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張年豐打量了張冉一下，又看了看喬輝的裝扮，面向喬輝有些猶豫地問:「請問公子需要僕從嗎？」

張冉和喬輝的衣着都很好，喬輝因為過來找張冉沒去上班，他便沒有穿工作服出來招搖。兩人的氣質都有種普通百姓沒有的雍容，但喬輝畢竟是武官，曬太陽總是免不了的，因此皮膚是健康的小麥子色；張冉細皮嫩肉，看着就像是在殷實家境中被嬌養著長大的公子哥兒，兩人這麼站在一起不說話，從外貌上看，很容易就讓人把身材高大的喬輝當成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張冉的貼身護衛……畢竟少爺們的身邊都少不了隨從的，而他倆身邊沒有帶其他人，任誰看了都會有這種錯覺，總不能把張冉當成是喬輝的貼身侍衛吧？就她那小身板，是誰伺候誰呢？

神經大條的喬輝並不知道張年豐的誤會，擺手道:「我不需要，你們自己決定，不過……」

喬輝看向張冉，心道:若是跟了張公公，可是要進宮當太監的……

見喬輝神情怪異，張冉瞬間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輕咳一聲道:「我沒辦法收留你，其實我自己也是一個窮鬼，連自己都沒能養得起。話說你衣服幹了沒？」

張冉摸了摸張年豐身上的衣服，感覺已經有七成幹了。

「顧著說話，都還沒走到火堆旁呢，看你身體抖的，先過去烤會兒火吃點東西再說吧。」

幾人很快就走到火堆旁，這時候的火堆只剩下零星的一點火光了。

張冉把剩下的枯枝放進去，拿火摺子把火堆重新燃起來，喬輝把之前摘的野果拿到小溪邊洗了，回來分給三個姓張的，自己卻沒有吃。

張冉剛剛吃烤魚已經吃飽了，給喬輝的那串他只吃了一條，剩下的一條給了張冉，另一條給那兄妹兩人分了。張冉拋着手中的果子問喬輝:「喬大哥你是不喜歡野炊嗎？我看你都沒吃多少。」

喬輝說:「沒有，我只是還不餓。」

喬輝微微眯眼，看向太陽的位置。「接你的人明天下午應該會到。」

「這麼快？」張冉算了算時間，估計喬輝昨天傍晚在城門口發現她時就把消息放了出去。「喬大哥，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怎麼這麼問？」喬輝笑道:「你捨不得我嗎？」

張冉一邊拿樹枝把灰燼中未燒完的柴挑出來，讓它們繼續燃燒，一邊說:「相識即是緣，可惜這裏通信不方便，交通也不方便，一旦分別，這輩子就很難再見幾回了。」

喬輝沉默了。

萍水相逢，他這輩子遇到過的人很多，從京官一路被貶職最後到了這邊境守城，他經歷過的分離無數，這邊境也不會是他的最後一站，但他從來沒有過什麼特別的感受，跟家人分別時也沒感受到任何感傷，畢竟男兒志在四方，不至於那麼多愁善感，更何況，他跟那些人也相處不來……家族的做派決定了圈子的風格，他不喜歡自己家族跟別人同流合污的風氣，靠關係進去工作的地方自然也不會是他喜歡的地方。

但這回想到了要跟剛認識的張冉分別，他竟然感到了一絲不舍。

良久，喬輝說:「我會回去京師找你的。」

琳琳吃飽后很乖地窩在哥哥懷裏，不哭不鬧，張年豐輕輕摟着她，互相取暖。他們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估計從半年前家裏遭難開始就沒有換過，衣衫比較單薄。

張冉看着微微皺眉，把包裹中唯一的那件斗篷拿出來給他們蓋上了。

風餐露宿時，這斗篷就是她的小被子，不過她好像用不着。張冉轉身在草地上轉了幾個圈，轉移話題道:「你說明天會是誰來接我呢？」

司徒先生肯定是不會親自過來的，不知道是誰把她被人擄走的消息透露給司徒先生的。

喬輝說:「我也不知道。」

張冉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皇甫祿。

她跟司徒先生不熟，是皇甫祿讓她有幸見到司徒先生這位大儒的，司徒先生無緣無故不可能會關注她的動向，所以接她的人明天下午可能到不了，要晚上才能到達這個地方，因為消息傳到司徒先生那邊后，還要再傳到皇甫祿那邊，再由皇甫祿安排人手過來接她。

張冉說:「明天就知道是誰了，話說剛剛那兩個孩子是從哪個村子來的？要不我們去看看？」

喬輝回頭看向城門的方向，守城的人正靠着牆打瞌睡中。

喬輝說:「你不知道哪個村子怎麼去？」

「我知道的。」張冉伸手拉住喬輝的胳膊往城裏走:「我們先去租輛馬車，我覺得他們村子跟瘟疫病毒來源有關！」

「他們村子怎麼了？」喬輝有些懵。他並不知道張年豐兄妹倆回村后發現村裏人都染病的事，這件事是張冉讀取張年豐記憶時看到的。

張冉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把張豐年以前生活的村子裏發生的事情說成是在回國的路上聽到的告訴了喬輝。

喬輝拉住她說:「如果那裏就是瘟疫傳播的源頭，你又不是大夫，過去有用嗎？」

張冉停住腳步，回頭氣惱地瞪了他一眼，要不要這麼直白？

喬輝說:「我送你去客棧休息，這件事情我會找刺史說明的，同時把消息傳達給司徒先生，看看司徒先生那邊有沒有辦法讓人過來查查。」

張冉目光怪異看着他。

喬輝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如果你真想去看，我們跟着刺史的人去查也是可以的。」

「那就不需要去客棧了，我們直接去找刺史吧。」張冉都聽出喬輝的意思了，喬輝對這位刺史的辦事能力不太認可。

怎麼認可？刺史來了以後都尉以前怎麼玩的現在照樣怎麼玩。

喬輝帶張冉來到刺史府門口時，守門的人攔住了他們，喬輝出示身份牌后，那些人讓喬輝一個人進去，張冉被留在門口等著。

佩著刀的侍衛眼神兇惡，看着就不像好人的樣子，張冉沒敢跟他們對視，忙有多遠退多遠，直退到對面大街邊上。

「你們怎麼還在這？快點過去那邊集合，若是家裏還有推車簸箕之類的，拿過去更好，大護法讓我們所有人都自己找運送東西的工具，說是有東西可以讓我們拿去換銀子。」

身後有人壓低聲音在說話，張冉回頭看到自己的右手邊是巷子口，之前的聲音就是從巷子裏傳來的。那人說完后，就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張冉偷偷往巷子裏瞄了一眼，巷子裏的流民都已經起身往那邊的巷子口走了，張冉的包裹一直都是背在身上的，她把包裹解開，隨便抓了件衣服抖開把包裹里的東西放進去打個結，然後把黑布披在身上。

沒錯，這塊黑布就是張嫻之前隨便找來的給她包東西用的包裹，現在流民眾多，估計張嫻也想過若是張冉需要掩飾身份混進人群，那麼冒充如今的光明教信徒就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信徒只認黑袍，若是加入光明教，自己隨便扯塊黑布披上就相當於承認了身份，不管是臟污狼狽的流民還是乾淨整潔的普通百姓，披着黑袍的他們都承認，至於權貴人家？大白天的，披着黑袍醜死了，跟個難民似的，他們才不會這麼穿，那麼多流民穿成這個樣子，他們若是也披上黑袍，不是無端拉低自己的檔次嗎？他們才不會這麼干，而願意這麼乾的，那就是自己承認了自己是光明教信徒的身份，光明教正在發展中，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拉入教中，誰來他們都歡迎，心就是這樣大！

披上黑袍把衣服做的包袱背在肩上后，張冉快步追上前面的光明教信徒。

走了十幾步，肩膀上突然被一隻乾瘦的手拍了一下。

「啊！」張冉驚叫着轉頭，發現是一個披着黑袍的光明教信徒。

入門超過兩個星期，天天跟着禱告的，教派中會給他們發一件正宗信徒穿的黑袍的，這個人身上披着的就是正宗的黑袍，頭上套著兜帽，全身包的嚴嚴實實的，單從那張飽受風霜的臉上看，看不出男女。

沙啞的同樣辨不清男女的聲音從那乾裂的唇中吐出來:「做什麼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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