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珊瑚鯢

她回到自己的屋裏休息，深吐了一口氣。剛才回憶到了盞葉，回憶到了竹葉，讓她心中被什麼揪著，如此不安。

他們之間存在着雲落還沒有發現的秘密，她已經得知那次的鬥毆是竹葉故意為之，可是盞葉呢？到底是什麼會讓他如此怨恨？還有他的腳傷。

「雲落！」剛分開不久，玄豹大聲嚷她名字，「你給我過來。」

「幹嘛？」雲落以為自己又出了什麼差錯，等到水邊，玄豹趴着被水下一物吸引住，頭埋入水中，不耐煩地甩動尾巴。

雲落走到玄豹的旁邊，跪趴着看水下。玄豹冒出水，甩頭皺褶鼻樑皮再看她。

「這麼大的事沒告訴我一聲？」

「我沒告訴你？我說過的啊，你後來還跟我說了轉世的事情，是你自己忘了。」

玄豹確實是事多易忘事，加上年歲大，散碎的事情基本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突然想起。

雲落往下看，石胎中的幼子已經有了胎心，好似孕育得很順利。

「你說，鮁胎是不是也是這樣形成的？」雲落眼眸中點綴著粼光，「我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神奇，明明看上去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石頭，裏面卻在孕育生靈。」

玄豹看着她眼中重燃起的希望，不忍心訓斥她半句，憋回氣，與她一起看着水下的小生命萌動四肢。

「這是什麼魚？」她好奇詢問。

「你猜。」

「和之前的化石有關，我想去看看。」

雲落沒有離開的意思。

「不走？」玄豹問她。

「我怕這一走，再回來就看不到它了。」

「你放心，這是在中地出生的生命，我無權處理。」

「你要是騙我怎麼辦？」

「那跟你一起過去，總能放心了？」

雲落笑着點頭。玄豹看穿心思，嫌棄地啐一口她，兩人一同碎著小步子到域主的石室里。域主此時已經離開，她想是回到上面守着了。那塊化石被當成擺設壓在原本放琉璃盞的櫃門門面上，雲落打量著看，先是數上面骨頭的總數量。

每一種類生物若是成為化石，頭骨特徵是最好分辨的，然後是四肢的骨頭粗細長短，最直觀表現出生前活動習慣。若是對於這般根本不熟悉的生物，從骨頭的數量大致能夠確定科目。

陸生動物骨頭總數量雙數，水生是單數，這種生物特別像狗，但總數是單，那就極有可能是兩棲類，而且四肢短直且勻稱，可以排除樹棲生物；接下來是細看爪子，若是利爪便能將範圍確定在蜥類，但這是肉爪，就好似手一般，有五指，並且隱約在兩趾之間還有淺線印，也能看出是有的掌蹼。腦中儘快翻閱圖鑑，最熟悉的部分都沒找到類似的生物，很是傷腦筋。

「這種生物，成年和幼體相差很多。」玄豹見她眉頭緊皺，給出提示，「火櫻島應該經常能看到。」

「火櫻島有關？」她只能想到蜥類，在玄豹得到否定后，心想也如此，「可能已經不在火櫻島出現了。」

「那你應該也能想到。」玄豹堅持提示是與火櫻島掛鈎，並且肯定經過幾百年也沒有改變過。那就很明顯，火櫻島除了與蜥類相關的火山，也只有一個泡泡群礁。

「珊瑚？珊瑚鯢？」這東西雲落見過，基本毫無懸念，「不是吧，成年後這麼大？還這麼像狗？這種族是經歷過什麼才演變成這樣的？」

「鯢是古老的生物，曾經這類物種棲息在火山附近，但火山的炎熱已經不足以保護它們，就與蜥類重組成新的物種，保留鯢善於偽裝的特徵，歸為翳蜥科。」

「這就是翳蜥的起源。」

「翳蜥又與其他物種迅速繁衍出新的翳蜥類，擴大生存範圍。后在外人強行獵殺族群的惡劣行為之下，鯢和古老蜥類都接近滅絕，翳蜥卻很好的活了下來。」

「這一段我在火櫻島也學到過，而且意外的是，這讓我聯想到了人魚和魚人的生存之戰。好似也是這般，物種與物種之間的相互進化，最終培育出所有物種之上最高智力和擁有自我意識的最優秀品種。」

「確實。」

「那麼翳蜥也會么？」

「這可說不定哦。你可以大膽幻想一下，如果發生毀滅性災難，作為人的你們能否完全通過生存考驗？」

「翳蜥可以。它們可以在極端環境下休眠長達幾十年，身上的鱗甲是最好的保護殼；若是再培育出高智力的兩棲翳蜥，那麼在水下生存都不是問題。」

「希望你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你說我？」

「你不是要活下去么？這就要鍛煉身體在極端環境下儘快適應並且保持穩定，以及超越平常人的閉息能力。」

「那我還能是個人么？我總感覺你是在計劃把我變成別的生物。」

「肺魚如何？」

「肺……」

玄豹掃過她驚愕的目光后嗤笑一聲，顯然是和她開玩笑，雲落差一點就當真了。

「不跟你玩笑，剛你提到人魚到讓我想起一件事。」

「嗯？」

「我記得說過要教你媚術。」

「是的。」

「除了我教你的，你可以通過觀察來學習。對於誘惑人心的技巧，人魚族可是專業的。」

「我聽說他們魅惑人之後是要把獵物吃掉，他們不會也把我分解掉吧。」

「你離她們遠一點，只是觀察她們都是怎麼魅惑域主的。」

「……」

「還有，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是運用靈魄的基本功，怎麼看你就像沒人教過似的。」

「教過，島主們都教過我。」

「好好記住這些，別都給忘了。還有，我一直想問，你這碎嘴到底是跟誰學的？話這麼多？」

「這……」

「難道是萱葉那小子？」

「萱……」雲落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萱葉是誰？」

玄豹白她一眼，懶得解釋，閉着眼跳上炕，伸一懶腰，盤身直接呼呼大睡。先前告訴雲落那麼多安排，但也沒跟她說明要怎麼去做，閑着也是閑着，回到水池邊靜靜看着水下的石胎，趴着翹起腳，撐著頭滿心歡喜，依依不捨。

「當初帝上和導師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情收下我的么？」雲落越看越歡喜，已經在暢想着未來，想着今後自己用偷的也好，玄豹不同意也罷，強行留下它跟在身邊當寵騎，給自己助長威風。若是玄豹再對她大吼大叫，它一定會像箏箏那樣護著自己，上去和玄豹叫板，自己也不用仰豹鼻息受委屈了。

雲落看夠了，手指輕旋，扯出一小片琉璃海霧守住它，免得被玄豹傷害了。回到地面，雲落抬眼看遠處的上空，迎著日光都看不到在懸浮崖石上的那個人。四周遊盪的老夥計們敬職敬業，朝着她圍過來，面對面張牙舞爪的恐嚇。

「去。」雲落無所謂，一擺手，讓他們都讓開。老夥計們聽話，假裝無視都悠悠走開。她今日看上去十分敬業，也是平常少有的，在石魄群一塊一塊檢查靈石，態度十分認真。域主側頭看到她，面具下的半張臉還在恢復中，僵硬動不得，只能在心中淺笑，稍感欣慰。

「人魚都是怎麼魅惑域主的？」雲落輕聲呢喃，每一塊靈石中藏的人魚都不同，要找到在池中經常見到的那幾張面孔也挺難為她。

找尋無果，回到崖石上，就還是以前的樣子，側身倒地躺着，瞅著瞅著就睡著了。

「又在這裏睡着？」聲音從眼前響起，睜開眼踩在眼前是兩大半顆黑山竹囊似的貓爪子，「要是凍病了，又給我添麻煩。」

「天黑了？」雲落撐起身看它身後，域主早就不在了，心還想着都不叫醒她。

「看什麼？沒別人。」

「今天安排什麼課程？」雲落問它。

「你說呢？」玄豹看着她，「今早你在石魄群做什麼？」

「我在找那幾條人魚。」

「哪幾條？」

「經常在水池的那幾條。」

「找她們做什麼？」

「魅惑呀，不是你說的么？要我觀察人魚學習媚術。」

玄豹一想，也明白了。

「你打算魅惑誰？」

「誰？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專門要找伺候域主的那些。」

這一問，雲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

「你是打算魅惑域主？」

「也不是。只是我想，大家都會喜歡那樣的，我也喜歡。」

「所以你也想改變自己？」

雲落低着頭，並非是在責備，卻讓她感覺到自卑。

「你平常看上去可不是現在這樣，你不是一直都很自信么？」

雲落低着頭不說話。

「是因為還想着他么？」

此時，眼前的玄豹已經變成了別人的模樣，而雲落也明白了，對菀葉並非是「愛」，而是多年不變的友誼，讓她懷念。菀葉近身，帶着旭日的和風，輕輕抱住她，讓她感覺到溫暖。而見過一次的她，再見這一面心裏毫無波瀾起伏。身後來人，察覺到她這裏的異樣，上來看一眼，見到兩人相擁的畫面。

「不是！」雲落緊張，「不是那樣！」

她掙扎驚醒，一不當心打到了人。慌忙起身，正對上的就是域主的臉，把她嚇得後退；身子懸空，差一點掉下去，又慌忙抓住域主的手，沖入懷中驚魂未定。

域主不知道她怎麼了，任由她抱着，輕拍後背安撫。等雲落安定后，感覺這般抱着他讓她很安心、踏實，竟也不想鬆開手。

「原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