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螳螂和黃雀

兩人沒有來得及說更多的話，突然就變了天——

沙塵暴從車燈的照射中籠罩而來，捲起塵煙滾滾，鋪天蓋地，猶如世界末日，幾乎瞬間就覆蓋了前方的道路，車燈可視距離不足五米，天地間除了黑雲和黃沙似乎一切都已不見。

眼前這一幕，極是震撼。

兩人都曾經歷過兩年前那一場沙塵暴，有心理準備，但仍然被眼前這一幕來勢洶洶的「大自然奇觀」所震動，心懼肉跳。

「沙塵暴來了！」

池月聽到自己的聲音變了形，一把抓住喬東陽的手，「這樣很危險的，喬東陽——」

「不怕，這車夯實。」喬東陽說的是實話，這輛汽車是他的特殊定製款，不僅可以用人工智能操作，還有許多普通車輛沒有的優點，甚至為了應對吉丘的沙塵天氣增加了許多新功能，只要他們不下車，完全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才是喬東陽敢帶着池月一起引蛇出洞的原因。

池月看他一眼，扭轉身子望向後方，「那輛車看不到了……」

沙塵與黑暗，籠罩了天地，也將那輛車帶離了他們的視線。儘管池月知道那輛車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但看不到，心裏難免有些慌。

「怎麼辦？」她問喬東陽。

「守株待兔！」喬東陽很淡定，炯炯雙目望着車燈照不透的黃沙，嘖了聲，「今年這沙塵暴一點不比當年小啊！」

池月嗯聲，「咱們婚期沒選好。」

「誰說的？這才叫好呢。」喬東陽望過來，雙眼黑亮，「有了這場沙塵暴，哪怕過去八十年，我們老得走不動了，也一定能記得這個特殊的日子。」

「……你還笑得出來？」池月瞪他。

「我認真的。」喬東陽嘆口氣，突然把車停了下來，踩住剎車望定她的眼，「我喬東陽的老婆是屬仙人掌的，那婚禮當然不能是平平無奇的日子，池月，只有沙塵暴才配得上你……」

噗！池月繃緊的心弦被他這麼一說，鬆了。

「是不是所有不好的意思，在你這裏，都有一個美好的解釋？」

「是！」喬東陽眉梢微抬，似笑非笑，「如果所有不好的事，都是為了讓我遇上你，愛上你，娶你為妻，那所有的不好都是美好。」

池月抿嘴輕笑，「你現在怎麼這麼甜？」

「現在不是流行甜男么？」

「舔男？舔狗的舔嗎？」

「甜！甜！甜。」喬東陽敲她腦袋，「早就說過了，你大喬哥的人設庫非常豐富，霸道、高冷、邪魅、鬼畜、溫柔、暴躁，文藝、悶騷、雙重性格帶變態…………想要什麼款給你什麼款？專屬定製，價廉物美。」

「哦……」池月朝他眨了個眼，「現在，我大概需要那種武林高手款的……」

「嗯？」喬東陽沉眼，還沒有說話，車窗突然被人重重敲擊了一下，發出一道巨響。

砰！

震耳欲聾！

隔着一道窗，有幾個人影揮舞著鐵棍類的東西，正在拚命地砸窗，嘴裏大喊着什麼，在鬼哭狼嚎的沙塵暴喧囂聲里含糊不清，隱隱只能聽到「喬東陽」、「下來」等幾個威脅的字眼。

池月身子往後一仰，喬東陽順勢把她納入懷裏，

車窗外那些人像張牙舞爪的魔鬼，帽子、口罩、風鏡遮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清臉——

池月吸口氣，「這是有備而來啊？」

喬東陽哼聲，「這就叫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狗攆摩托不懂科學。老子的車，是他們這些豬腦子砸得壞的？」

池月：「……」

砸不爛，也會有損壞吧？

池月聽着那咚咚聲，心疼喬東陽的座駕，「咱們就在這兒看戲嗎？不做點什麼？」

「做什麼？」喬東陽側眼看她，突然想到了她剛才那句話，皺了皺眉頭，「你想要的武林高手，未必打得過這麼一群人啊？」

數一數，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雙拳難敵四手，人家還有武器，怎麼打？

池月眉頭一跳，忍不住笑：「我不是讓你去打人，我是說，咱們不用報警嗎？」

喬東陽突然眯起眼，神秘一笑，「先看看戲吧。」

「……」

他溫暖的呼吸刮在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池月側過去，看他意態閑閑的面孔，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可喬東陽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他既然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就一定有自己的對策。池月不再說話，靜待，如他所言，看戲。

所幸，沒等多久，答案就揭曉了。

被沙塵掩蓋的公路上，又駛過來幾輛車，載着一群人，二話不說衝上來就包圍了喬東陽的車——不，包圍了砸車的那一群人。

新來的這一群也是包裹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見面孔……

池月：「……這是鬧哪樣啊？他們自己人打起來了嗎？我怎麼看不懂？」

喬東陽哼笑，「傻妞兒？這明顯不是一路人啊！」

池月語遲：「……是嗎？」

「當然！現在你家的武林高手可以出山了！」

說着，喬東陽戴上口罩和風鏡，伸手就推開了車門。

風刮來，池月直眯眼，「？？？喂，喬東陽，你幹嘛，等我。」

池月一臉問號，來不及多想，拿過風鏡就要戴上跟她下車。

一隻手伸過來，按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往裏一推，她就被按坐了回去。

喬東陽眉目清目，聲音帶笑：「坐好了，看老子揍人！」

砰！

車門關上，上了鎖。

池月一個人坐在車裏：「……」

她有許久沒有見過喬東陽打架了，上一次還是他倆對打。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樣，打個架都顯得風度翩翩，帥氣逼人。喬東陽下了車，跟剛來的那一伙人打了個照面，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突然就動了手，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下手瀟灑又帶勁兒，沒有半分猶豫。

很快，那一夥砸車的人就落了下風。

「……兄弟們，走！」

眼看打不過，他們想跑。

「走什麼走？宵夜吃了再說——」

人群里一人發出低笑，刷地亮出手銬，瞬間就把面前的傢伙扭倒在地，反剪雙手銬了起來。

「警察？」

「是警察！兄弟快，快跑啊！」

小賊們慌了起來。

那警官一聲低笑，「都給我銬上，帶回去，今天晚上燒烤！」

池月看那人的身形動作，吃了一驚，「權隊？」

是權少騰沒錯了。

他和喬東陽肩並肩，正在收拾幾個小流氓，自然是聽不到池月的聲音。不過，他有時間和空閑罵人，「好你個喬狗子，請我來吃喜酒，就是這麼招待我的？」

喬東陽懶洋洋地笑，「不刺激怎麼好意思請權隊？我知道，你就好這口！活動活動筋骨，回頭可以多喝幾杯！」

調到重案一號，權少騰已經很久沒能大展身手了，喬東陽了解他的為人，投其所好，可是權少騰怒氣未消，「說了殺雞不要用牛刀……這就是些小毛賊，你憑什麼看不起我，讓我來抓他們？」

「……雞後面不是還有養雞人嗎？」

權少騰看他一眼，似乎被他說服了，轉眼又問：「可是我聽到，你在罵某人是傻叉？那個某人是誰？」

「某人？某人是誰？肯定不是你啊！」

「我呸！」權少騰牙齒緊咬，「我告訴你喬狗子，要是沒有什麼養雞人，你一定給我的牛刀利息。」

喬東陽眼看幾個小毛賊已經被權少騰帶來的特警全部制服，拍拍袖子上的灰，回頭看了一眼，「跟蹤我的那輛車，攔住了嗎？是什麼人？」

權少騰掏出手機，「上車再說。」

說上車，他卻沒有上自己的車，而是徑直走向了喬東陽的汽車。

「你這車還挺不錯的，抗揍！趕緊的，開門！」

喬東陽：「……你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權少騰回頭看他一眼，「我是客人。」

好的！他有理。

拉開車門，權少騰坐上去，並不意外池月會在裏面。他和池月打個招呼，點了下頭，就撥電話，「喂~」

「車攔下來了嗎？」

「幾個人？」

「都抓到了？」

「好，我馬上過來。」

「當然，我這邊抓了一窩……廢什麼話？行，馬上給你帶過來。」

掛掉電話，他拍拍喬東陽的椅背，「喬狗子，萬里鎮派出所。」

得！把他當司機了。

喬東陽冷眼剜過去，權少騰緩緩拉開一個笑容，「你要的答案在那裏。」

~~

偷樹賊鬧得那麼厲害，喬東陽這兩天又頻頻被人跟蹤，於是他就和權少騰合起來搞了這麼一出「引蛇出洞」，想把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給揪出來。

可是，出乎意料，駕駛那輛汽車跟蹤他的人，居然是范維。

這貨一如既往的慫，被帶到派出所不到半個小時就一股腦全交代了。

那幾個砸喬東陽汽車的人，是他打電話叫去的。他們都和喬東陽有仇，得到消息，一聽說喬東陽被困在沙塵暴里，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想乘機收拾收拾喬東陽。

范維原本打算借刀殺人，再藉機溜走，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被權少騰安排的人堵了個正著。

……這聽上去似乎是個很周密的計劃，可以稍稍動腦子一想——就是傻缺做的事。

不過范維的理由十分充分——報復。

兩年前航天城的案子后，范維被抓進去，判了三年，在裏面表現好，又拍了個什麼監獄的紀錄片，得了個立功表現，減刑一年，這不，前不久就出來了。

范維這人，天生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當年能吸引王雪芽，沈亞麗等各路御姐蘿莉，腳踩幾隻腳都不翻車，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所以，他能獲得減刑提前出獄，沒什麼奇怪。

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好不容易出獄，不是應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

出來不到一個月又重蹈覆轍，實在讓人想不通。

「難道說，裏面的日子過得太舒服，讓他毫無懼意？」

池月坐在萬里鎮派出所的條凳兒上，左思右想覺得這事蹊蹺，「還有，就算他誠心來報復我們，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就和偷樹賊打成一片吧？他們怎麼會成為朋友的？」

「臭味相投！這個不難理解。」喬東陽看她一眼，「等審訊結果出來，就知道了。我去看看。」

權少騰在派出所的大辦公室里和幾個警察說着什麼，喬東陽走過去，加入了他們。

池月遠遠打量著，低頭給王雪芽發信息，說了這個事情。

「你說范維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多大仇多大恨啦，至於這麼鋌而走險嗎？」

王雪芽沒有回復。

池月看了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琢磨着她已經睡下，沒有再打擾。

不一會兒，喬東陽過來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走吧，我送你回家。」

池月站起來，「這裏的事解決了？」

喬東陽眯了眯眼，「權老五會解決。我明天還要去航天城做新郎倌呢，管不了那麼多。」

池月：「……」

她回頭看一眼權少騰的背影，突然有點想笑，「所以，你當真是請權隊來吃喜酒的？」

「吃啊，怎麼不吃？正日子在後天。他後天來還趕得上喝碗湯。」喬東陽攬住她的肩膀，淡淡一笑，「反正他也不會隨禮，咱用不着管他……」

「噗！」池月忍俊不禁，「權隊聽到該炸了。」

「他已經炸了。」喬東陽漫不經心的說，「有這傢伙在，我結婚就省心多了。」

「……」

池月還能說什麼？

……

這一場沙塵暴已經過去，萬里鎮恢復了平靜，但是受到的影響不小。視野所見，房頂、植物葉面，到處是厚厚的沙塵覆蓋，花盆倒了，樹枝斷了，廣告招牌脫落了，白日裏還美麗婀娜的小鎮一片狼藉。

池月嘆息一聲。

兩人沒有說話，默默回家。

於鳳和池雁已經睡下，房間里悄無聲息。

「明兒打早就要走，今天晚上，你就住這兒吧。」池月拖了拖喬東陽的袖子，示意他進自己的屋。

喬東陽眉眼亮開，唇角揚起了笑，輕輕捏一下她的臉，「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不過，董珊說，婚前最好不要住在一起。」

池月掃她一眼，「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喬東陽一怔。

笑了笑，他跟着池月進屋，「行吧，我還是比較喜歡聽老婆的話。」

池月整理床鋪，慢條斯理的笑，「我是不信這些的。只是擔心你的安全，這才留你。」

「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喬東陽走到梳妝台前，看她那些瓶瓶罐罐，眼睛裏跳着興味的光，「你只說想我，捨不得我走，這不就好了？」

池月斜眼，「行行行，我捨不得你。快去洗澡吧。真是！」

喬東陽一樂，朝她耍了個帥，「等着我！小寶貝——」

池月笑着看他進了衛生間，坐到梳妝台前，把玩着手機，想了想給於鳳發了條信息。

於鳳是最近才學會用微信的，因為新鮮，哪怕找她的人很少，但她每天都會看上百八十回，池月知道她能看見消息。

「媽媽，今天我不該那麼凶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提那個人了。他傷害我們母女三人太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

「我知道。」於鳳居然秒回，「今天是媽媽不好。媽媽沒什麼文化，想法簡單，可能是做得不對，但媽媽是為了你好，不想你招惹麻煩。」

「我明白的。」池月鬆了口氣，頓了頓，「後天我就要出嫁了。以後我也會做媽媽，我懂你的苦心，我們和好吧。」

「唉，我都沒生氣，和好什麼和好？你早點睡。還有小喬，明天要去航天城，你們別折騰太晚。」

「……」

池月以為她不知道喬東陽留下來。

沒想到，老媽的耳朵這麼靈敏……

而且，最後一句補充得好有內涵！

……

次日池月剛起床，池雁和於鳳就已經收拾好了，坐在客廳里等着他們。

池月有些不好意思，喬東陽卻很坦蕩，笑眯眯問丈母娘好，問姨姐好，然後主動過去拎行李。

萬里鎮這邊有一些親戚朋友鄰居要去航天城參加婚禮，董珊準備了兩輛豪華大巴專門接送，就停在東陽大廈外的廣場上。而池月那幾個好朋友，喬東陽另外安排了汽車。

池月匆匆吃過飯，趕到東陽大廈，正準備給王雪芽發消息，就看到孟佳儀和劉芸匆匆推著行李箱過來。

「池月！」

孟佳儀聲音有點急促，劉芸小臉也紅撲撲的，看上去十分緊張。

池月心裏一緊：「怎麼了？」

孟佳儀：「我們聯繫不到小烏鴉了。發消息不回，去房間敲門也沒反應，我正準備來找服務員開門——」

池月一聽這話，突然覺得不好，丟下東西，三步並兩步跑向電梯，服務員得到消息，緊跟着拿了門卡趕上來。

一行人屏氣凝神，上樓，打開了王雪芽的房間。

她的行李都在，只有人不在。

池月心臟一緊，彷彿整個人被定在了門口。

正在這時，她手機響了，是喬東陽的電話。

他說：「鄭西元聯繫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