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兩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兩女

周淑寧見沈長生愣住的傻樣,不由破顏笑道:「看你的樣子,獃頭獃腦的,什麼時候才能像哥哥那樣?」

沈長生見她眼波流動,心跳更快,慚愧道:「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周淑寧哼了一聲,「你要努力,不能像以前那麼懶散,你要起得比哥哥還早,睡得比哥哥還晚,才有那麼一點點可能趕上哥哥。」

沈長生頓時苦了臉,可聽她不容置疑的語氣,又不敢反駁,只能無可奈何地點頭應下。

就在這時,有個嗓音從兩人頭頂傳來,「不知兩位口中的『哥哥』是誰?難不成是那位『清平先生』?」

聽這嗓音,應該是一個女子。

兩人俱是一驚,沈長生左手扣住一顆「鳳眼子」,右手握成拳頭,指縫間夾住三根「鎖神錐」。周淑寧則是手中出現一把紙傘,正是玉清寧的「太九傘」。

沈長生轉眼四顧,不見半個人影,喝道:「是誰?」

卻聽那女子又說道:「聽你們的語氣,應該與那位清平先生頗為熟絡了,若是把你們二人抓走,那位清平先生會不會來救你們?」

聽到這裏,周淑寧和沈長生哪裏還不明白,來者不善,只是兩人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報恩寺中動手,要知道今天的大報恩寺不僅是高手雲集,還是在大天師的眼皮子底下。

沈長生喝道:「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女子笑了一聲,「我是個女子,可不是什麼好漢。」

聲音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始終游移不定。

沈長生不由一窒,好在還有一個周淑寧,接着說道:「男子也好,女子也罷,想來閣下也是前輩高人,對付我們兩個晚輩,也要藏頭露尾嗎?」

「小丫頭說得倒是有點道理。」話音落下,一個女子憑空出現在兩人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其實她一直就站在這裏,只是她與此處天地相合,讓沈長生和周淑寧對她視而不見。其實不必說沈長生和周淑寧,就算是一位天人境大宗師,若是沒有提前防備,也很難察覺。

女子的容貌很美,天下間的美人各有千秋,就像世間的花兒,梅蘭竹菊,各有各的形貌,各有各的顏色,只是有各花入各眼,有的花兒如牡丹,舉世皆知,無人不愛,有些花兒卻籍籍無名,少有人知。女子雖然陌生,但僅以容貌而論,不遜於沈長生和周淑寧曾經見過的蘇雲媗、宮官、玉清寧、秦素等人。

女子身着一襲玄色長裙,襯得她面白如雪、青絲如墨,極是驚艷。女子似笑非笑,幽深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沈長生和周淑寧立時感受到一震刺骨寒意。

周淑寧強壯膽氣,高聲問道:「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女子淡笑道:「我複姓上官,單名一個『莞』字。」

沈長生輕聲道:「我聽說過她,是陰陽宗的九明官,還是地師的親傳弟子。」

上官莞笑了一聲,「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既然我通報了姓名,你們兩個人是不是也該報上自己的名號?」

周淑寧冷冷道:「我姓周,雙名淑寧,玄女宗弟子。」

沈長生緊接着說道:「我姓沈,我叫沈長生。」

上官莞看了沈長生一眼,「你姓沈,

與沈無憂是什麼關係?難不成你是他的兒子?你爹可是在我們的手上,我帶你去見你爹好不好?」

沈長生是沈無憂和陸夫人收養的孤兒,因為沈大先生和陸夫人膝下無子的緣故,一直把沈長生當作兒子看待,否則陸夫人也不會要求李玄都日後把宗主之位傳給沈長生。對於沈長生來說,從記事起就開始跟着掌柜和老闆娘生活,三人就是一家三口。家裏的日子苦些,也沒什麼不好的。至於後來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場荒誕的夢,他一直都知道掌柜和老闆娘身懷不俗修為,可忽然有一天,老闆娘告訴他你是太平宗之人,就是那個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的豪富宗門,然後就是掌柜一次出門之後再也沒有回來,至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是有得選,他寧可回到以前開客棧的日子。

聽到上官莞這番話,沈長生怒火中燒,忍不住怒喝道:「你們陰陽宗的人都該死!」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鳳眼子」也朝上官莞激射過去。

「鳳眼子」以烈火秘葯製成,再以修為催動,威力驚人。屬於「八部神通」中的離火部神通,遇水仍舊可燃,若是修鍊至極致,足可以焚山煮海。以沈長生此時的修為,「鳳眼子」炸開之後,須臾之間就會化作一片火海,大雨不能熄滅,反而會火上澆油,讓火勢更大。

可上官莞只是一伸手,便將這枚「鳳眼子」抓在手中,不見半分火氣。可若仔細看去,這顆「鳳眼子」其實已經炸裂開來,整個外殼出現了無數裂痕,甚至可以透過裂痕看到內中的火紅之色,此時被人以磅礴修為直接禁錮在將爆未爆的這一瞬間,玄妙非常。

沈長生和周淑寧見此情景,都是驚駭難言,破去「鳳眼子」的火焰不難,不讓沈長生的「鳳眼子」出手也不算難,可做到這種地步,就十分駭人了。絕不是歸真境可以做到的,非要是天人境的修為不可。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今日怕是難以倖免了。不過周淑寧也不肯就此束手待擒,想了想又道:「不知上官姐姐與哥哥有什麼仇怨?」

上官莞淡笑道:「與你無關。」

周淑寧笑了一聲,「總不會是上官姐姐對哥哥有意,可哥哥只喜歡秦姐姐一個人,所以上官姐姐就因愛生恨。」

雖然明知道周淑寧是在故意以言語激她,但上官莞臉上的笑意還是漸漸斂去,冷哼一聲,「天底下的女子也不是都要圍着男人轉,說到女子,雖然家師和聖君意見不合,但我最佩服的還是聖君,女子就該如此,管你是什麼『魔刀』宋政,都一腳踢開,沒有男人,女子也能成事,女子就該與男子分庭抗禮。」

沈長生驚訝道:「聖君……是、是個女人?」

周淑寧橫了他一眼,沈長生立刻閉口不言。

其實玄女宗也是類似理念,周淑寧對於這番話還是頗為認可的,不過此時兩人立場不同,她卻不能附和,譏諷道:「好一個分庭抗禮,你怎麼不去找哥哥,反而對我們兩個晚輩出手?還不是害怕哥哥,不是哥哥的對手。」

上官莞冷笑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小丫頭你是想拖延時間吧?等著旁人發現不對再來救你們,可此時你的哥哥和大天師正在虎禪師那裏做客,白綉裳和蕭時雨這會兒也被引走,不在大報恩

寺中,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

周淑寧心中一驚,不過還是強自鎮定,「你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為了抓我們兩個嗎?」

上官莞道:「當然不是,抓你們不過是順手為之。李玄都這等鐵石心腸之人,想要挾他,你們的分量可不夠,怎麼也得秦代小姐才行。甚至秦大小姐也不夠分量,還得再加幾個才行,偏偏他這個人無父無母,還在意的幾個人,不外乎就是李道虛和張海石,想要抓住他們,還不如直接殺了李玄都簡單。」

周淑寧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們肯定殺不掉哥哥。」

上官莞也不否認,「正因為殺不掉,所以才要來捉你們,讓他能投鼠忌器也是好的。」

一直沒機會說話的沈長生忽然道:「你們引走了白宗主,是想對秦姐姐出手對不對?平日裏秦姐姐都與宗主形影不離,現在的大報恩寺中高手雲集,看似沒有機會,反而會讓所有人都放鬆警惕,實則是最好的機會。」

上官莞看了沈長生一眼,訝異道:「看起來是個傻小子,原來不傻。」

上官莞又看了眼遠處的香水河,問道:「你們聽過忘川河的故事嗎?」

沈長生回答道:「人死之後要過鬼門關,經黃泉路,在黃泉路和冥府之間,由忘川河划之為分界。忘川河水呈血黃色,裏面儘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忘川河上有奈何橋,奈何橋邊坐着一個老婆婆,她叫孟婆,要過忘川河,必過奈何橋,就要喝孟婆湯以忘記前世的事情,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也就不得投生轉世。」

上官莞笑了,「這條香水河其實就是忘川河,那河上之橋就是奈何橋,世人以為此河是前寺和后寺的界限,殊不知此河是兩個世界的分界,上了此橋,過了此河,就是兩個世界,這邊發生了什麼,那邊半點也不會知道。」

兩小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密林盡頭的那條河,清澈的河水彷彿變成了一條血河,沈長生對周淑寧小聲說道:「她說的應該是洞天。」

便在這時,另一個女子說道:「原來如此,多謝上官姑娘解惑。」

「魚兒上鈎了。」上官莞並不驚訝,臉上反而露出笑容,「我之所以與這兩個小傢伙說這麼多,就是為了釣起你這尾大魚。」

周淑寧和沈長生看到出現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驚喜道:「秦姐姐!」

來人正是秦素,她背對着沈長生和周淑寧,所以兩小看不見她臉上的凝重,她抬了抬手,示意兩小後退,而她的另外一隻手,則按住了腰間懸掛的「欺方罔道」。

上官莞輕笑道:「秦大小姐,如今江湖中有一個說法,年輕一輩的男子當以李玄都居首,年輕一輩的女子中則由你奪魁。對於這個說法,我不大認可,所以想要向秦大小姐討教一下。」

秦素道:「上官姑娘是地師的高足,自從趙純孝死後,你便是地師唯一的弟子,豈會在乎江湖上好事之徒的評價。」

「好,不用這個說法。」上官莞笑吟吟地望着秦素,「家師曾想把我許配給李玄都,可李玄都拒絕了,聽聞李玄都已經與秦大小姐定親,顯然在李玄都的眼中,我是不如秦大小姐的,我心中不服,想要與秦大小姐比上一場,這個說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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