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簫聲至

第六章 簫聲至

聽到這簫聲,李玄都微微一驚。

女子琴聲已是不俗,這簫聲卻是比琴聲更高一籌,並非是說這簫聲如何巧妙,而是其中分明蘊含有磅礴氣機,堪比當日吹奏洞簫的廣妙姬,不過又與廣妙姬不同,廣妙姬的簫聲中儘是女子的綿綿情意,而此時的簫聲中卻有肅殺死寂之意。

過了片刻,簫聲遠去,漸不可聞。

女子驟起眉頭,道:「是我的仇家追上門來了,不過被我以玄女宗的『飄渺之音』將其暫且引開了。」

李玄都這才恍然,女子方才所奏琴聲之所以會越來越遠,竟是這般緣由。

李玄都問道:「姑娘是玄女宗中人?」

女子搖頭道:「我並非玄女宗弟子,這『飄渺之音』也只是從一位好友處學來。」

提到玄女宗,李玄都立時想起了玉清寧,天寶二年玉清寧與他相鬥時,所用的就是「九天玄音」,可見玉清寧在音律上的造詣必然是極高,稱之為「玉大家」也毫不為過。

於是李玄都問道:「閣下的那位朋友可是姓玉?」

女子驚訝地看了李玄都一眼:「你認識玉清寧?」

李玄都道:「勉強算是熟識。」

女子忽然問道:「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李玄都道:「在下姓李。」

女子恍然道:「有如此劍氣,又與玉清寧熟識,那我知道你是誰了。」

李玄都頓時啞然。只覺得自己的一番試探,非但沒能知道女子的身份,卻把自己的身份給賣了個七七八八。

女子微笑道:「玉清寧曾經對我提起過你,看得出來,她對你觀感很是不錯。」

李玄都乾笑一聲,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女子道:「我那仇人既然已經來到了歸德府,那麼我的琴聲也騙不了他多久,他很快便會找到這裏,我要走了,李公子,我們日後有緣再會。」

李玄都望了眼門外,輕聲道:「恐怕走不掉了。」

女子順着李玄都的視線望去,只見在外面的天幕上,出現了一個人頭大小的黑點,然後這個黑點不斷放大,最終有磨盤大小,仿若一隻閉着的巨眼。

然後這隻巨眼緩緩睜開,露出其中的眼瞳,幽深如一口深井。

女子臉色變得凝重,輕聲道:「這是忘情宗的『天魔眼』,無形無質,尋常人看不到,唯有歸真境以上的修為才能看到,而想要用出『天魔眼』,非要天人境以上的修為不可。據說這『天魔眼』與施術之人相通,只要被『天魔眼』看到,便等同是被施術之人看到,看來這是我那位仇人已經發現我了。」

雖然這些年來,各宗各派的武學術法都有不同程度的流傳在外,甚至不乏中成之法,但是上成之法還是大多沒有流傳出去,李玄都能得到靜禪宗的「坐忘禪功」也只是意外中的巧合。這門「天魔眼」應該就是忘情宗的上成之法,只是少有人知,就連李玄都都未曾聽說過。

女子輕嘆道:「如今看來,要連累公子了。」

李玄都搖了搖頭道:「若不是我循着琴聲來到琴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歸根究底,怨不得旁人。」

女子一笑道:「難怪玉清寧那個性子也會對你讚賞有加,你們倒是萬事不怨人,比起某些怨天尤人之人,實在要好太多。」

話音落下,門外風雪驟急,然後有一人從風雪中緩緩走出,一身白衣,右手握著一根翠綠玉簫,輕輕拍打着左手的掌心。

李玄都轉頭望去,此人他還認識,正是曾經在安慶府城外有過一面之緣的忘情宗副宗主韓邀月。

李玄都認出了韓邀月,韓邀月也認出了李玄都,淡笑道:「原來是李公子,李……玄都,對吧?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不對,這已經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在安慶府的城外,第二次是在金陵府的落花台,雖然你藏在那片林子裏,但我還是瞧見你了,只是當時有景修師叔攔路,顧不上與你打招呼而已。」

李玄都看了眼韓邀月的身後,問道:「韓宗主,怎麼不見那位藍……姑娘。」

「死了。」韓邀月輕描淡寫道:「景修師叔還是厲害,那最後一刀,若不是不付出點代價,我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李玄都點了點頭,感慨道:「都說人命如草芥,還真是如此。」

韓邀月對於李玄都話語中的譏諷意味恍若未聞,只是說道:「李公子,我此來不是與你為難,請你離開這裏。」

李玄都問道:「韓宗主此來是為了什麼?私仇?情傷?還是正邪之爭?」

「李公子。」韓邀月嘆了口氣:「難道你不怕死嗎?」

韓邀月眯起狹長的丹鳳眸子,冷冷道:「李公子,我不管你過去有着怎樣的經歷,背後的師門又是如何煊赫,須知,擋我者死!」

李玄都平靜道:「生而畏死,此乃天性。只是誰生誰死,尚無定論。」

韓邀月臉色驟然冰冷,手中玉簫點出。

李玄都雙袖一振,袖藏陰陽二氣,用出「太陰十三劍」的第一式「陰陽兩極生」,氣海丹田中已經落地生根「逆天劫」化作陰陽雙魚,如一方大盾擋在面前。

韓邀月用的是忘情宗的「玉簫劍法」,不過中成之法,而「太陰十三劍」卻是上成之法近乎大成,還有殺力更甚大成之法的「逆天劫」,按照道理而言,「玉簫劍法」是無論如何也勝不過「太陰十三劍」,只是李玄都的境界修為與韓邀月相差實在太大,雙方剛一接觸,李玄都的劍氣便潰不成軍,玉簫掠過,李玄都的腰脅處各有兩道創口,可見血肉,血如泉涌。

不過就在此時,女子也已經出手了,只見她的袖間抖出一柄比起匕首稍長的壓衣刀,被她握在掌中,然後一刀化二,韓邀月躲過了第一刀,卻沒能躲過第二刀,但覺手臂一痛,已被壓衣刀的刀鋒割中,鮮血飛濺,染濕衣衫。

韓邀月既驚且怒,大喝一聲:「好一個『並蒂花開』!」

他這一聲大喝,氣機雄厚,竟是直接將琴捨生生震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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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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