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殺子之仇

第十九章 殺子之仇

老僧周身一震,迅速向後退去。

他避世多年,竟是不知江湖中有了如此高手,前不久他聽聞地師飛升,將衣缽傳於了清平先生,難道眼前之人就是清平先生?

便在這時,李玄都的身形化作陰火炸裂開來,下一刻在老僧的身後重新凝聚成人形,然後一掌抵住老僧的后心位置。

李玄都用另外一隻手掩住嘴巴,不住咳嗽,問道:「大師因何而來?」

法空並不言語,手上用勁力,將脖子上掛着的那串人骨念珠直接捏碎。

那日在崑崙洞天之中,地師徐無鬼連續祭出得自靜禪宗的佛祖舍利,將一劫地仙巫陽壓製得動彈不得。這串念珠乃是真言宗中傳承數百年的寶物,爆發的威力不遜於佛祖舍利。

一瞬間只見得無數猶若實質的金光迸射開來,濃稠似水銀,又似是蠟燭燃燒的燭淚,將李玄都和法空兩人包裹其中。

此時李玄都與法空站在一處,那些金光不傷法空分毫,反而經過金光的沖刷之後,法空已經破碎的金身又燦然一新,可對於李玄都而言,這些金光卻是灼熱逼人,其中似是蘊藏着太陽真火,焚毀萬物。

李玄都修鍊的陰火和太陽真火剛好是陰陽兩面,互為克制。受到金光的侵襲,李玄都的「太陰十三劍」自行激發,使他身周瞬間燃燒起熊熊陰火,將洶湧金光阻擋在外,兩者水火不相容。

李玄都以陰火護住周身,因為這老僧算是正道中人,他還不想直接撕破臉皮,所以也不急於出手,而是靜觀其變。

老僧這次得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沉聲道:「貧僧久不在江湖行走,不曾想如今的江湖已經是天翻地覆,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清平先生吧?」

李玄都道:「是我。」

老僧說道:「貧僧雖未親至玉虛峰,但曾有耳聞,說清平先生得了地師傳承,又在玉虛斗劍中勝了『魔刀』宋政,實在是少年英雄,後生可畏。」

李玄都淡然道:「英雄不敢當,也算不得少年人了。我十歲踏足江湖,至今已有十數年之久,算是見慣了這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也經歷過起起伏伏,大師莫要當我是那等一步登天的少年人。」

李玄都話語中的意思十分清晰明白,我雖然年輕,但不是初出江湖的愣頭青,莫要動其他心思。

法空自然聽出了李玄都的話外之音,微微一笑,「自然不敢把清平先生視作少年郎,道門大掌教不同於朝廷的九五之尊,不是少年人能坐得穩的。」

李玄都輕哼一聲,道:「聽大師話語中的意思,是對道門一統之事甚是不以為然了?」

法空微笑不語。

李玄都淡淡道:「雖說佛本是道,但畢竟佛道有別,你們佛門中人不願加入道門,我也不會強求,可

如果你們想要對我們道門指手畫腳,卻是由不得你們。」

法空誦了一聲佛號,「貧僧幾時插手過道門內務?清平先生何以謗我?」

李玄都道:「秦宗主是我道門中的忘情宗宗主,大師方才欲以『度世佛光』將秦宗主強行度化為佛門中人,這還不是插手道門內務?」

法空搖頭道:「清平先生此言差矣,這『度世佛光』是讓人大徹大悟、懺悔罪孽的法門,並非是魔道之中操縱他人心智的手段,貧僧以『度世佛光』並非是要度化這位女施主,而是要讓這位女施主為過去的罪孽懺悔,然後隨貧僧走上一趟。」

李玄都皺起眉頭「走哪裏去?」

法空道:「去見苦主。」

李玄都冷然道:「秦宗主與我已經定親,夫妻本是一體,我卻不知道她有什麼罪孽,還要請大師道來。若是大師能說得服我,我不僅對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而且願意代她受過,給所謂的苦主一個公道。可如果大師不能說服我,那就休怪我出手無情,就算大師身懷天人造化境的修為,只要未及長生,恐怕都不能生離此地。」

李玄都這話說得十分露骨,威脅意味十足,而且任誰也不會懷疑李玄都是否有付諸於行的能力。

法空感受到李玄都的氣機已經鎖定自己,就算他身周有無數金光環繞,還是感覺幾分涼意,不由臉色一肅,沉聲說道:「敢問清平先生,大仇有幾?」

李玄都回答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法空又問道:「除此之外呢?」

李玄都沉聲道:「都說父母妻兒,除了父母之仇和奪妻之恨,就是子女的仇怨了。」

「清平先生所言極是。」法空雙手合十,「貧僧有一故友,他的膝下只有一子,卻死在了這位女施主的手中,請問清平先生,這個仇該不該報?」

李玄都身形一掠,已經脫離金光籠罩的範圍,讓老僧一驚,不過李玄都沒有對老僧出手,而是來到秦素身旁,將她護在身後,然後才說道:「內子也是江湖中人,手上難免沾染血債,還請大師明言。」

法空深深看了李玄都一眼,道:「請問清平先生,忘情宗的上任宗主是誰?」

李玄都道:「正是家岳,江湖人稱『天刀』。」

法空又道:「那麼『天刀』之前又是誰擔任宗主?」

李玄都心中一動,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不過還是回答道:「是韓無垢,我的幾位長輩都與她與深交。」

法空朗聲道:「韓宗主膝下有一子,名為韓邀月,請問清平先生,韓邀月是死於誰手?」

老僧辭鋒咄咄逼人,一步緊於一步。不過這次不等李玄都開口回答,已經穩住心神的秦素已經是主動開口道:「韓邀月數次對我不軌,終是死

在我的刀下,有何不妥?」

法空嘆息一聲,「孰對孰錯,不過是施主的一面之辭,有江湖有傳言說,施主與韓邀月是為了爭奪忘情宗的宗主之位才生死相向,如今也的確是施主得了忘情宗的宗主尊位,此中是非曲直,恐怕不能僅憑施主的一面之辭就早作定論。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貧僧老朽不堪,卻願意化解此中仇怨,故而對施主用出『度世佛光』,希望施主能隨貧僧去見一見苦主。」

李玄都冷笑一聲,「如此說來,我們夫妻二人還要謝過大師了?」

法空雙手合十低頭,「不敢,不敢。」

李玄都道:「大師曾數次提過苦主,不知這位苦主到底是何人?總不能是已經身故多年的韓宗主吧?」

法空合十道:「當然不是韓宗主。這世上生靈,皆有父母,韓宗主是為人母者,自然還有為人父者。」

李玄都已有猜測,故而談不上如何驚訝,說道:「原來是韓邀月的生身之父,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當年韓宗主走投無路的時候,此人何在?為何時隔多年之後才冒出頭來,卻是讓人生疑。」

老僧嘆了一聲,「他自有苦衷。」

李玄都問道:「什麼苦衷?竟是連妻兒都顧不得了。」

法空不緊不慢地道:「清平先生能促成道門一統,自然是功莫大焉,可在清平先生還未出世的時候,這江湖上卻是正邪不兩立,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宗之間不能有半點牽連,否則便要被處以極刑,如果清平先生生在那個年代,休說與這位秦施主結成夫妻,便是稍有情愫,也是大逆不道。直到大先生司徒玄策、『天刀』秦清等人出世,這種情況才有所緩解。韓邀月的生父乃是正道中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與韓宗主相戀並生下了韓邀月,此事自然不能讓旁人知曉。」

李玄都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人選,不過並不急於點破,道:「據我所知,韓宗主修鍊忘情宗的大成之法『太上忘情經』,最終也是因為『太上忘情經』的反噬而身故,可以說是因為他們父子二人而死,難道這位在正道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將名位看得如此之重,竟是連結髮之妻的最後一面也不敢見?如此沒有擔當之人在多年之後卻跳出來說要報殺子之仇,其動機和目的實在讓人生疑。」

老僧滿面悲憫,又嘆了一聲,「非是也不願,實是不能也。貧僧的那位故友因為此事觸犯了宗規,被他的兄長囚禁起來,其後的幾十年中始終不能脫得樊籠,自然無法去見那母子二人。」

李玄都淡淡道:「大師所說的這位故友,可是正一宗的張靜沉?」

法空雙手合十,低頭道:「正是。」

李玄都輕哼一聲,「張靜沉為何不親自前來?你又憑着什麼敢來替張靜沉出頭?難道我殺你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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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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