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陽謀

第305章 陽謀

建麻王是皇子一黨的,墨玉使計,將他的宅子佔了。皇子疑心重,必定不敢用他了,而少了一個建麻王,金醉儀只剩下一個人,也必然會選擇明哲保身,不會再插手皇位的爭奪,不管誰上位,她都是郡主,何必非要弄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呢?

上官澤的人被墨衣衛抓了,因為當金國皇子決定對攝政王下手時,上官澤的人目的是沈自初的投誠,而金國皇子的目的是殺了沈自初。基於利益衝突,上官澤的人逃了……

不過,在前幾日,他們被墨衣衛找到了,只可惜找到的時候,沈自初已經將這些瑣事都交給墨玉處置了。而墨玉當時拿到這些時,選擇壓下,並沒有告訴沈自初,暗自籌劃了現在的這一切。

可是唯一沒想到的是,沈自初的死……

「沒想到的是,玉姑娘竟然連師長的死也不放過,還要拿來大做文章。」北堂牧站在原地,雖然沒再對墨玉動手,但還是沒忍住出言嘲諷。

「北堂世子想做正人君子啊?」墨玉也反唇相譏,「得益的人可不是我,你若是不情願,大可退出裝作不知。」

金花看看左右,無奈地嘆了口氣,「玉兒師父去了,她心裏自然不會愉悅,北堂牧你少說點。」

「利用師長之死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你要我與她同流合污?」北堂牧看向墨玉的眼中充滿了鄙夷。

「公主,勞煩您出去一下,我有話要與北堂世子說。」墨玉吸了一口氣,轉頭對金花說道。

金花眨了眨眼,沒有反駁,她瞪了北堂牧一眼,繞開了地上的木屑,走到了外面,還順手關上了門。

「北堂世子,您也獲得了利益不是嗎?您沒有利用您父親的死拿到什麼東西嗎?」墨玉側過身,正對着北堂牧,輕笑道:「北堂牧,你可真是虛偽,你若真的不曾做過些什麼,今日我這個小人在你面前的確無話可說,可逆真的清白嗎?」

「你說什麼!」北堂牧的面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論年紀,我還真沒你大,可論見識,我卻是你拍馬難及的。」墨玉收起了唇角的笑,「北堂世子,若是公主知道,但是你從病中醒來,並沒有阻攔你父親來已經形跡可疑的我這裏,她會如何想?」

墨玉走上前,仰頭對準了北堂牧的耳朵,「又或者,公主知道你利用自己未好的病軀,與中宮皇子達成了默契,在攝政王遇刺當日闖入公主寢殿,還順道將幾個人領了進來,公主又該如何想?」

北堂牧只覺得手指發僵,看着矮他一頭的墨玉仰頭看着自己,心中只有不斷浮現上來的疑惑與驚恐。

「你,你在宮中安插眼線!」北堂牧驚疑不定的退後了一步。

「不不不,你把我想的太厲害了些。」墨玉彎唇一笑,「其實很好猜的,只是你比較……單純?北堂世子,那個時候,公主自然不會任由你闖進來的,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剩下中宮皇子了,可你不可能在那個敵我不明的時候與他結盟,惟一的可能就是交易了。」

北堂牧只覺得背後有些冷,他忽然發現,墨玉的那一雙無神的眼睛亮的很,就像是一個黑洞,將周遭的所有都盡數吸了進去。

「公主身上有什麼我不知道,不過經過上一次公主的刺殺事件,其實很好猜的!是不是……」墨玉退後一步,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盯着北堂牧,「兵符?」

北堂牧渾身一震,他咬牙忍着不發出任何動靜,在想到墨玉失明的這一刻時,他無比慶幸,好在她是個瞎子。

「不用害怕,我們是一頭的。」墨玉像是看穿了北堂牧的驚慌,勾唇一笑,「北堂世子利用了攝政王的死,與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北堂牧抿著唇,沒有說話。

「既然北堂世子默認了,還請往後說話當心些,我這個人心眼小,你若是不想然後枉死,便不要在我眼前說什麼話。哦,對了……」墨玉朝門口走去,經過北堂牧身邊時轉過了身,「在背後也不行,我會知道的。」

等到墨玉打開門,北堂牧才完全的將胸中的那股氣吐出來。他神色複雜的轉過身,看着拉着金花離開的墨玉,他從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小孩子,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令人後背生涼。

「古有天生雙魂者,其多智近乎妖……」熟悉的一句話從嘴中吐出,北堂牧被嚇了一跳,連忙跟了上去。

……

墨玉拉着金花到大堂坐下,金初露還在哭靈,不過聽說建麻王一句著人想將金初露帶回去。

金花看了墨玉一眼,也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就算建麻王不能為自己所用,也不能讓他頂着宗室親王之位投向她那個手段非凡的皇弟。

「建麻王也太急切了些,金初露在這一頭痛失……他做父親的不說安慰幾句,反倒要將弔唁的女兒強行帶回府……」金花甩着手中的手帕,「聽聞前幾日建麻王還將初露郡主禁足了?」

金花是公主,就算見了建麻王也不用行大禮,而若是先皇還在,建麻王說不定還要看金花的臉色。被派來的人抬頭看了金花一眼,不敢再說帶金初露回去的話了。

公主這一頭是鐵了心要護著郡主哭靈,若是郡主自己要回去還好,可郡主她不願意回去啊,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了,他一個下人,根本不可能在公主的面前強行將郡主帶回去。

金花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仆散山,淡淡的說道,「仆散大人今日不跟在我皇弟身旁,怎麼跑來這裏弔唁一個商人了?仆散大人與納合大人那一處的官司可是了結了?這是閑來無事,視察民情來了?」

仆散山連道不敢,他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金花身後的墨玉,眼神深了深,然後才拱手對金花說道:「原是路過,見建麻王府中之人出門,像是在尋初露郡主,便跟上了。」

北堂牧這時也從門外走了進來,「仆散大人的意思是,我們綁架了初露郡主?還是說,初露郡主走丟了,正好到了我們弔唁之處?仆散大人這話中含義頗深吶。。」

仆散山暗罵自己不小心,轉身陪着笑,「北堂世子言過了,下官只是瞧建麻王心急,便跟上來,怕有什麼能用得上下官的。既然初露郡主與金花公主在一處,自是再安全沒有的。」

北堂牧眯眼看着仆散山,這人從來都滑溜的很,每次都抓不到他的錯處。

忽然,站在金花身後的墨玉開口了:「大人怕是不知,這是初露郡主賃給我師徒居住的。」

眾人都看了過去。

墨玉渾然不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視線,若無其事的給金花添了茶,「今日我師父病重去世,郡主自然是要來瞧一瞧的。另外……我師父當時是為了掩護公主躲避刺殺才受了傷的,今日傷重去世,郡主作為宗室,來瞧一瞧自然也是合情合理,方才醉儀郡主也來過了的……」

仆散山眉頭一跳,她輕輕幾句話,竟然將宗室都說了進去。金花公主是唯一的一位公主的,地位自然不同,而沈台是因為金花公主而死,那這個意義就不同了。那些未曾投誠的,已經投誠的,無論如何,都要來這裏走上一遭。而這一遭之後,究竟如何,又是一個未知數。

「以往從未見過姑娘,敢問姑娘芳名?」仆散山仔細的打量了一身素服的墨玉,還是個孩子,那一雙眼也是真的看不見,可就像是一汪深潭,看一眼便忌憚的很。

「大人未經通報便進來了,草民都知道大人姓仆散名山,可大人卻不知主家姓甚名誰,大人……」墨玉低頭輕笑,「草民記得仆散大人是御史,竟,不通……」

墨玉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墨玉在說仆散山沒有禮儀,枉為御史了。

仆散山頭一次想要壓人不成,反倒被人踩了痛叫,他都能想到明日朝堂之上北堂牧一派人會如何彈劾他了。

「本官正是出於禮儀,女子姓名如何能為他人所知。」

所以啊,你一個小孩子,又是女的,趕緊進屋獃著,別沒事出來亂晃悠。

「仆散大人是新儒學派的嗎?草民只是略有耳聞,並不知其意,還望大人賜教。」墨玉拍了拍金花的背。

仆散山只覺得墨玉這話中有陷阱,可是他也不好睜眼說瞎話,只好挺起胸膛說道:「本官是經學一派的。」

金花抿嘴輕笑,「我記得父皇還在時,常教我讀書……」

仆散山心頭一跳,直覺不好。

「那時,父皇最喜歡教我《論語》,這本稚童皆知的書籍,我如今都沒能忘記。」金花放下手中的手帕,「仆散大人,子曰:『由,誨汝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倒是有些忘了,子路當時說了什麼,孔子竟如此教導與他?」

仆散山臉色幾變,呼吸略有紊亂,他看向金花身後站着的墨玉,她又回到了那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像是方才那引戰的話從不曾她口中吐出一般。

「是下官狹隘了,墨姑娘,抱歉。」仆散山側過身,正對着墨玉拱手行禮。

墨玉彎唇一笑,「大人客氣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大人的學派罷了,隨便一問罷了。」

仆散山覺得墨玉無禮,他對她行禮了,她居然沒有回禮。可是在對上墨玉那雙眼睛時,又默默的咽下了這口氣。剛剛已經被她說過無禮了,現在又被指學問不夠,再苛責這些禮節,只怕他今日連這個門都出不了了。

墨玉倒是有些可惜,仆散山要是在這個問題上想要怪罪墨玉,那麼金花就有名頭對他下手了。他仆散山入他宅,知主家名姓,卻裝作不知,還苛責一個盲女不還禮,那麼他先前見金花而不跪的舉動,就更容易被放大了。可惜,人已經反應過來了,不肯上當了。

金花也覺得可惜,剛剛仆散山想要引火到她身上,暗指金花扣押金初露,想要強行帶走金初露。還好有墨玉在,幾句話讓仆散山避之不及,否則今日宗室怕是能盡數與她斷絕關係。

北堂牧轉頭看了一眼墨玉,他吐了口氣,看向仆散山,「既然是當初為了救公主而受傷的,如今因為傷重不治身亡,自然要給予他應有的榮耀,仆散大人在此正好,大人既為御史,便講講,如何給沈先生這哀榮?」

仆散山:好後悔,我今天為什麼要跟過來?現在怎麼辦?我不能再明面上和北堂牧、金花兩個人吵起來,難不成要聽他們的話討論怎麼給沈台哀榮?什麼鬼!他徒弟整天進宮,給金花出主意,今天還在宮門口拉攏了一個北堂世子,他要是現在留下來出主意,明天就別想見中宮皇子了!

「世子說笑,這該由尚書省劃定,下官不敢擅專。」仆散山低下頭,拱手道。

「啊,那莫非大人是特意來弔唁的?」金花驚訝的看向仆散山。

「定是如此,只是草民還未來得及將靈堂佈置好……」墨玉怯怯的低下頭。

仆散山幾欲吐血,他不想跟這些說話了,太憋屈了。隨意的扯了幾句,就離開了。

看着仆散山的背影,金花扯了扯嘴角,「仆散山,不愧是我皇弟的一條好狗,這樣的事情也樂得插一腿,不給他個教訓,膽子不得更大?」

北堂牧很贊同將仆散山拉下來,「仆散大人己身不立,不堪任御史一職,該給他換個位置的好。」

「修編史書?」金花轉過頭,建議道。

「不行的,仆散大人身為經學派,卻連論語都不曾通讀,不堪重任。」墨玉遞了一杯茶送到北堂牧身前,「上回不是說少了一個壓糧官嗎?這樣簡單的重擔,自然配得上仆散大人的身份。」

北堂牧和金花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滿意之色。仆散山這樣驕傲,但又是明面上中宮皇子的人,他不敢出錯,也不能出錯。而他一出錯,他們反倒能將髒水往中宮皇子那一頭潑去。

畢竟,兵符的兩半,在他們的手中握著。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墨玉本佳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墨玉本佳人
上一章下一章

第305章 陽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