特地貌,所以大部分水浸入了石縫中,再經過一系列化學反應后就慢慢沉澱出鐘乳石,山泉水最終只剩一小股流到潭中。

一到爛塘灣我們幾個就迫不及待的脫個精光,光着個屁股一個接一個跳入水中嬉笑打鬧,身體浸泡在涼幽幽的水潭中,好不痛快!等打鬧夠了我們又開始玩起了「泌水」的遊戲,就是幾個人在水中憋氣比賽。我捏住鼻子蹲在水裏,鼓足了勁想要贏過同伴,要知道我平常在家裏經常用盆裝滿井水來練習,最長的記錄可以達到一分多鐘哩。

果不其然,我聽見夥伴們一個連一個的投降,最終只剩我和對門的小福興在對峙,誰也不肯認輸。很快我覺得肺里的氧氣被用乾淨了,一口氣從喉嚨竄出,再擠壓到鼻腔,我感覺我要撐不住了。

水壓在耳廓形成張力,導致外界的聲音在水裏聽起來是悶悶的嗡嗡聲,隱隱約約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名字,正在我猶豫着要不要起身來看時,小福興的腦袋浮出了水面。

我贏了!我一下子興奮的從水中站了起來,只看見小福興的大胖圓臉此刻憋得漲紅,不知道是輸了比賽氣的還是累的,只顧得吭哧吭哧的喘氣,他的眼神里儘是不服氣,哎不對,還有一絲幸災樂禍。我回頭一看,我爹一臉鐵青的站在我背後!我急忙雙手捂住下襠,同時心中一沉:拐了(糟糕)!周圍同伴一臉壞笑的朝我擠眉弄眼,我氣得在心裏暗罵:你們這幫小狗日的,我爹來了也不給我暗示一下,後面收拾你們。

因為農村塘子裏經常會出現淹死人的事情,所以我父母不允許我到塘子裏洗澡,違者家法伺候,這次我是瞞着他們偷偷溜出來的。我爹脾氣暴躁,平常對我很嚴格,經常實行棍棒教育,可沒因我是家中唯一一個男孩而下手輕過。一想到待會兒可能免不了一頓「金竹條子炒瘦肉」(金竹是農村父母常用來打孩子的細竹子,瘦肉意指小孩的屁股),我心裏就一陣后怕。

「你馬上給老子穿好衣服走,我有事跟你講。」我爹眼睛對着我一瞪,沒好氣道。

我心情複雜的穿上衣服,步履沉重的跟在我爹身後。

「在爛塘灣洗澡又不危險,這點水又不深。」我極力向我爹暗示爛塘灣沒出現過淹死人的事,最多不是這崖頂曾經有人放過死嬰屍體而已。

「這件事回家再跟你算賬,現在你跟我過去你乾媽家一趟。」誰知我老爹頭也不回,一時間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聽語氣似乎今天我的罪過因着乾媽家有什麼事而抵消了。

「有哪樣事?」我急忙跟上老爹的步伐,滿肚子的好奇。

「曉得是啰嗦什麼,過去你就認得了。」我爹對着我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搞得我一頭霧水和委屈,不過只要他不追究今天我偷摸出來洗澡的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前腳剛走到我乾媽家屋前,我就看到院子裏面聚滿了村民,吵吵鬧鬧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看起來還是大事。

我爹雖然身材幹瘦,但力氣很大,他一把拽住我的左手胳膊,防止我跑了似的拉着我靈活的擠過人群,鑽到了我乾媽家院子裏面。等站穩了我才發現,大門前站起幾個人像是在商量着什麼,仔細一看原來是村長和幾大家族的幹事,這時他們齊刷刷的回頭盯着我,看得我有點心慌:我記得我好像沒幹什麼壞事啊?不知為什麼,這幾個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妖怪看到唐僧肉一樣口水滴答的。

「在這點等到起。」交代完后,我爹走上去和那幾個人講了幾句話,我豎起耳朵只聽得斷斷續續幾句「進去……可以了……不要嚇到他。」

那幾人和我爹說了幾句話後點了點頭,我爹就朝我走過來了。我一看我爹的臉色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要我去當炮灰做危險的事。眼見架勢不對,於是我就開始「策反」我爹:「爹,我可是你們余家唯一的兒子啊,想清楚了,你現在幾十歲了要想再生兒子也不容易,不要拿我去冒險……」

我這邊話還沒說完,我爹就怒不可遏地朝我頭頂賞了一個爆栗:「混小子,聽清楚了,慢點你進屋喊你乾媽幾聲,看她應不應你,如果不應你就趕緊出來;如果應你的話就問她在整哪樣,把她哄出來。」

我吃痛的抱着腦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乾媽難道出什麼事了嗎?記憶中我乾媽對我很好,甚至像疼親兒子一樣疼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給我。說起來是有好久沒看到她人了,我還以為是出遠門找我乾爹去了說,再加上這久我又忙着讀書和放牛,就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我爹似乎極其不放心我一般,再次揪起我耳朵叮囑道:「記到起,如果她想抓你或者想咬你的話,你就趕緊跑,不要回頭看,聽清楚沒?」

一聽這話,我心立馬哆嗦起來,「爹,是不是我乾媽瘋了?」

我乾爹出遠門好幾年都沒回來,我乾媽說不一定真瘋了呢。

「不是,別瞎猜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就行,我們在門外守到起的,不用擔心。」我爹輕輕地拍了拍我肩膀,他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麼凝重過。

我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很快鎮靜下來了,我乾媽對我那麼好,我怕什麼。

大門開着一條縫,我先是撅起屁股朝屋裏看了幾眼,沒人。於是我壯起膽子使勁一推大門,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了,我東張西望的依次搜索各個裏屋,都沒看到人,於是我再決定去廚房看看。此時天氣亢陽,廚房位於西面山牆的那間屋子,由於還有半截牆沒封完,灼熱的陽光直咧咧的照射進來,靠近山牆的房樑上還懸掛着一根打結的粗麻繩,下面倒著一張板凳,在刺眼的陽光里顯得有幾分凄涼。看到這裏,我突然莫名其妙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於是又踱回了堂屋。

就在我納悶時,眼睛卻不小心瞥到了堂屋屋頂角的一處陰影,就是這一瞥差點沒把我嚇尿:我那可親可敬的乾媽此刻正貓腰著身子倒掛在貓樑上,只見她手腳並用,四肢緊緊的環抱住梁身,眼前的場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驚得我倒吸一口涼氣:我日子嘞,咋個沒得人跟我講我乾媽練過輕功?

還是毛頭小子的我哪裏見過這種場景,但仔細一想我覺察到事情有些不對:她一個尋常的婦道人家怎麼會爬到貓樑上,還倒掛起?最主要的是四周也沒得梯子什麼的,她是怎麼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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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副業是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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