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 此刀·行生願死！

咕嚕咕嚕……

就在清華子說話間，原本平靜的湖面上產生了令人瞠目結舌的變化！

不過短短時間，湖面上騰起了薄薄的水蒸氣、大量的死魚死蝦隨着晃動的清澈湖水浮上水平面，而原本蔓延到沙灘的湖面水位……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下降！

這才多久、湖岸水平面竟然下降了足足一尺半還多，露出的濕潤地帶就像是給這個湖泊劃出的一個不規則邊緣線。

「它……竟然吸了這麼多……」

眼見面前小湖水位下降的這麼厲害，楚問心既然高興又吃驚，被蕭沙扶著走到湖岸邊看着還在往下降的水平面驚詫不已。

「還不止」

清華子那藏在面具下的臉上不知道什麼神情，聲音竟然有些激動：「這點水量……它的胃口大得離譜，刀中的水屬性必定驚人」

「水屬性……」

楚問心着實驚呆了！

湖面水位還在下降，肉眼可見的下降！

兩尺！

三尺！

五尺！

八尺！

一丈……

這處湖泊本就不大、水也不深，平時積水全靠下雨和四周的溪水分支，此時這刀長鯨吸水似的『喝』水速度很快就把整個湖泊都吸得能看到湖底。

大量的濕潤泥土露出，不過兩柱香不到竟似走完雨季積水和乾旱的整個過程！

待得水位下降停止，整個湖泊只有中心最深處的幾十丈方圓還有水！

刀就筆直插在湖底最深處！

刀尖入土、刀柄則露出水面，就似立在水中的竹竿，在周圍幾十丈的湖水包圍下一點也不顯眼。

此時的它身上的火紅透亮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白中帶着點淡金的顏色，帶着雲紋的刀柄瑩潤明亮，在陽光下泛起點點金屬光澤。

若非親眼所見，蕭沙鳳翎根本不敢相信這麼大一個湖的水竟然是被這渺小的長刀吸乾的，即使再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心下的驚嘆！

方圓一兩里的湖泊，即使是兩人聯手出手要破壞怕也非得三五招不可！

「好好……哈哈哈哈哈……」

湖岸邊，清華子微顫著放聲大笑、笑得豪邁癲狂：「好好好、不愧數千年積累轉化、此刀當是老夫鑄造的最好的神兵。」

嗡……

聲音傳出之際，刀鳴響徹長空！

在比之前更加壯大的刀鳴中，湖泊餘下的那點湖水就像被燒開了一樣噼噼啪啪沸騰起來。

驀的！

原本插在湖中央的長刀噗的一下從湖底飛起，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刀刃向人猛的向楚問心飈射而來，白中泛金的刀體在空中拖出一道明亮的刀光！

同一時間、湖底剩下的那些湖水眾星拱月般違背了常理、竟掀天而起、在它身後化做一條水龍跟着長刀撲向楚問心。

「小心」

蕭沙和鳳翎玄功默運就要出手！

「交給他、別插手」

清華子猛然放出一道真氣拉扯住他們，向楚問心大喝道：「就是現在、立願」

不管怎麼說清華子內力境界都不差，加上這歡喜無限的模樣讓蕭沙鳳翎知道楚問心沒有危險，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卻也順着這股真氣退後十幾丈，只留下楚問心一個人面對滔天之水和來勢洶洶的長刀。

嘩啦……

嗡……

長刀速度不慢，眨眼就來到楚問心身前凌空懸浮中停住不動，那微微晃動的刀刃抵著楚問心的脖子輕顫不已，似是威脅、可那歡喜的情緒卻更像是投懷送抱。

同一時間，隨着它到來的湖水分作兩邊從楚問心身旁掠過，化作兩排水幕圍成一個圈，最後更是蔓延而上變成一個倒扣的水幕大碗將楚問心罩在裏面，

流動的水花讓清華子和蕭沙、鳳翎都再也看不清內中情況。

……

在他們不能看到的水罩內中，清澈的水幕上，一抹抹的過往的景象出現在楚問心眼前，初時隱隱綽綽、最後形象分明。

虛弱的他無視了對自己沒有絲毫壞心的長刀本體看着這些過往的畫面，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波瀾起伏。

水幕上、遺忘的，記着的，全都呈現！

再一次，他在水面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和年輕時候的九命真人，以及在柳也門的點點滴滴！

那一天，那座破廟、那個人、那柄太極傘，撐住了一片風雨！

他也看到了開明世界，關仇、天山鍊氣士，還有那個黃昏下的憔悴身影！

隨後交戰、廝殺、逃命，掙扎逃亡、那時候的大家活得是如此辛苦！

水幕畫面流轉，轉眼就是倩女幽魂世界，黑山老妖、蜈蚣精、聶小倩、水幕變換惟妙惟肖。

此後的五方世界妖魔酣戰舉世動蕩，炎京苦戰、鬼谷圍攻，就連一切錯誤的開始都纖毫畢現。

楚問心知道，後續的變化一切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只已經註定！

後悔嗎？

這一刻，捫心自問、他遲疑了！

其實他是後悔的！

因為他知道、九命真人和柳也門災難其實都是源於自己，這段時間的痛苦悔恨一切都是因為當初的那一步，如今水幕放映就似將原本巨大傷口的傷疤揭開。

痛，已然深入骨髓！

看着內中那無聲卻倔強的要參與鬼谷之戰的自己，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時候自己的肩膀、制止這場災難的源頭。

抬手一刻，水幕的放映停止了！

那抵在喉嚨的長刀上傳來一種獨特的感覺，似乎是感受到他內心的後悔之念，整柄原本充滿生機的刀開始瀰漫出一股子頹廢欲死的氣息，心痛之感宛如錐心！

新生之刀怎能如此？

楚問心霎時驚醒飛快放下手，這種感覺立時消失，長刀竟然恢復到了之前生機勃勃的狀態，而水幕的播放也再度持續起來。

悲傷之人頹廢，心死致使刀死是嗎？

楚問心有了明悟，繼續觀看下去！

水幕上畫面一轉，已經到了鳳家門前的那一刻……

那時候的小院中，陽光明媚、銀光如柳！

石頭上，那個令他刻骨銘心的『老人』就這麼坐在石頭上，白髮蒼蒼、慈祥熟悉，目光所及是那持刀在四周躥跳的身影，眼中流露出的是遺憾、是不舍、更是安慰。

漸漸的，那個老人眼神開始渙散！

「師傅……」

親眼看着師傅垂死，楚問心終於忍不住抬手想要抓住那水幕中的人影！

那種悲痛欲絕的情緒傳染到刀上！

霎時間，長刀一震、原本平緩的刀意在此時一下變得躁動、激進、極端，一種隱藏在深處的恨意一如先前的頹廢之意瀰漫開來。

恨天妒英才！

恨光陰難返！

恨天地不公！

這是刀對主人際遇的感同身受，也是楚問心那時候最無助的心情！

他有戰友、有兄弟，有姐妹，有師兄弟！

可在那一刻，在死亡面前、在流逝的生命面前，多強大的力量都依舊無法挽留哪怕一時半刻，千秋萬載、多少英雄漢在同樣的事情面前都顯得無力又無助，伸手抓住的不是希望、而是讓人越發失望的流沙。

恨，也是一種大願！

這一刻，刀上傳出的是一種直欲將天都一刀兩段的殺意，原本的柔順乖巧全都不見。

鋒銳的殺意刀意充斥在每一寸的長刀中、每一滴緩緩流動的水中，即使是外面的蕭沙幾個都能感受得真切、更為之變色，因為在他們印象中楚問心向來實誠、除了贏家方面從未對什麼事物爆發過如此強烈的殺意。

為免他變得極端壞了心性，被水罩隔絕在外的蕭沙運氣大喊：「老楚……記得你是誰，我們是誰！」

我是誰？

蕭沙是誰？

聲音隔着水罩傳入耳中，被絕望的環境誘出殺意、面上已然帶上幾分猙獰的楚問心那即將伸入水幕中的手再度停頓，變得有些迷茫！

他確實忘了！

在殺意和恨意充斥的這一刻他確實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蕭沙、忘記了鳳翎、忘記了很多很多事和人，就似執念在身的人一心一意只想持刀泄盡天地不平。

可是……殺誰？

楚問心明白，不管殺了誰，師傅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為自己撐傘的人已經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千百年後、或許都不會再有人念起這個名字，不會有人記得世間曾經有這麼一個人。

「師傅……」

他身體晃了晃、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這段時間壓抑的悲痛藏在淚中滾滾而下。

這……曾經是他最不想給蕭沙鳳翎他們看到的。

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長大了，軟弱就該藏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只是任如何掩藏，那種痛依舊刻骨銘心！

淚水劃過臉龐，受到刀上異能吸引憑空飛起、飛入水幕中，打出一片漣漪。-

於此同時，隨着他的恨意消失，長刀剛冒出的駭人殺意也為之消散，停頓的水幕影像又開始流轉。

一轉眼！

一片落日、一個背影，一如當年的清晰！

那個頹廢的人，那口普通的劍，那張面容……

「我行既我願、我做既我受……我不希望你們迷失在征途中」

餘暉下、那個倒在山巔的男子，一如當年那般一往無悔！

我行既我願！

楚問心的心隨着這片落日的餘暉漸漸靜了！

同樣的話聽過不止一遍！

可當看着這片當年自己幾個經歷過的高山、奮鬥過的地方，以及那個遙遠得都快忘記長相的男子面龐，他突然心動了。

珍惜當下、無悔過往，無事不擾心境！

這是多麼簡單、卻又艱難的道理？

漸漸的，他看四周的一切都越發清晰，渾渾噩噩的感覺去了，取而代之則是……

……

猛然間，一股極為的精粹力量自四面八方席捲而來、飛快凝聚在刀上！

站在水幕中的他悍然移身到刀側、抬手一把握在刀柄上，持刀橫斬、將過往喜怒哀樂一一斬斷。

嘭！

一聲爆響、淡金色的刀芒閃過，水幕轟然爆開！

那從刀上轉化后灌入他身軀的力量似怒海狂濤、刺經擴穴暴增功力，澎湃而純粹的力量將他的內力從十七竅直接催長至四十一竅。

站在暴雨中的他衣衫獵獵周身白霧蒸騰，猛然一蹬舉刀衝天而起，澎湃的力量在身、洪亮的聲音就此傳出老遠、鳥獸皆聞！

「此刀·行生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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