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啟航（八）
陳總監正待分辨，門外的鬍鬚佬實在憋不住了，「哐當」一聲，就見他推門而入，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茶台旁，怒目一瞪，卻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唐龍見狀急忙起身，讓出了主陪的位置。鬍鬚佬沒奈何的朝陳總監看去，可對方依舊霸著主人的位置，沒有絲毫挪移的意思。一時無語的鬍鬚佬只好坐在主陪位上，強行忍住心中的不快。
唐龍暗自好笑，悄悄地移步到副陪的座位。
陳總監雖沒讓位，但還沒忘給鬍鬚佬洗杯敬茶。
鬍鬚佬不爽地舉杯細啄，他用了一盞茶的時間來平復胸中的怒火，待茶杯放下之後，才慢慢的說道：「天道酬勤，愛拼才會贏。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投機取巧萬萬不可取。」
「陳老闆說得對，沒了打拚人生就沒了意義，嗟來之食，不吃也罷。」李鴻飛積極響應鬍鬚佬的說詞，在他眼裏，奮鬥拼搏才是人生的真諦。
「小友說的極是，切莫信陳總監的歪門邪說。」鬍鬚佬沒有直接打臉他的弟弟，只是將他的言論歸咎於不入流的歪理。
「哪裏哪裏，大家都是閑扯一二，用本山大叔的話來說，全是扯蛋！」李鴻飛不露聲色的將陳總監埋汰了一回。
「對對對，我們就是閑扯。」陳總監隨口應道。
在座的各位一聽，頓時哄堂大笑。
「程總我們是見過的，關於南新廠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實在是遺憾啊。」鬍鬚佬有意拉攏程軍，恨不得收為己用。
「正如陳總監所言，自然消減一個競爭對手，沒什麼好遺憾的，相反你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程軍一一的回懟過去，弄得鬍鬚佬臉上青紅一片。
唐龍雖對鬍鬚佬有些怨言，但他畢竟還是朝陽廠的員工，老闆被自己的好友擠兌得五顏六色，多多少少有些心緒不安。處於矛盾之中的他，最終還是選擇幫他化解眼前的危機：「沒有競爭，哪來的動力。俗話說一家獨好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我們老闆所說的遺憾，指的是這個意思。」
鬍鬚佬見他助力，自然不會錯過解釋的良機，於是附和著說道：「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再說，我和你們老闆也是同鄉，豈有不願他好的理由。」
對於鬍鬚佬的說詞，程軍不敢苟同，由於唐龍的原因，程軍打消了乘勝追擊的念頭，只見他說道：「陳老闆的好意，我代老東家謝過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氣啥。」鬍鬚佬一展豪氣說道。
這時，陳總監不識時務的插上一句：「屁的兄弟，羞與為伍。」
鬍鬚佬狠狠地瞪他一眼，直接批道：「你這樣的兄弟，我才是羞與為伍！」
一句話懟的陳總監啞口無言，他不明白一貫唆使自己針對唐龍的大哥，為什麼會突然爆發，難道是自己表錯情了嗎？他錯愕的看着鬍鬚佬，啞然失色的呆怵在原木凳上。
鬍鬚佬再次展現出變臉的絕技，緩和平順的對程軍說道：「有些事情，可能你們都不知道，你們老闆和我是姨表兄弟，他這次變故也是有原因的。」
說到此，鬍鬚佬停頓了片刻，待他掃視一圈之後才接着說：「大家都是精英，也知曉每個企業都有貸款的習慣，南新廠有，我們也有。也正是這該死的貸款引發了南新廠和貸款銀行之間的不愉快，日子久了，積怨也就深了。」
「後來，貸款銀行要求南新廠單一化存入自家行內，企業卻為規避風險將收入的款項分別存入其他銀行。商量無果之後，貸款銀行則要求企業到期還貸，一時之間，南新廠根本無力還款。這時，貸款銀行騙他，說是上面查賬，讓他走走過場，還款之後再繼續貸給他。無奈之餘，他便託人借了高利貸。誰曾曉前腳還完款，後腳就被銀行降為d級用戶，再想貸款儼然是不可能的事。」
「再後來就是你們知道的內容，沒有退路的他只能鋌而走險，買六合彩來博取最後的希望。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時運不濟的他，徹底地一敗塗地。從此陶瓷界再無南新！」
鬍鬚佬聲情並茂的講述了南新廠敗北的原因，也讓在座的各位知曉南新廠的老闆並非一個嗜賭成性的惡魔。程軍聽后深感愧疚，恨自己不該輕信謠言，遷怒於他；更不該自暴自棄，怨天尤人。一時之間，各種悲喜貫穿而來，人生苦樂，五味俱全。
剛剛還深陷泥潭的陳總監怎麼也不相信鬍鬚佬陳述的事實，他張大嘴巴展現出他驚詫的一面，他不由地問道：「這是真的嗎？你說他和我們是姨表親戚，我怎麼不知道？」
鬍鬚佬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獲得了程軍的好感，這一下又給他攪黃啦，他狠下心來痛斥道：「你以為你是誰？啥都應該知道嗎？要不要你來當大哥？」
唐龍也是第一次見鬍鬚佬當着外人的面斥責自己的親弟弟，雖然覺得全身爽快了不少，但是諸多疑惑依舊在心裏翻滾。陳總監固然嘴賤，但這親姨表的關係明顯地有些牽強。唐龍自然是不會去點破的，他只是想知道鬍鬚佬為什麼會這樣做？他到底想幹啥？
陳總監被鬍鬚佬一激，倒茶的手免不了顫抖了幾下，看樣子，今天是得罪了日值神仙，不然怎麼會流年不利？他悶悶不樂的將身體埋在凳子上，此刻的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鬍鬚佬見他長了記性，也不好繼續當着眾人的面再次呵斥他，只見他圓目怒睜，殺伐般的在心裏狠扁了陳總監n次。過了許久，鬍鬚佬才緩過神來，親和的對陳軍問道：「程總有沒有想過到我這發展？」
還不待程軍回答，李鴻飛就搶先應道：「陳老闆好眼光，不過你慢了一步，他昨天已經就職於我們陵康公司啦。」
「就職？你是說他現在是陵康公司的人？」鬍鬚佬驚訝的看着李鴻飛，這節奏也太快了吧。
「是的，陵康集團江西分公司的總經理。」李鴻飛順口就將職務公佈出來。
鬍鬚佬被李鴻飛的氣勢所碾壓，平心而論，他還不敢把這麼重要的職務任命給程軍。他將目光回掃在唐龍的臉上，似乎在責備唐龍為什麼不事先告知於他呢。唐龍也是一臉無奈，我哪裏知道程軍被李鴻飛涉獵了。
空氣中的臭氧分子越發重了起來，各種利益的碰撞稍觸即發。
鬍鬚佬很認真的端詳着眼前的李鴻飛，他的眼神由最初的遲疑演化成由衷地欣賞，漸漸地越看越喜歡。這小子的確是個人才，做事不但麻溜，眼光還很獨到。難怪陵康公司會重臨業界的龍頭，絕非外界傳言的運氣使然。他知道，陵康能有今日，虧得劉志康慧眼識金，不但坐擁了李羽新的設計，還匯聚著像李鴻飛這樣的管理，他不得不佩服劉志康的簡政放權，更是羨慕他有一個懂事乖巧的女兒。
多年行舟商海的他知道自己的死穴，他也很想找一幫可以信賴的人來依託自己的碧海藍天，可他的過度猜疑卻不得不令他放棄這個想法。唐龍雖好，但他遲早都是會離開的，這池中之物不可能一直都潛龍在淵，這便是他急於向程軍拋出橄欖枝的主要原由。然而精於算計的他也有遺漏之處，他總是想等到別人走投無路之時再行救治，殊不知這根救命的稻草也會因為時間的偏離而變得毫無用處。
鬍鬚佬嘆息之餘，免不了埋怨這鬼使神差的時空交替。難不成真的是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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