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兵敗如山崩地裂
蔡瑁若有意外,一切皆休。如今這軍心已喪如至此,主將再有意外,如山崩地裂,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喪儀隊,不管是真消息,還是敵軍設的假消息,都已經成功了!
蔡瑁乍聞噩耗,是受不住,倒地,然而,只恐怕也未必認為是真的,他只是驚愕於此消息,完完全全的控制了他的軍隊,他的軍隊……真的完了!
眾人圍了上來,眼淚直掉,然後擔憂的看着蔡瑁,扶的扶,跪地的跪地,悲號的悲號!
蔡瑁喘著氣,有那麼一瞬間,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仰看着天空,眼前都是花的,頭一陣一陣的發暈,想要強撐著回過神來,都是那般的艱難!無比的艱難!
他顫抖着手,將手抬了起來,指了指,他的意思是,他倒了,但是軍心不能倒,叫他們力挽狂瀾。
然而眾人或許是因為各種原因,假裝沒看懂,或許是沒有想到,只是深切的勸道:「……將軍一定要保重身體啊,若是將軍倒下,大軍上下,全休矣!」
「將軍,萬務保重身體,嗚嗚嗚……」一時響起各種哀嚎聲。
蔡瑁眼上染上一種悲哀。
這是說敗仗之過,只能他一個獨攬,他們是半點不想沾的意思了!是了,這種山崩地裂之勢,連他都不能力挽狂瀾,誰又願意承擔責任?
他閉上眼睛,使勁喘氣,試圖想要掙扎著爬起來。
這邊一倒下,連中軍也都開始變得慌亂了,匆匆忙忙之間,已有親兵急喚來了軍醫,這般的動靜,哪裏能瞞得過中軍與后軍,一時之間,變得潰散不堪,軍心大慟。
而此時,竟無人主持。
軍醫喘著氣上前,給蔡瑁把脈,然後尋了一顆丸藥出來,給蔡瑁含着,道:「是怒急攻心所致,含下,休要動彈,片刻便能緩過來!」
言罷又泣道:「將軍……無論如何,噩耗再痛,也請保重身體。大悲傷身吶!」
蔡瑁含着丸藥,卻是用手捶了一下地,他心中萬分的悲哀,因為知道,軍中所有人都以為,不管是主動的認為,還是被動的認為,劉表真的死了!
他不甘又不忿極了,依舊還是含糊的罵道:「……龐統……誤我!」
像個無助而悲憤的吶喊,卻也因為身體受到了阻滯,聲音極小!
眾人都開始哭將起來。
軍心大亂時,卻是又雪上加霜。
馬蹄聲響起來了。
「報!左翼有敵襲!」
「報!右翼有騎兵來襲!」
「報!」不斷的聲音響起,道:「呂青率騎在後方與呂將軍交戰,呂介前來求援!」
求援?!
此時此刻,哪裏還能顧得上,都沒人發號施令了。
蔡瑁更是熱血上腦,有一種快要爆炸掉的感覺,他的胸腔里積蓄著很多的東西,像個風箱一樣,因為全積在內部,這個時候沒辦法出得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激怒的狀態,很危險的狀態。
然而他再急,在這亂糟糟的當下,這個呼吸卻是微不足道的。
身邊已經是一團亂了!
眾將急道:「速護將軍撤退!速突圍!」
這般情景,哪個又有戰心?別說兵士們了,戰將也都心亂如麻,毫無戰意,此時此刻,護著蔡瑁開始帶着精銳部隊開始撤退,突圍了。
連他們都如此,普通兵士們更是慌不擇路,丟盔棄甲,一心奔逃者無數。
然而西涼兵馬從兩翼踏來,沖入其中,像是狼入了羊群,拎起彎刀,收割著人頭,鬼哭狼嚎聲不絕於耳!
蔡瑁只聽到身邊的一切都亂糟糟的,雜亂的馬哀鳴聲,人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在風聲里,像一曲絕章。
他的眼角的眼淚就嘩嘩的下來了!
何其的潰不成軍了得,何止用狼狽才可形容?!
狼狽的撤退,無數的軍士們逃跑了,散亂的無法形容,面上都是受驚恐后的懼怯怕死之行!
西涼騎兵縱橫其中,如入無人之境。殺人無數!
而龐統坐於馬上,在一邊遠遠觀戰。
身邊親兵與護着他的將士們看的心痒痒的,也想下場一戰,只是怕龐統有閃失,只能收斂著,卻是興奮的道:「軍師好計策!」
「攻心為上,心一被攻破,自然雪上加霜,潰已成矣,便是神仙也難救!」龐統笑道:「便是此時有援兵來,也挽回不了此潰勢。」
眾親兵心裏其實挺服氣他的,道:「不知在蔡瑁在於何處,若能取之首級,此戰已成矣!」
「先斷其羽翼,再取蔡瑁,此事可取便取,若不能取,當要破其大軍,他失了左右臂膀,便也是獨行將軍,那時再取也易。」龐統道:「孟起不在,若在,此時已能如尖刃去取蔡瑁首級。我軍兵分為二,終究不可太逞強,一旦對方將余者精銳召集起來反擊,沒有孟起在,我軍也未必能討得便宜。此戰,勝的是一個出其不意,禍亂其心。」
眾人點首,想一想,軍師雖要立戰功,然而也是很理智,剋制的。不會做太逞強的超出能力範圍內的事情。
畢竟,西涼兵馬只一半人在此,也不過二千餘。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罷了。
而蔡瑁大軍,少說也有八千到一萬人左右。若不是攻亂其心,想要在他們其中討到便宜,恐怕也未必容易。哪怕他們再無戰意,畢竟人數眾多!
在戰場上,人多,未必一定能戰勝,然而,人多,就是一種優勢。這確定是勿庸置疑的!
眾人其實極為感慨,畢竟蔡瑁有這麼多兵馬,卻依舊還是敗如走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兵士們像沙一樣從指尖流走,這種感覺,他們其實挺震憾的。
西涼的地勢與中原不同,那邊講究的是突襲較多,而這種大規模的作戰,在西涼,其實很少見。
而龐統這種作戰方法,更是驚愕到他們了。
原來人數眾多,也會有兵敗如山倒的時候。
他們問出疑惑,道:「……為何會敗至此?!」
「主將心怯,將士上下,焉能不怯,主將心疑,軍中上下又焉能不疑?!」龐統道:「蔡瑁在準備撤退的時候,就已經有怯怕之心,而懼怕失敗,所以心中便犯猜忌,一旦犯有猜忌,縱然壯大如山,山崩地裂,也只一瞬之間!故而,我先緊迫逼其緊張,猜忌,暗生疑竇,再用此喪儀潰其軍士之心,主將與將士之間失去信任……」
龐統指著鬼哭狼嚎的戰場,道:「這便是下場!」
眾人不明覺厲,眼露崇拜的看着龐統。
龐統略微顯出得意之心來,看,現在知道本軍師的厲害了吧?!
他當然不外顯,只是笑着道:「時機至時,趁機掩殺既可!打掃戰場時,且去抓俘!」
眾人聽令,道:「是!」
言語之中透著十足的興奮。西涼兵馬的性情便是如此,天生狼性,愛入羊群。
而此時呂介與呂青交戰幾回合時,知道自己絕非他的對手,便調頭跑了,以避其鋒芒,又見他兵甚勇,死咬不放,怕有閃失,因此忙去叫援,然而援久不至,甚至,還傳來前線潰亂的消息!
這個消息一傳來,他自己也慌了。眼見怕是敵不過呂青,當下也沒有再遲疑,而是下令擊鼓,立即撤退,意欲撤退,去與前線匯合。
當此之時,斷後之事,已全然失敗,呂介已經完全放棄這件事了。
他帶着兵馬撤。
呂青自然帶兵開始掩殺,追了一陣,沒能追着,便放了兩枝冷箭,也都被呂介俯低身子避過,他便也沒有死咬不放此人,而是帶着人進行掩殺。呂青並非是那種一個勁的只死咬一個目標而糾纏的人。所以取不中呂介,便轉移了目標。
一時急追,戰鼓聲聲入耳,震人心魂,十分緊張。
掩殺聲不絕於耳,越來越近了……
呂青已經與西涼的兵馬匯合在了一處,三方趁勢掩住廝殺,戰場之上血流成河!
呂介到處尋到蔡瑁的蹤影,卻沒尋到。
他看着大軍如此慘狀,不禁悲憤從中來,「……荊州何至於此!」
已有兵士來報信,道:「呂將軍,軍中人言,主公,主公……已歸天!」
呂介吃了一驚,臉色也漸漸白了,他呼吸急促,突然明白為何大軍會潰亂了……
他大喝道:「荒唐!主公雖已老,然若歸天,如何會在這裏舉哀進行喪儀?!休得被那些西涼馬仔和徐州給騙了!」
呂介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見亂之中無人主持大局,當下便親掠過來戰旗,揮舞著道:「……荊州的兒郎們,隨吾來戰!」
荊州軍中正乏主事之將,此時呂介旗一擺,一聲喊,還是有不少的荊州兵自動的跟隨着呂介開始突圍和反擊。
呂青又在戰場上碰到了呂介,想要去截殺他,卻被呂介再次逃過,他扛着大旗,根本不與呂青戰,他知道,現在若是死在呂青之手,只是匹夫之死。一旦荊州兵中沒了將士領導,一切就都完了!
因此咬着牙,道:「……徐州上下,儘是欺騙之輩!如此欺我荊州之人,將來,我荊州兒郎,便是戰至最後一人,也與徐州誓殺到底!」
呂青怔了一下,聽到了這聲恨恨的宣誓。
然而這都沒有阻攔呂青的腳步,他帶着人繼續截殺一陣,直到追的追不到了,這才鳴金收兵。
與西涼兵馬匯合,便速速的去打掃戰場,俘虜了很多的荊州兵。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輜重。
還有更多的荊州兵,散亂於外者,不計其數!
呂青很快便來見龐統了,道:「想必蔡瑁也沒設想過,會有此大敗!」
這可真的是傷筋動骨了!
說罷又說了呂介說的話。
「若不趁此損耗他更多的實力,將來他必擁荊州為大患,」龐統道:「戰爭之中,哪有不死人?!呂介也只是一人之恨。無有多大用處的。當初徐州陶謙在時,曾言,與曹操誓不兩立。若當初曹操伐下徐州,會發生什麼,你知道嗎?!」
呂青不語。
「絕對的兵力,可以推倒一切,定義仁人與寇賊。」龐統道:「仁可定人心,平民之怨恨。雙管齊下,荊州之事,便是有小波折,也影響不了大勢了。你不必擔心!荊州之事上,徐州上下,有的是人為女公子分憂!所謂主有智庫,伐有出征之將,施仁義則有平恨之士。戰時是戰時,太平時,自然又是另外的事了。」
呂青點了點頭,道:「終究是為徐州積累了怨恨!」
「不積怨恨,而想要荊州?!」龐統哧笑道:「天真!」
「蔡瑁在荊州經營多年,根深蒂固,殺盡了羽翼是最好的。倘若不殺,也得削弱其影響力,削其羽翼,打殘了他才好。」龐統道:「兵之道,你只儘力。餘下之事,便是徐州智庫之事了,沒人是吃素的……」
呂青點了點頭。
龐統話是很多的人,顯擺的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蔡瑁無咎,欲加之罪,也能廢了他的一切。而殺人,也未必是最好的辦法。」
是啊,文治方面的政治手腕,他是不懂。
但呂青聽出來了,蔡瑁不死,也會成為罪人,與背鍋的。一個勁往他身上堆罪名就行了。
蔡瑁這個人,雖然討厭,然而才能還是有的。
呂青覺得,家姐可能想要用他。
但是這個人服不服,他就不太放心了。
也罷了,此時奪不了他的首級,將來若真有異議,再殺之,也有不恭不敬的罪名。反倒更容易些了。
因此呂青道:「此時我等皆撤兵?!」
「先紮營,」龐統道:「看敵情,再議!我若料不錯,恐怕援兵也將至了。」
「蒯異度,聽聞其人甚有謀略,」呂青道:「他用兵路數,你我皆不知,軍師還是小心為上。畢竟我二軍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他的人馬眾多。況且,多追而戰,我等也有損傷。」
龐統笑道:「我自知之。」
當下分開,呂青便清點了人數,將傷亡統計,安置,然後原地紮營,又派出斥侯去探蔡瑁逃去的方向和動靜。
龐統也依著另一處紮下營來,兩營面對面。如同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