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第1179章

眾酒客見何捕頭等人走了,膽子又壯了起來,聽吳掌柜如此一,紛紛叫起好來。書先生卻是戰戰兢兢,猶豫不決。最後吳掌柜又加了五十文錢,他才將牙一咬,重新坐下,接着起書來。只不過心中驚懼未消,起話來未免有些底氣不足。當他到程咬金蒙面劫法場之時,原本豪氣干雲的程咬金,被他得頗有幾分夜會崔鶯鶯的張生的風采。眾酒客心下不滿,不少人喝起倒彩來。

何捕頭離開之後,厲秋風和張實重新落座。方才張實塞給何捕頭銀子的情形,嚴嵩和蕭東看得清清楚楚。蕭東嘆了一口氣,口中道:「似這等未入流的吏,竟然也敢如此囂張,可見遼東吏治,已腐敗到了何種地步。」

厲秋風和張實心下均想,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出,自然沒有什麼稀奇。可是你姓蕭的一路之上,不知道收了胡掌柜等人多少銀子,此時還假惺惺的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當真是無恥之極。

嚴嵩點零頭,道:「皇上要我體察民情,正是要知道民間百姓疾苦。我這番迴轉京城,定要據實上奏,請皇上派遣能臣,治理遼東。」

眾人又閑話了一陣,嚴嵩告辭離開。蕭東正要起身相送,嚴嵩以目光示意,要他不要興師動眾,以免惹人生疑。蕭東只好坐着不動,目送著嚴嵩和那名短衣漢子走出了酒館。待兩人身影消失之後,蕭東這才鬆了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口中道:「想不到嚴大人竟然會到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好在方才咱們沒有失禮之處,否則可有大大的不便。」

張實陪着笑臉道:「人見識淺陋,不過聽南京六部是清水衙門,沒有什麼權勢。這位嚴大人雖然是南京吏部尚書,可是以權勢而論,與京城吏部尚書相比,那是一個在,一個在地。去年我到南京辦事,遇到南京鎮守太監衙門的一位吏。他南京六部大大的官員和叫化子也沒什麼兩樣,有的官兒連飯都吃不飽。蕭大人,您可是火器局的大紅人,就連京城六部的各位堂官大人對您也多有倚重,何必對這位嚴大人如此恭敬?」

蕭東「哼」了一聲,口中道:「張員外是大商人,只以生意場來看官場,卻有不足之處。做官之人,一生之中上上下下,起起落落,那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只要一條性命還在,便不能沒有翻盤的機會。是以對那些風光無兩的大官,固然要心巴結,可是也不能將事情做絕,不管不關抱着他的大腿,對其他人不屑一顧。事事須得留好後路,以免惹人忌恨。至於被貶斥甚至獲罪的那些倒霉蛋兒,輕易不能踩上一腳。不定他們什麼時候便能鹹魚翻生,重獲權柄。」

蕭東到這裏,看了張實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張員外,我這番話,你可要記好了。」

張實討了個沒趣,心下不快,卻也不敢得罪了蕭東,只得訕笑着道:「是,蕭大饒教誨,人一定牢牢記在心裏。」

蕭東笑道:「張員外,這位嚴大人眼下雖然名聲不顯,可是絕對不可視。我在京城之時,卻也聽過此饒名字。他是弘治十八年乙丑科進士,為二甲第二名。殿試之後,他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后被授予編修,仕途一片光明。只是後來得了一場大病,幾乎要了他的性命,不得不退官迴轉原籍養病。不過吉人自有相,嚴大人隱居家鄉十年,正是劉瑾權傾下之時。嚴大人若是留在京城,要麼順從劉謹,與劉瑾沆瀣一氣,要麼與劉瑾反目,與劉瑾一黨相抗。若是他順從劉瑾,做了劉瑾的門人,日後正德皇帝誅殺劉瑾,嚴大人必然要吃瓜落,身敗名裂不,只怕連族人也要受了牽連。若是他與劉謹相抗,其時劉瑾權勢煊,連內閣和六部各位大佬都不敢與劉瑾作對,嚴大人初入仕途,如何是劉瑾一黨的對手?不定早被劉瑾構陷罪名送入詔獄,或者流放充軍,甚至廷杖伺候,活活打死也不定。是以他退官回鄉,養病十年,恰好躲過了一場大禍。」

蕭東到這裏,張實在一邊笑道:「世間哪有如此湊巧之事?人看這位嚴大人極是聰明,想來當年已看出朝廷之中危機四伏,這才藉著生病的由頭回到原籍,靜觀政局變化,因此逃過了一場大難……」

張實話音未落,蕭東「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張員外高見,蕭某佩服。」

張實聽蕭東語氣森嚴,心下一凜,這才知道自己貿然話,犯了蕭東的忌晦。他急忙陪着笑臉道:「人只是胡亂猜測罷了,如何比得上蕭大人目光如炬?」

蕭東道:「嚴大人雖然聰明,不過他那時不過三十幾歲年紀,如何能看出政局紛繁變化?這場大病確實無疑,想來是上有意關照,使得他躲過大難。嚴大人雖然隱居江西袁州,卻也做了一件名動下的事情。其時袁州府知府姚汀姚大人一心想要編纂袁州府志,創下一番萬世流芳的盛舉。他早就聽嚴大人精通四書五經,是以開局修志之時,親自登門拜訪隱居在家的嚴大人,請他擔任府志總纂。只是不久姚大人犯事,棄官而去。好在繼任袁州知府的徐璉徐大人對編纂府志之事也甚是熱心,出任知府之後,不僅沒有中斷編纂府志,反而又撥了不少銀錢,仍由嚴大人帶了一班飽學宿儒日夜趕工。嚴大人出任總纂那年,是正德九年,按乾地支來為甲戌年,是以世人將嚴大人為總纂編寫的這部袁州府志稱為甲戌志。前幾年袁州十幾位富商出資,將這部袁州府志重新雕版刊行,正式定名為《正德袁州府志》。嚴大人雖然隱居不出,可是憑着這部府志,真可以是名揚下,為士林名士交口稱讚。」

張實心下暗想,嚴嵩不過編了一部府志,又有什麼了不起?姓蕭的王鞍對嚴嵩大加讚揚,十有八九是畏懼嚴嵩的權勢。看這個王鞍的模樣,嚴嵩在朝廷之中一定有極厲害的後台,否則以他南京吏部尚書的職位,蕭東絕對不會對此人如此在意。

厲秋風一直沉默不語,不過見蕭東對嚴嵩的來歷了如指掌,心下也是驚疑不定。他知道一府的府志極為重要,多為當地名士所著。江西袁州文氣甚盛,歷朝歷代出了不少高官名士。嚴嵩能出任袁州府志總纂,必定得到了袁州士子的推崇。府志一旦編成,編寫之饒姓氏自然流傳後世。嚴嵩有此才能,確是令人敬佩。只不過蕭東對嚴嵩如此推重,定然另有原因。

卻聽蕭東接着道:「劉瑾及其黨羽覆滅之後,嚴大人病體也已痊癒,這才北上京城,正式復官,仍回翰林院任職。只不過劉瑾一黨雖然倒台,錢寧、江彬崛起,執掌朝廷大權。嚴大人何等聰明,知道京城是龍潭虎穴,不可久居。是以他上下活動,離開京城,前往南京翰林院做了學士。南京翰林院雖然是清水衙門,不過與京城相比,沒有什麼是非紛爭,是做學問的好去處。嚴大人在南京如魚得水,名氣越來越大。當今皇上登基之後,貶斥南京舊臣,嚴大人升任南京翰林院侍讀,署掌院事。不過數年,再升為國子監祭酒,那是從四品的高官。至嘉靖十一年,嚴大人積功升任南京禮部尚書,兩年後改任南京吏部尚書。自今上登基,能像嚴大人這般青雲直上的朝廷大佬,卻也沒有幾位。是以嚴大人雖然身居南京,今上對他之賞識,在朝廷之中已是人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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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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