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她今天摸到了男神的手……兩次！

卡洛琳扶著達西先生乾燥沉穩的手步下馬車時，心裏只飄過一行分辨不出情緒的呵呵。

「歡迎來到彭伯里，卡洛琳小姐。」

比大提琴更優美低沉的嗓音，就在頭頂響起，她受寵若驚般微退半步，玩笑道：「幸好達西先生沒有自謙地將彭伯里稱作『寒舍』，否則我一定要苦惱著不知道該如何讚歎這座莊園無與倫比的美麗。」

達西卻是不卑不亢的：「彭伯里雖然能稱得上美麗，但比它更古老宏偉的莊園也大有所在。」

「哦是的……當然。」

卡洛琳訕訕住了口，說奉承話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尤其當你面對的還是一個嚴肅客觀不苟言笑的正經人時。

最鬧心的是，原本被噎了一下無言以對的人是自己，偏達西先生先她一步抿唇面露不虞之色，好像在責備她說了什麼讓氣氛尷尬的話，明明是他自己總端著難以接近的冷若冰霜臉，一開口簡直堪比最頂級的製冷設備。

卡洛琳『從善如流』地住了口，達西先生是個不喜歡客套的人，她便不要不識趣地試圖同他和諧友好交談了吧……因為低着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自責——果然還是語氣太過嚴厲了么？

彭伯里佔地非常大，進入大門后，先是穿過了一大片漂亮的林地，此時樹木多未發新芽，地面卻依舊是綠色，夾雜着枯葉，便顯得格外靜謐安詳。馬車穿過林間大道，迎面遮擋着一片低緩的小山，繞過小山，就好像是徐徐展開一幅畫卷般，彭伯里巨大、精緻、古老的石頭建築便展現於眼前。

馬車就停在湖邊，繞過擋住視線的馬車，入目是剔透的湖水投映着鏡像雙城，一眼看過去，簡直是難以形容的壯觀。

卡洛琳第一次見到如此接近她兒時臆想中『殿堂』一樣的住所，甚至有些失態地愣在當地。

「再過一個月，溫度更溫暖、植被更豐茂一些，就會有天鵝、鵲鴨等經常棲息在此。」

他音調平平，又有些不同以往的奇異，卡洛琳一時沒感覺出究竟是哪裏不同，因為腦海中突然冒出一段話，讓她沒忍住噗嗤笑起來。

「……卡洛琳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您為何發笑？」

「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又進入了動物們交……咳咳，孕育後代的季節。」也許是達西先生語氣太過輕緩了，失去那層嚴肅到有些冷酷的殼，他動人的音色隨意間就帶了些不自知的誘導蠱惑，於是卡洛琳剛路過大腦的那段話就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萬幸她機智地臨時換了個形容，如果在深沉完美、簡直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達西先生面前說出那個詞，簡直像是玷污了他的耳朵，卡洛琳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有些逃避似的，說完這句話就率先提步像彭伯里的主建築走去，獨留身後神色變幻莫測的先生，盯着她儀態優雅的背影第一次產生了無言以對的感覺。

之後一路無話。

好在景色確實非常好，不同於華夏古時候遺留下的那些園林的工筆精緻，西方有底蘊的大宅通常都十分大氣開闊，像是寫意畫一樣，失了費心雕琢，卻能與自然格外和諧地融合。

應該是達西先生有心安排，沒有將馬車直接停駐在門口，卡洛琳卻是覺得在這樣的景緻中走一走，好像呼吸都暢快不少，更重要的是，這完全是屬於私人的領地，心裏狀態都和參觀國家公園或故宮時的小心翼翼不一樣啊！

不得不說，這位先生其實是非常周到細心的，但他偏偏又是個品格高尚的人，從來不屑於將自己的這些體貼細緻宣之於口而博取他人的好感和讚譽……當真是個少見的人。

她有些游移的思緒被一聲洪亮的犬吠驚醒了。

卡洛琳心頭一跳，抬眼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隻通體深灰色皮毛大型犬，身體矯健遒勁，奔跑時爆發力驚人，直直向著她衝過來。

卡洛琳下意識地拔腿便跑。

跟卡洛琳錯開兩步后的達西先生不知為何也有些走神，等他回過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令人心驚肉跳的畫面。

那隻一向有些不服管教、卻也是彭伯里莊園中性情最傲慢不喜搭理人的巡邏犬，迅捷如獵食的野獸般撲向了看起來比它弱小數倍的卡洛琳。

她也像是一個沒有任何與動物相處經驗的大家小姐一樣，不明白遇到這樣警覺的動物，跑是最失策的動作。

「該死！你們都瞎了不成？」一向在下人口中格外寬厚仁慈的主人，他第一次在人前發了脾氣，身後的僕人們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住，於是錯過了向自己主人解釋一切的最佳機會。

「雷克斯，我命令你停下！」

也是第一次，穿着紳士得體的達西先生在許多目光注視下有些不顧形象地抬腳奔跑怒吼，可是他忘記了『含羞草小姐』非常擅長逃跑——哪怕此時穿着長裙，可她的速度卻是一點也不慢。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一人一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抱到了一起？

達西先生愣愣地慢下了腳步，那隻對他都格外『不恭敬』的雷克斯，此時正咧著嘴圍着卡洛琳歡快地繞圈撒嬌，尾巴搖著幾乎要飛起來一樣。卡洛琳一面摸他的耳朵一面揉他的腦袋，好像手都不夠用了，終於，在她的嘴快吻上大狗雷克斯的鼻尖時，達西先生快步走過去，帶着無形的威壓。

「雷克斯，過來！」

男主人因為距離太過接近，完全興奮的雷克斯終於捕捉到了他的存在。雷克斯歪歪腦袋，有些不太情願、不想搭理的模樣，可最終還是耷拉下尾巴，老實地蹲坐在地上，爪子也終於離開了卡洛琳。

可這與達西先生口中的『過來』，還差很多……

他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嚴厲地用目光威懾了一下這隻不服命令的大狗，然後轉過臉，直視着有些訝異茫然地卡洛琳。

他的心跳在動作平緩下來后，越發顯得急促，臉也有些不自然的白，可聲音卻格外沉凝。

「卡洛琳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有多危險？雷克斯是一隻成年了的、站起來幾乎比你還要高的大型動物！它有鋒利的牙齒和爪子，如果剛剛不是我喊住它，說不定它已經直接咬斷了你纖細柔弱的手腳！」

他語氣太嚴厲了，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個八度，目光深沉銳利的簡直可以讓任何人噤若寒蟬，可是剛和自家愛犬重逢、開心興奮到一點都不在狀態的卡洛琳完全是一頭霧水。她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只能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達西先生，你叫莎莎什麼？雷克斯？額……可是莎莎她、她是個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