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暗潮

宋恆卻沒有回答顧心的話，臉色淡淡的，一副平日裏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埋頭吃飯。

但這明顯就是有事藏着，因為他平日對顧心並不冷淡。

還賣關子呢？

顧心把外露的喜悅收了起來，不再追問。

該怎麼過，明天不就知道了？

心底當然有點小期待。不過，顧心沉得住氣。

她低頭認認真真地吃飯。宋恆也吃，一時間兩人竟然默默相對吃完了整頓飯，這可是成婚之後從未有過的事，要知道平時倆人同桌吃飯時可都是有說有笑的。

雖然說笑的那個人大半是顧心。

一時飯畢，丫鬟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顧心狀似無意地跟丫鬟聊起來。

「天越來越冷了，出門坐車也難受，記得明天在馬車裏多裝幾隻暖手暖腳的抱爐，給二夫人也帶幾個，明天去工地那邊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免得時間長了凍得慌。」

丫鬟點頭應是。

宋恆那邊洗了手，正準備拿起顧心平日看的書翻兩頁，聞言忍不住朝顧心望過去。

顧心假裝沒注意到，依舊在吩咐。

「記得帶點心，多帶幾樣，說不定奉恩伯府趙大小姐會一起去，挑她愛吃的帶。我和二夫人辰時從府里出發，趙大小姐要是一起的話，估計會早早就在府外等著呢。」

丫鬟再次答應。

宋恆忍不住了。

「你明天要出去？」

顧心漫不經心地答應着：「嗯，和二夫人約好了的，去廟宇工地那邊看看。」

「臘月里天寒地凍，年關將至，工地也該停了。」

「是的，不過現在都是準備資材之類的事，不受天寒影響的。現在處處安排好了，等年後天氣一暖和，馬上就能動工，爭取明年就能完成主體工程，後年請高僧入住講法。」

宋恆沉默了片刻。

顧心所說的進度安排沒問題，但問題是，明天他好容易休沐，顧心卻要出去？

生日都不休息么？

他開始思索，要不要攔住顧心，讓她明天在家裏待一天，好好過個生日？

建廟那邊的事情，可以先讓二嫂郭氏去照看。

這是很好協調的事情，但……

婚前說好了的，他不會幹涉顧心做事的自由。宋恆就開始想，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他能勸顧心別去嗎，是不是違背了不干涉她的原則？

她會不會介意？

這正是宋恆拿不準的地方。因為顧心平日做事周到，待人接物方面，是那種心裏介意也不會說出口的人。

他不想讓顧心介意。

但，他又很想讓顧心留在家裏。

於是，思索的時間就有點長。

沉默，沉默……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

丫鬟都把碗筷收拾走了，只剩了兩人相對，顧心看宋恆默不作聲的樣子，覺得納悶。自己都把話說成這樣了，他還不攔著，不是說休沐嗎。

這位爺琢磨什麼呢？

手裏書都拿倒了。

「四爺，我去洗洗，一會就早點睡了啊，明天還得出門呢，多睡一會養精神。」

顧心主動打破寂靜，給宋恆一個台階下。

他要是不想讓她出門，讓她留在家裏陪他休沐，這時候就應該開口了吧。

「……好。」

可是等了半天，宋恆沉吟片刻，只說出一個好字。

顧心收拾收拾衣物就去連通的隔間沐浴了。爺您自己琢磨吧。

宋恆還真的就繼續琢磨。他真沒想好要不要攔住顧心出門。

一會，嘩啦啦的水聲從隔間傳來，還有丫鬟和顧心低聲閑談的聲音。宋恆這邊還沒思索完。

一時間他突然有點想念李望川。

雖然那傢伙告訴的辦法都不大靠譜，但在體貼女子心情方面，好像還是李望川經驗多一些。要是那傢伙在，能問問意見就好了——至於問完了要不要採納其意見，那另說。

宋恆現在只是想有個人能跟自己商量一下。

哄妻子高興方面他的確不太擅長。

深深吸了口氣，宋恆放下書，轉身出門。

外面伺候着的小廝低頭跟上，陪着宋恆一路往外院去。

「讓人去找李世子，說我立等他說話。」

宋恆突然吩咐。

小廝覺得一定是十分要緊的事情，趕緊一溜煙地去辦。因為，四爺說話的語氣是那麼嚴肅！

隔了不到半個時辰，李望川滿頭大汗地過來了。

兩人在宋恆的書房見面。

「四哥，什麼事！我跟西山營的梁副都統在外吃酒呢，留家的小廝一時找不到我，所以耽擱了，四哥，沒誤事吧！」

天都黑了，宋恆突然派人找他，而且那人還火急火燎的，李望川就覺得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他立刻就聯想到慈寧宮。

廬王上次故意來宋恆婚禮攪和，事後皇帝一直當不知道，不聞不問的，前日卻在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閑聊提起廬王藩地王府的進展，說是明年肯定能完工，廬王卻當場咳嗽起來，咳得氣若遊絲。

皇帝便詫異：「病還沒好利索？恍惚聽說，前陣子宋愛卿婚禮的時候，廬王還特意去祝賀過，見到的人都說王爺紅光滿面，身體十分康健。」

廬王不答話，只是咳。

太后急得一邊親手給廬王拍背，一邊說：「……外面人的話也能信嗎？釗兒日日在哀家眼皮底下，哪有紅光滿面的時候。」

皇帝目光一凝，默了片刻，突然笑道：「那想必是外頭人看錯了？只是，是否看錯，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現在朝野上下都在議論，廬王明明身體康健，宮裏卻對外說他病入膏肓，難不成是為了躲避罪責。朕聽了這些話自然要訓斥，可悠悠眾口，便是朕貴為天子，也堵不住。」

太后陡然抬頭，用鋒利的目光朝皇帝瞥去。

皇帝垂了眼帘。

太后沒有收回目光，就那麼瞅著皇帝。

屋子裏一時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唯有廬王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宮女替他拍背喂水的聲音還在繼續。

最後那咳嗽也消停了。

太后直起身子，冷笑一聲。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個，給哀家的兒子潑了一身髒水不說，還詛咒他『病入膏肓』，膽子可真不小。皇帝若是堵不住小人之口，那麼哀家親自去堵。若是讓人隨意詆毀皇家，日後地下相見，哀家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然後，太后就借口乏了要休息，「請」皇帝離開了。

這是前日剛發生的事情。

李望川經常跑慈寧宮，並且還暗地兼著給太后跑私房錢的差事，所以跟慈寧宮上下都熟，更有幾個可信任的眼線。

當時皇帝和太后暗潮洶湧的場面，李望川很快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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