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雜物倉

雲落束緊四方髻，縮小拐杖形態，幻化鸞頭笄插上；再照石面，乍一看自我感覺就像個清秀的小夥子。

「玄豹！」雲落去找它，「你看看我。」

玄豹不理。

「你看看我！」

「要麼幹活，要麼給我滾回去睡覺。」玄豹此刻很煩躁，知道來意更懶得理她。

「不是，你看我現在，想像不像一個男的。」

雲落腦中選一人模仿動態，追問它評價。

「呵，這是誰？」

「竹葉哥哥。我小時跟箏箏一直學着模仿他，還當面給他表演。」

「我記得，那隻食鐵獸，是挺像。」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笑話我。」

「你應該左右扎兩坨，會更像。」

雲落撅撅嘴。

「我也來幫忙，忙什麼？」

玄豹埋頭進剛刨開的洞裏張望。

「你要不想睡，就去幫我們把屋子整理乾淨，域主過會兒要用。」

「你們也有要整理乾淨的時候？是平常都不太做的事情么？什麼事情？」

「許你從屋裏挑幾件看得上的帶走，快去。」

「那屋裏會有什麼？我沒瞧出來能帶走什麼。咱們離得又不遠，你怎麼突然要我帶走什麼東西？是危險的么？還是要我處理什麼？你回答我呀，幹嘛突然不說話？是不高興么？真的有很多活么？要不要我留下來幫忙？我看你不太高興。」

「煩死了！你沒看到我現在很忙？從我眼前消失！」

「好好說不行么？幹嘛這麼凶。域主跟你說過好多次不許再對我大吼大叫的，耳朵都要聾了，你又不聽他的，你什麼時候能聽他一次話？」

玄豹實在是忍不住，猛獸咆哮，雲落趕緊跑開，把門反鎖上。

「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再開鎖，透出門縫去看外面，玄豹半個身子露在通道盡頭，大費周章開始刨深坑，動靜鬧很大，還有甩口水的聲音，像有瘋病似的。雲落悄悄把門關上，回頭看身後這間石室……別說，她還見過更誇張的場面，是雲瑤的房間。她懷疑這樣的毛病會不會就是火櫻島的傳統，而幫忙打理也成了她最擅長、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整理的技巧就是要從中尋找一個最容易「攻破」的點，也就是最「整潔」的地方。可這裏又不是毫無規律的雜亂，乍一看只是堆滿了琳琅滿目的雜物，細細研究發現，它們被充分利用到每一角和面。極其巧妙的結構體系，讓其穩固堆積，還能構成擺放其他雜物的「桌」「櫃」，平衡又協調。

「這要怎麼整理？」

雲落手指凝聚海霧，對準一個「柜子」，瞧它結構是最簡單的，打算從這開始着手，結果稍稍一動，整個都塌下來，琉璃片碎一地。

玄豹聽聞聲音趕緊闖進來，看到后胸背提高，全身毛炸開。

「誰要你動房內擺設的？」

「不是你的意思么？」

「我意思是要你整理這角落的東西，86個琉璃燈盞現在碎成這樣，域主下來絕對會氣冒煙，再把你骨頭全拆了。」

「這是你傳達指令的問題，又不賴我。」

「是我的問題么？這是我的問題么？」玄豹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不僅咆哮，還砸東西。

「你幹嘛啊！發什麼瘋？有病么？我叫域主先給你治病。」

「你還要怎麼被他知道？他發火，我們全完蛋，還不快恢復原樣。」

「我又不會……」

雲落還沒意識到嚴重性，玄豹閉眼沉默片刻，平靜下來整理思緒。

「這樣，各承擔一半責任，你先把燈盞收到你房間去，藏起來，這裏我來複原。」

「他什麼時候會下來看到？」

「時間足夠，但86盞，他每次盈暮花火之後都會拿出來看。這一次僥倖，我可以幫你攔著，但以後你要自己想辦法。」

「你要幫我啊！」

「幫你幫你，就先這樣。你回房先別出來，千萬別出來。」

雲落躲還來不及，讓琉璃海霧帶走所有的燈盞及碎片，回到房間全部攤開。掃視過去，還好，有大部分的燈盞損傷不大，有的仍然保持完整。這工藝她從沒見過，不像是出自蓬萊島，也不像是子衿齋的手藝。她對其他的部門不太熟悉，撫摸罩面上用彩色琉璃片拼接而成的定格場景，像極了域主失憶后再尋回的記憶碎片。如此想來，終於意識到這次是闖了什麼大禍，為何玄豹如此緊張。

隔着門，聽到域主終於下來，腳步聲一輕一重。雲落耳貼牆面心都跳到喉嚨口，玄豹一聲喊她，差點就蹦出來。

「來啦！」

域主很疲憊，全身裹緊皮草，赤着腳，走路一瘸一拐的。雲落跟在後面進屋裏，柜子確實恢復了原樣，心也沉了一半。

「工具箱推出來。」

她目光搜尋着工具箱，這次再也不敢亂動了。

「哪個箱子？」

「炕尾下的櫃門后。」

她慶幸還好沒莽撞，蹲下拉開門，還有個抽屜；再拉開，階梯一樣一層層推進用掛鈎掛着的各式各樣精細的工具。

「要哪個？」雲落還在問，玄豹就過來要她讓開一點，她用飛虻一般細小的聲音貼在玄豹耳邊問「沒問題么？」

玄豹只給她一個眼神，似乎無恙。

「你去準備一些草煎湯藥，多花些心思。」

「我不會煎湯藥，只會煎茶。」

「一樣，先去遠一些的地方準備這個，再去石倉找一套乾淨的衣物來。」

「石倉？在哪裏？」

「這裏還有一間專門放雜物的石室，你居然不知道？」

「這裏居然還有一間我不知道的、專門放雜物的石室？」

雲落同玄豹一樣詫異，後來玄豹先明白為什麼。

「也是。就在蓬萊鬧騰的那間石室隔壁一間，也確實沒帶你去看過。不過現在過去你也能找到，不用太急着回來。」

雲落看看被皮草蓋嚴實的域主，閉目倒在炕上，想來接下來的場面肯定不好看，點了頭趕緊離開。

「石倉，放雜物的石倉……」

她一邊沿路尋找，一邊留意四周變化。變化倒是不大，只是仍然不明白玄豹先前在幹什麼，為何一反常態。難道中天又有人要下來，為此在做什麼準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連有一間倉庫都不記得要同她說一聲。

她已經在猜想那邊都會藏有些什麼，從未提到過的，如此神秘。

能落到中地的只會是中天扔入海中的、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前幾日黑旋風的來襲，玄豹對增加工作量的煩躁可以理解，一定是掉下來不少。那間石倉儲放不下，就到處找地方刨坑來吐。房間角落裏的物件都是出自南海，她曾經見過用過的……

聯想到這裏，從腳心衝上大腿的酥麻，不敢再走下去。

「南海，南海的……」

【「……未能守好南海，是吾一人失職，願一人承擔。」】

身後喘息聲音，回過頭，玄豹奔跑趕來，攔住她。

「想到個事兒，你先別過去。」

「嗯。」雲落心想也是。

「衣物不用找，石室里還有，你先煎草湯和草膏。」

「我說了我不會。」

「這不是來教你么。」

「域主沒事兒么？」

「正常，他要我先來你這裏。」

雲落跟着玄豹往回走，先去她的房間，根據玄豹要求採摘一些花草瓣葉，煎茶后茶水留着，剩下的殘渣搗成糊，收納在陶盒裏。

「然後還需要我再做什麼？」雲落問它。

「會需要你，暫且在門外等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