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遲早

157:遲早

爪招刁鑽,爪勁狠辣,爪功詭奇。這兩道惡狼黑影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便立刻展示出其不凡根基。只是甫相接觸,程立早判斷出這兩名幽冥血奴的修為,絕不在金龍幫八大天王之下,俱屬一流高手。距離絕頂境界,也不過一步之遙罷了。

儘管如此,今時今日的龍城侯,並已非昔日遼東的黑煞神君了。電光石火之際,他嘿聲沉喝,手腕猛然一扭。「九曜」刀光應聲暴漲,就如經天長虹,堂堂皇皇,驚動十方九州。刀光所過之處,彷彿連虛空亦要為之割裂。金鐵之軀在此刀光面前,就與朽木腐土無異,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天、地、神、佛、人、獸、鬼,,無物不斬,百無禁忌——天王斬鬼刀!

此刀一出,遇神殺神,見佛誅佛。區區惡狼,何能抵擋?剎那,兩頭怪物同時發出刺耳尖叫,咒罵着向後返身倒縱,被迫撤招棄攻。但哪怕他們反應再快,終究快不過九曜寶刀。以剎那的細微差別,刀光先後在他們身上臂上掠過。登時血花飛濺——卻是腥臭無比。

即使旗開得勝,可在程立眉宇間,卻沒有什麼喜悅之色。反而眉頭扭結,呈現出一片疑惑與不解。還有隨之而來的幾分凝重之色。

無堅不摧的九曜寶刀,居然不能把這兩頭骯髒怪物的手臂當場卸下,僅僅只讓他們受傷見血而已。那是因為下刀之際,程立可以明確感覺得到,自己刀下所切削之物體,絕不像血肉之軀,反而很像是軍隊中以精鋼打造的魚鱗鐵甲。

而且,對方身上更及時衍生出一股柔韌怪力。就像是塊塗滿了油的厚牛皮,儼然把「九曜」刀勁卸開大半,真正落實在對方皮膚肌肉之上的力量,頂多只剩下十之二三罷了。也正因為被

敵人底蘊未明,程立也不再繼續追擊。他提刀左右虛劈兩下,把沾染在刀上的腥臭血污甩開。舉目凝神觀望,月色之下,只見五丈之外,一男一女兩個「人」屈腿蹲踞於地,正伸出舌頭去舔自己手臂之上的刀傷。

這兩個「人」,其外形相貌與四周那些半人半狼的怪物相比,倒顯得更有人樣。至少身上的黑毛並不算太濃密,面孔也更接近正常人類。皮膚同樣不是那種讓人看着噁心的青黑色,頂多有點蒼白罷了。甚至認真看來,那「女子」五官還算周正,十分為滿分的話,她至少也有個六七分。

只可惜,世上絕不會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對這「女子」動念的。只因她神態癲狂,看上去就是一副失心瘋般的模樣。再加上渾身都由內而外地,透發出一股濃烈的腥味臭氣,種種缺點加在一起,早已遠遠超過了其優點,讓任何正常人都只想敬而遠之。

那個「男人」舔了幾下,忽然回過頭來,向那「女人」粗聲怪笑道:「桀桀桀~~居然剛上場便挂彩了,真丟臉啊真丟臉。狗婆娘妳可記得,我倆已經有多久未曾受傷流血了嗎?」

那「女人」也收回舌頭,尖聲怪笑道:「咭咭咭咭~~我記得我記得。大概是三十六,還是三十七年前?總之差不多就是這左右吧。時間可過得真快啊。想當年啊,那個厲小子也像眼前這小白臉一樣,剛交手便讓咱們夫妻倆掛了彩,嘻嘻,當真好不威風呢。」

那個「男人」獰笑道:「不錯不錯,好像就是這樣。唉~人老了,就是記性不好啊。那麼後來呢狗婆娘,最後怎麼樣了?」

那「女人」詭笑道:「最後?呵呵,狗公你記性真差。最後那個厲小子當然是哭爹喊娘,跪地向咱們求饒啦。要不是咱們大發慈悲,放他一條生路,厲小子早被咱們的寶貝們啃得骨頭都沒剩,變成一堆發臭的米田共啦。嘻嘻,呵呵,哈哈哈~~」

頃刻間,這對男女同時放聲狂笑起來。那聲音絕不像活人的笑聲,反倒像是惡犬夜吠。那些遍佈四周,數以千計的骯髒怪物,聽到這對男女的怪笑,立刻本能地仰首向月,異口齊聲地怪叫嘶吼。深夜當中乍聽之下,實在教人為之毛骨悚然。

程立面色同樣為之劇變,卻並非因為這些怪物的嘶吼,完全因為那對男女所提及的人——厲小子。他猛然回頭,問道:「厲師兄,他們所說的人……」

「正是厲某人。」

毫不避諱。魔聖淡然道:「這兩名奴才,公的叫符遲,雌的叫蔡早。三十多年前,他們是江湖上一對臭名遠播的雌雄大盜。經常四齣作惡,到處打家劫舍。而且下手的目標,通常都是武林中人。目標在武林里名聲越響,越會引起他們的興趣。

他們下手之際,把目標家中財物洗劫一空,那也就罷了。偏偏為了揚名出風頭,他們動手之後,更會抓住苦主,在苦主面頰處刺下『遲、早』兩個字。」

程立皺眉道:「士可殺不可辱。被他們這樣侮辱的江湖中人,肯定難過得很了。」

魔聖淡道:「不錯。被他們刺青的人,十之八、九,到最後都不堪羞辱,憤而自殺。這對狗男女如此陰損行徑,委實教人髮指。江湖中無論黑道白道,幾乎所有人都視他們如過街老鼠,恨不得把他們砍成肉醬。」

程立道:「既然犯了眾怒,想必會有不少江湖人聯合起來,圍剿這對狗男女。但他們直至今天,還活得好好的。想必也有些過人之能。」

魔聖頜首道:「血河道內,據聞有十大鎮宗絕學。這對狗男女所修鍊的,正是其中之一:血牙罡。這門絕學合共分為九層。前八層也罷了。修鍊最後一層的法門,卻邪門得很。竟要生吸活人鮮血以輔助練功。」

「什麼?要生吸活人鮮血?」

程立吃了一驚,下意識回頭去看那對狗男女。只見那狗男洋洋得意地道:「不錯不錯。血牙聖罡至高無上的第九層境界,就必須要有活人生命元氣滋補,才能夠修鍊成功。活人身體里,什麼東西生命元氣最充沛,最滋補?當然是鮮血啦,哈哈~」

那狗婆娘則怪笑道:「人血這東西,香甜馥郁,還略帶些膠稠,口感不知道多好,簡直是世間的無上美味。小白臉,你沒嘗過吧?那麼不妨也試着嘗一嘗啊。包管你試過一次,就立刻上癮了呢,嘻嘻。」

程立面色一沉,自然而然流露出厭惡之色。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剛才魔聖所說的「這對狗男女當年在江湖上臭名遠播」,究竟代表着什麼,不說那些受害者,就是程立自己,此刻也確實被這對狗男女給噁心到了。

魔聖冷冷道:「師弟,覺得很噁心吧?噁心就對了。這對狗男女就是這樣,恬不知恥,神憎鬼厭。其實本來只是殺人練功的話,那還算不上什麼。最要命的,卻是他們的血牙罡修鍊到三、四層之後,體內就會產生一種邪毒。

當他們生吸活人鮮血練功時,這些邪毒便會通過牙齒,傳入受害者體內。邪+毒入體,會讓人迅速失去理性,變得瘋狂。終於變成一頭似人非人,似狗非狗的怪物。六親不認,人性全無,見了活物就會撲上去撕咬,至死方休。

更可怕的,這種邪毒還有極強大的傳染性。被感染邪毒者咬傷,同樣也會中毒。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最終所有人都會淪為行屍走肉,變成一群見不得光的瘋狗!」

程立愕然道:「見不得光?」

魔聖道:「不錯。受邪毒感染的所有人形瘋狗,全都會發自本能地對陽光感到畏懼。只要稍微照耀到一點陽光,都會讓他們無比痛苦。所以,他們只能在黑夜或極陰暗之處活動。

當然,邪毒既然由這對狗男女身上而來,作為始作俑者,他們自己也難以例外。尤其練成血牙道第九層之後,這種癥狀更變本加厲。讓他們永遠也只能晝伏夜出,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程立哂道:「原來如此。那麼他們也可說是自作自受了。」

魔聖淡淡道:「雖然是自作自受,但確實流毒無窮。而且他們不知收斂,到處殺人吸血,被感染的瘋狗越來越多。終於引起公憤。不少江湖人都聯合起來,到處追殺他們。但都被這對狡猾的狗男女設計反殺。最後,連百里湘玉也被驚動,但他身有要事,一時走不開,於是便求到了我頭上。

這種渣滓太過無恥,甚至連聖門的格調,都被他們給拉低了。為兄既然是本門聖主公山師尊的掌門大弟子,維護聖門聲譽,當然責無旁貸。

於是為兄找到他們,把他們的手腳都狠狠打斷,又破了他們的氣門,讓他們一身邪功盡數被廢。當時想着這樣也就夠了,於是未下殺手,饒過他們兩條狗命。想不到,他們居然還能夠復功?這倒是厲某人大意了。」

程立失笑道:「原來如此。這對狗男女,當着師兄你的面,居然也敢顛倒黑白,胡說八道。把大敗說成大勝。哈哈,看來這厚麵皮連同不能見日光兩點,都是血牙罡的特色啊。」

「呸,小白臉你知道什麼?」

狗男符遲用力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不見天日,那便不見啰。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子還嫌那日頭太刺眼,曬得渾身不舒服呢。能夠只是付出這小小代價,就換來血牙神罡第九層的無敵力量,這筆生意再怎麼算,我們兩夫婦也絕對賺大了。」

狗婆娘蔡早雙臂向上一揚,傲然道:「不錯。小白臉,別覺得自己刀法好,就能耀武揚威了。看看,你的破銅爛鐵在咱們夫婦身上,可完全起不了作用呢。」

程立凝神相望,眉宇間當即流露出幾分凝重。只因為他看得清清楚楚,這狗婆娘的一雙手臂之上,竟光潔平滑,全不見半條疤痕傷口。

但這怎麼可能?剛才程立明明揮刀斬傷了這對狗男女的手臂。雖然傷勢只及皮肉,不損筋骨。但正常情況下來說,也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時間,傷口才能痊癒。而且即使痊癒之後,也多半會留下傷疤。怎可能像眼下這樣,立刻便恢復至彷彿從未受過傷一樣的狀態?

魔聖淡淡道:「血牙罡雖然陰損歹毒,但也尤其可堪稱道之處。真正練成以後,一身皮肉厚韌如堅甲,骨骼硬似金鐵,更有不可思議的高速自愈能力。無論受了什麼樣的重傷,只要緩過來一口氣,便可以瞬間恢復如初,幾乎等同不死之身。師弟可要小心了。」

「小心?哈哈,任你們再怎麼小心,最後也是一樣啦。」

這對狗男女夫婦同時放聲狂笑,得意洋洋地道:「有血牙神罡第九層護體,我們兩夫妻就是不死之身。無論面對任何敵人,都先天立於不敗之地。除非有本宗三百年前的宗主『血河老祖』所留下之法寶『千個太陽』。否則普天之下任何武功,都絕對無法攻破我們的護體罡氣。」

「千個太陽?」程立心中一動,隨即為之恍然。原來那位血河老祖,就是魔門血河道在三百年前的宗主,難怪他所留下的「千個太陽」,竟然如此厲害了。

回想當日洞天福地之中的一戰,「天下第七」手抱這「千個太陽」,竟然就能和已經邁入極元境界的李焚舟相抗。可是「天下第七」自己的修為,卻頂多只是勉強入一流而已。血河老祖這件法寶之厲害,從中可見一斑了。

洞天福地一戰,「天下第七」最後不幸慘死,但「千個太陽」卻未受損毀。大戰結束后,雪煙霞打掃戰場收拾殘局,把這法寶找了回來。

不過,雖然雪煙霞和程立都知道這是一件厲害異寶,但兩人都不懂音律,更不知道這異寶該如何運用。所以最後,也只是把它送進洞天福地之內的藏寶室,當作一件普通藏品安置而已。

假如事前早知道,自己居然會在這裏遇上符遲和蔡早這對狗男女夫妻。那麼程立肯定要把「千個太陽」隨身攜帶。並且絕對要努力鑽研出其中奧秘的。只可惜,正所謂千金難買早知道。所以現如今,是指望不上「千個太陽」了。

魔聖向程立瞥了一眼,淡道:「怎樣了,師弟。是否覺得這對狗男女實在太棘手,不好應付呢?其實,你也沒必要在這裏和他們死拼。憑你的本事,即使眼下收拾不了他們,但要脫身離開,這對狗男女也絕對攔不住你。等到恢復十足狀態以後,這對狗男女,還是隨便你愛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程立凝聲道:「我可以走。但厲師兄你呢?看來,血河道對於你這位天極宗的宗主,不是很尊敬啊。」

魔聖不屑道:「血河道雖然名列聖門四宗六道的十大支脈之內,但實際上,卻是聖門裏的異類,幾乎和其餘九大宗脈都合不來。

尤其當年,公山師尊擊敗了他們,正式成為聖門聖主以後,天極宗和血河道之間,簡直可說已結下了死仇。不過,即使他們想要落井下石,也未必有這個本事。所以師弟,你不必擔心為兄。」

「師兄既然這樣講,那麼我更沒有理由離開了。」

程立深深吸一口氣,掌中握定了「九曜寶刀」,轉身以正面面對那兩個狗男女,沉聲道:「為一己之私,禍害無辜百姓,肆意傳播邪疫,以至於流毒無窮。這樣的渣滓敗類,我不知道也罷了,既然遇上,那麼即使拼了我這條命,也絕不能讓他們繼續存活。更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再去加害更多無辜。」

「想殺我們倆?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狗男女同時仰天狂笑,不可一世地齊聲大喝道:「小白臉死到臨頭,還在大言不慚,簡直可笑。孩兒們,給我——殺!」

一聲令下,圍聚於四面八方,那無數頭半人半狗的骯髒怪物,立刻各自厲聲嘶吼,爭先恐後地空群殺出,同時從四面八方向程立和魔聖二人衝殺過來。

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形瘋狗,雖然沒練過什麼武功。可是自從被邪毒感染之後,雖然理智全失,瘋狂嗜血。但與此同時,卻也變得力大無窮,而且行動敏捷如風,更有尖牙利爪,殺傷力之強,絕不下於普通刀劍。

這數以千計的瘋狗一起撲過來圍攻,即使是絕頂高手,頂多也只能自保,然後伺機脫身。要把它們全部殺光,即使極元高手,也無法在一擊之下辦到。更不用說,此刻程立和魔聖都只有三、四成左右的狀態,更有兩頭狗男女在旁邊犬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偷襲。

情況如此惡劣,如何應付,如何應付?

白駒過隙之際,只見程立面露冷笑,不慌不忙,探手入懷。斷喝道:「厲師兄,閉眼!」

聲猶未落,程立猛然從懷裏取出一大把不知道什麼東西,用盡全力向地面上一擲。

「轟~」

巨爆轟鳴,猶如上百個焦雷同時在地面之上瘋狂炸裂!熾烈白光同時綻射,赫然吧深沉黑夜,一下子轉變得恍若日中正午。又似直接把太陽拉扯到地面上來,名副其實刺目致盲,讓那數以千計的瘋狗,再加上符遲蔡早這對狗男女,也同時雙手掩目,竭盡全力發出了凄厲的痛苦哀嚎,哪裏還有半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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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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