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金戈鐵馬入夢來

番外(三)金戈鐵馬入夢來

好日子如同白馬過隙,一轉眼就從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春日,步入了細雨枇杷熟的初夏。

經過林青反覆篩選,杜家的綉技班招了二十個心靈手巧的女孩子,許氏性子溫柔,教的盡心儘力,義學里又管飯,女孩子們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一次機會,俱都學得刻苦用心。

杜梅通過京中小報,和江陵城周邊的幾個州的大商戶有了聯繫,他們都派了老練的掌柜來洽談,定下了酒樓合作的初步計劃。

林丹和林岱將旁邊的糧鋪盤了下來,因着還是賣糧食,便將鋪子裏剩下的五穀雜糧一併收了,牛二捨不得老娘,又怕管不過來這麼大的鋪子,杜梅只得讓大丫從射山鎮過來接手糧鋪,已經開始在牙行里物色夥計。

因着之前何掌柜冒險到南邊賣糧,是通過牛二堂哥請的清河縣威武鏢局的王鏢頭陪同,事情做得十分順利穩妥,杜梅便想着以後外賣小隊若接了外州的生意,或可以和他們合作。

牛二聽說了這事,自告奮勇替杜梅上門去談,沒想到第二天王鏢頭就找到了梅記酒樓,清河縣押送貨物的生意哪能和江陵城這樣的皇城比,這要是攀上了關係,威武鏢局可就算是鹹魚翻身,過上好日子了,他這個鏢頭也不用整日為發不出工錢而愁眉苦臉。

林岱和林崢自然是樂意的,但他們還是很謹慎地和王鏢頭談了合作細節,分清各自的責任,又請了董昌和葉丹來,擬了份契約,這事就算妥了。

事情一件件一樁樁,哪怕不用杜梅出面,也都能辦得順遂,如此,她也樂得清閑,凡事只要拿個主意,其他的都交給身邊的人去做。

日頭一日日開始毒了,楚霖和杜梅無事時,便喜歡窩在忠義侯府的小園子裏,那裏修竹茂密,紫藤繁盛,哪怕只是坐在廊下美人靠上,依偎著看荷塘里的幾枝紅荷,數尾游魚,也能度過溫馨美好的一天。

夏日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杜梅早上到梅記酒樓的時候尚還陽光普照,及到中午時卻下起了大雨,食客一下子少了很多,按慣例,楚霖早該來了,杜梅站在二樓窗前望着外面接天雨簾,心中莫名焦慮,卻還極力安慰自個,楚霖定是被大雨耽擱了。

遠遠的,街面上飛奔來一匹馬,外面的雨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來的誰,杜梅急急的下樓找毯子,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被淋~病的。

「郡主,王爺即將出征!」來得竟然是石頭,他不顧渾身上下淋漓的雨水,拱手道。

「什麼!出什麼事了?去哪兒?」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杜梅一下子懵了。

「蜀軍餘孽負隅頑抗,定北軍久攻不下,已連傷兩員大將,先鋒寧鵬遠更中了敵軍陷阱,生死未卜!」石頭極速地說。

「回家!」杜梅將毯子遞給石頭,冒雨出門,小七已經將馬車趕了出來。

雨驟風狂,街面上空無一人,小七將馬車趕得幾乎飛起,兩人很快便到了燕王府。

「三哥!」杜梅直直地闖進去,府里的人進進出出忙碌準備,神色緊張。

「梅兒,有沒有淋到雨?」白袍銀甲的楚霖已經穿戴整齊,轉過頭來,關切地問。

「為什麼這麼急,你一定要去嗎?」杜梅眼角低垂,開口,已然哽咽。

「蜀地戰況已拉鋸了半年之久,定北軍長途跋涉,本該速戰速決,卻不料敵軍堅守不出,又引奇兵設伏,搶奪了糧草補給,寧小將軍氣極率部叫陣,竟誤入陷阱,敵軍此時氣焰囂張,傳言說已經俘虜了他,他可是太后的兄長,我若不前去督軍剿滅餘孽,新帝的皇位只怕要動搖,大順朝又要不得安寧!」楚霖將杜梅摟在懷裏,他當然捨不得她,可國難當頭,他必須出征!

「我是醫者,可以救治傷患,我要和你一起前去!」杜梅在他懷裏深吸一口氣,抬頭道。

「軍中都是男子,你去多有不便,此次賀聯會隨軍前往,吉安、少淮、瑾年、默天也與我同行,你就放心吧。」楚霖將杜梅抱得更緊些,他也想她在身邊,可他更怕自己無法分身照顧她,若有萬一,他後半生還怎麼活!

「那你要小心,刀劍無眼!」杜梅環抱楚霖的腰,將頭貼到他的胸膛里,她聽過他咚咚的心跳無數次,這次卻萬般不舍。

「我帶了你繡的荷包。」楚霖指指腰間,煙色的流蘇溫柔蕩漾。

杜梅拔下頭上的紫檀簪,如瀑的黑髮散落,她將發簪舉到楚霖面前:「這是我外祖的信物,他從來都是常勝將軍,未有敗績,你戴着它,定會保佑你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好,我此去,快則一月,慢則兩月,必然回來。」楚霖接過發簪,換下碧玉簪,插在髮髻上。

「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寫信!」玉臂纏上楚霖的脖頸,杜梅踮起腳尖,將唇送上去,淚珠終於不聽話地流淌下來。

「梅兒!」楚霖心中萬分不舍,他深情地托住着杜梅的下巴,雙唇在嬌嫩的花瓣上輾轉吸吮,並將她眼淚一一吻去。

「王爺……」屋外傳來趙吉安的猶豫而忐忑的聲音。

「就來!」楚霖威嚴答道。

「你去吧,我不送你。」杜梅低下頭,滿頭烏髮遮住了她傷心的眉眼。

「好。」楚霖也不忍離別,轉身欲走。

「但我會等你回來,在城門口迎接你!」杜梅揚起臉,用盡全身力氣笑。

「我會為你平安歸來!」楚霖再次抱了抱她,旋即,開門出去了。

「出發!」杜梅在屋裏聽見楚霖的命令,淚水再次決堤。

楚霖帶軍出征,杜梅一下子覺得府里空落落的,走到哪裏都是她孤零零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再沒人喂她吃這吃那,她的胃口突然變差了,讀詩的時候,也沒有人給她講意境情懷,與她賭書潑茶,常常一本書在手,半日也不曾翻動一頁。

當她獨自走到園子裏,原本清涼的竹林迴廊因沒有楚霖,竟覺冷意森然,她每日的葯不能斷,卻突然苦得無法下咽,小碟里依舊有酸甜的蜜餞,可再沒有人將蜜餞含在嘴裏化出甜水,慢慢渡給她。

她在楚霖坐過的大案后坐着,彷彿一下子明白,他每日笑的,都是因為自己在他跟前嬉鬧,那是兩個人的歡愉,也明白他為什麼寧願到梅記和落梅軒去陪自己談枯燥乏味的生意,也不肯一個人待在家中。

她在大案的抽屜里翻出很多畫稿,那上面全是她,凝神寫字的樣子,窗下繡花的樣子,甚至帶着袖套片鴨子的樣子,更有趴在桌上睡著了流口水的樣子。

看着這些不知什麼時候畫的畫稿,杜梅一下子抽抽噎噎哭了,自個前段時間一心想要出門,卻不知,此刻是多麼懷念兩人廝守的時光。

杜梅哭累了就去睡,她要好好的等楚霖回來。

晚間下了很大的雨,園子裏的竹葉被雨打的簌簌響了一夜。

「啊!」杜梅突然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一直以來,她夢見的都是千百年後的現代,而剛才的夢中,她竟然看見的是火光衝天,四處硝煙的攻城戰場,而那城門樓上分明寫着蜀城!

戰場上被燃燒的濃煙籠罩,天地昏暗,兩組壯漢扛着粗壯的柱子正在撞擊城門,還有多隊將士扛着雲梯蜂擁爬上敵樓,然而卻有大部分人被敵軍居高臨下砍翻掉落。

不遠處立着六匹馬,前後有兵士護衛,眼見攻城傷亡慘重,一匹雪白馬和棗紅馬飛奔而出,馬上之人飛掠到城牆上,浴血拚殺,這兩人正是鐵黎和袁瑾年!

他兩人以一當十,越戰越勇,敵軍守將殺紅了眼,全部衝上來輪戰,更有火箭滾木擂石之類盡數往城下投擲!

「我去助他們一臂之力!」眼見着敵眾我寡,宋少淮打馬向前。

「我與你同去!」裴慶一抖韁繩,飛奔而出。

正當兩人離開之時,不知何處飛來了十幾支冷箭,齊齊向留在隊伍中的兩人射去。

楚霖手中白虹劍所向披靡,可蘇默天本是文弱書生,在巡京營剛練了幾個月,就被楚霖舉薦去了大理寺,不要說他武功不行,就是臨陣對敵的經驗都沒有。

如此,楚霖不僅要護住自己,還要兼顧他,在傾身為他擋下最後一支箭后,剛想起身,耳邊已聽見另一支箭破風而來的聲音,他本可以順勢趴下躲過,可蘇默天就在身旁,定會被射中要害。

楚霖別無選擇,他猛然起身,舉劍格擋,可那箭已經很近,雖偏離了他的胸口,卻一箭貫穿肩甲!

說時遲那時快,宋少淮和裴慶眼睜睜看着亂箭齊發,卻無法趕回保護!

杜梅夢到這裏駭然而醒,至於楚霖是否受傷,有無性命危險,她全都不知道,心裏一時驚慌不定。

「姐姐,你怎麼了?」自打楚霖出征,小七一直睡在外間,她聽見動靜,着急地敲門問道。

「無事,王爺可有信來?」杜梅捂住心口,定定神問。

「沒有。」小七低聲回答。

「現下什麼時辰了?」杜梅看看窗外,夏日天亮得早,此時已微微泛白。

「約莫四更天了,姐姐還可再歇會兒。」小七回頭看了眼沙漏說道。

「你去告訴石頭,準備馬車,我今日起開始上朝!」杜梅翻身起床,依慣例,夢醒后,無論你多想知道後面的結果,都不會再夢回去的,她不如去朝廷上看看。

這一個月來,杜梅每隔五天就寫一封信,卻只收到楚霖一封報平安的回信,想來前方定是惡戰,適才這場噩夢,更讓她不能坐在家中傻傻苦等下去。

她外祖母預見過大順朝盛世太平,而她母親預見了那場浩劫,這些在現實中全部實現,而她夢見的,卻不知離真正發生還有多久,如果尚未發生,她定要將結局逆天改寫!

杜梅穿上朝服,胡亂喝了一碗粥,坐上馬車進宮,她從未上過朝,也不知道有什麼規矩,但她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

因她本身地位尊崇,又與楚霖有御賜姻緣,故而,宮門前的侍衛雖沒見過她上朝,但見到趕車的石頭和忠義侯府的燈籠,便立時放行。

楚霖親自出征,朝中大事就交給宋平和蘇衍兩人共同主持,因大敵當前,他們兩個的兒子都在軍中,故而難得一致對外,儘力輔佐皇帝,故而朝堂上還算安穩。

杜梅突然出現在朝臣班列中,不僅宋平和蘇衍有些驚訝,就連皇上也深感意外。

「郡主身子一直不爽利,該好好調養,王叔曾為此告過假,朕答應過,免了你的朝會。」楚恆微笑着看杜梅。

「皇上的恩典,臣銘記在心,但,此刻國家危難,我身為忠義侯,實不該躲在家中不問朝政。」杜梅拱手行禮,她行的是男子禮儀,直顯英姿颯爽。

「也好,朝中正是用人之際,還請郡主多多謀划。」楚恆點點頭道。

「報……」外面傳來兵士小跑的腳步聲,「前方八百里加急!」

李公公急忙接過呈給楚恆,軍務緊急,朝會草草結束,其他大臣都走了,只留下宋平蘇衍杜梅三人,他們在御書房傳看了軍報。

楚霖在軍報中寫到,蜀軍在城中囤積了大量的軍械火藥,又剛搶奪了糧草,近一個月來,如論如何罵陣,他們都堅守不出。

定北軍遠道而來,深入蜀地,打了幾場惡仗,又遭了埋伏,糧食火藥弓箭等補給一時接應不上,楚霖率部前來,雖帶來了大量物資,但也經不住這般拖延消耗,更重要的是夏季來臨,定北軍多是北方人,不適應蜀地悶濕氣候,已有多人染上濕毒,全身遍佈水泡,痛癢難耐,賀聯雖日夜救治,卻收效甚微。

為此,楚霖打算再過十二日,新一批補給送達時,集中兵力強行攻城,以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

杜梅特別留意了落款時間,離他們收到信,已經過去了兩天。

「攝政王提議強攻,三位愛卿有何建議?」楚恆到底是個孩子,他有些擔心地問。

「蜀軍奸詐,必須速戰速決,如若不然,物資消耗巨大不說,人員也將會被拖垮!」宋平極力贊成楚霖的主張。

「攝政王信中提到,敵軍武器糧草儲備充足,強行攻城,若是一舉成功也就罷了,倘若久攻不下,又該如何是好?」蘇衍攤開雙手,無奈道。

「我軍長途跋涉,物資補給困難,用幾萬兵士圍困一座儲備豐富的城池,時間拖的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若有其他地方在此時發生暴亂反叛,我們將疲於奔命,更加難以應對,眼下只有強攻,一來可以快速掃除餘孽,二來亦可震懾其他地方蠢蠢欲動的野心。

據我所知,出了江陵城東門,射山鎮境內有處寒凍山,那裏盛產硝石,是製作火藥的主要材料,以前一直是巡京營在看管,楚霑後來接手,肯定瘋狂採挖提煉,製成了大批火藥,他本對皇城志在必得,並不會將這些全部運回蜀地,我們若是能找到火藥倉庫,對前線作戰必然是很大的助力。

再有,此次糧草中要多帶辣椒和花椒,與菜同煮,這兩樣可以驅寒去濕,溫血補氣,對治療濕毒很有效果。

至於蜀城中儲備的武器糧草並不可懼,只要一把火,這城不破也得破!」杜梅蹙眉思索半刻,娓娓道來。

「郡主此話說得倒是輕鬆,這火從何而來?」杜梅的身份擺在那裏,蘇衍到底沒有把那句頭髮長見識短的話說出來。

「皇上只管同意王爺的決定,至於這把火,我一定能讓它燒起來!」杜梅並不在意蘇衍的質疑,胸有成竹地說。

「郡主可否明言?」楚恆探身問道,他的御批一旦發出,可是系著幾萬將士的性命。

「若皇上心有疑慮,可待我即刻去辦妥,兩日後再來回復。」杜梅不敢將心中主意說出來,這皇宮之中到底有沒有漏網之魚,誰也說不清,不如不說。

「那有勞郡主了,朕等你的消息。」楚恆點點頭,他也明白這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知道了。」杜梅行禮退出御書房。

宋平趕着去巡京營問詢兵士,查找隱蔽的倉庫,蘇衍則去籌措糧草。

出了宮門,杜梅上了馬車,讓石頭趕着車子,在城裏亂逛,直到確認沒有人跟着他們,才直奔碼頭上的吳家小院。

杜梅見到吳老頭和吳氏,匆匆說明來意,又寫了封簡要的信,拜託他們一定在兩日內給她回復。

密宗情報網有特殊傳遞消息的方式,吳氏情知事情重大,揣了信就出去了,杜梅怕暴露這個地方,也不敢多待,讓石頭拉着她,在城裏繞了一大圈才回家。

杜梅剛換下朝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見董昌領着如意急匆匆地來了,她眼眶微紅,似是哭過了。

「這是怎麼了?」杜梅有些訝然問。

因着之前杜梅到燕王府求救,吃了如意的閉門羹,楚霖發了很大的脾氣,不讓如意近身伺候,故而,杜梅雖在燕王府中,卻時常三病就災的不出主院,她倆見面的機會並不多。

「奴婢聽說郡主進宮去了,是不是戰場上出了什麼事?」如意說着,一下子跪下了。

「這又是誰在亂說話,沒有的事,你不要多想。」杜梅伸手攙她。

「郡主,之前都是奴婢的錯,您怎麼責罰我都成,就是不要瞞我!」如意跪着不起來,低聲哭泣。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快起來吧,倘若真出了事,我哪能好端端坐在這裏,你說是不是?」杜梅耐著性子勸道。

「謝郡主,奴婢太害怕了。」如意想了想,覺得杜梅說的很有道理,依杜梅和楚霖的感情,若是有半點閃失,早哭得不行了。

「你回吧,怎麼說也是燕王府的管家,暗處有多少人看着你呢,再慌也要沉得住氣,回去后,若有人問起,你只說是我責罵你才哭的,往後如有了消息,我讓石頭告訴你去。」杜梅揮揮手道,她奔波了大半日,實在有些乏了。

「郡主教訓得是。旁人若問起,我自有話說,斷不會連累郡主名聲。」如意抹了抹眼淚,屈身行禮出去了。

杜梅晚上沒什麼胃口,只吃了點粥和小菜,便歇下了,夜裏風聲嗚咽,屋裏悶熱潮濕,她睡得極不安穩,夢裏朦朧一片,煙籠霧罩,什麼也看不清。

第二日,她仍然堅持上朝,蘇衍已經籌措了不少糧草,宋平問過守山的兵士,大概確定了範圍,明日將派出兵士一點點找,想來定能有所收穫。

杜梅在焦急中又過了一日,過了晌午,她和石頭兜兜轉轉去了趟吳家面鋪,吳氏趁四下無人,悄悄告訴她,慕容熙答應了。

聽到這個消息,杜梅自然萬分高興,她急急忙忙進宮去,卻並沒有直接找皇上,而是去了泰和殿。

萬若錦疼愛杜梅,比疼楚霖更甚,明言她可以不用守宮裏那些拘謹的規矩,到泰和殿來,根本不用通傳,只管進去就是了。

當杜梅轉過盛開着繁茂花朵的紫藤花架,就聽見一個人在迴廊深處壓抑地哭,她循聲找去,卻見蘇慕雲抱着一個荷包哭得不能自已。

「郡主!」面前突然轉暗,蘇慕雲抬起淚眼,看見是杜梅,她略有些慌亂吃驚,趕忙屈身行禮,荷包卻一下子掉了下來。

「這是給袁瑾年的?」杜梅彎腰撿起荷包,只見上面綉著一隻活靈活現的展翅飛翔的鷹,矯健而兇猛。

「不……是。」蘇慕雲一把奪過荷包,含混地說。

「到底是還是不是,你為什麼沒有在出征時交給他,若他……」杜梅挑眉道。

「不,沒有萬一,他會回來的,他走的時候說的!」蘇慕雲極不想聽壞消息,快速打斷杜梅的話。

「我只是說,你總不答應人家,若他萬一灰了心,只怕要找旁人。」杜梅掩嘴竊笑。

「郡主幾時這麼愛捉弄人!」簡直是不打自招,蘇慕雲一下子紅了臉,嗔怪道。

楚霖常陪杜梅來見太皇太后,他們的恩愛在宮裏是獨一份的,蘇慕雲自是看在眼裏,她慶幸自己沒有攪合在他們中間,不然真的太不幸了,如此,她在面對杜梅時,反而輕鬆了。

某一天她突然發現,袁瑾年已經默默住進了她的心,他一走一個月,半點消息也沒有,她開始為他牽腸掛肚,一天要想好幾遍,他吃的好不好,有沒有受傷,剛才實在忍不住後悔,躲在這裏哭,卻被杜梅發現了。

蘇慕雲在這些日子裏深切體會到,她對楚霖只是仰慕欽佩,並不是真的愛,他也曾到南邊剿匪一去數月,可她照樣吃飯睡覺,半點沒有此時的擔心焦慮和後悔。

「明日或許就要運糧草了,你要不要先帶過去。」杜梅指指她手裏的荷包問。

楚霖對她的深愛,杜梅早已感受到,所以她對蘇慕雲並無隔閡,並且十分樂見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要等他回來,自個給他。」蘇慕雲將荷包攏到袖子,有些羞赧道。

「蘇姐姐,你悄悄幫我請下皇上吧,就說我賴在太皇太后這裏吃晚膳。」杜梅嘻笑一聲道。

「太皇太后巴不得你常來!」蘇慕雲亦笑,轉身去了。

杜梅陪萬若錦用了晚膳,皇上至天擦黑了來請安,兩人剛好將事情說妥,時下,只等宋平找到火藥倉庫,明日即可運送糧草。

宋平親自在山中監督,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終於在一處山坳里找到了大批做好的火藥,他大喜過望,急忙讓人看住,他則到宮中上朝。

物資已然齊備,楚恆派出兩名將領帶着兵士,日夜兼程,押運糧草極速送到蜀地,為了以防萬一,火藥上都堆了糧食遮蓋着。

杜梅每天上朝,扳著指頭過日子,又過了十來天,突然傳來捷報,楚霖破城剿滅叛軍,不日即將班師回朝!

得了這個消息,杜梅欣喜萬分,趕忙讓石頭去告訴如意,而宮裏自有皇上告知,想來蘇慕雲也已知道了。

自此以後,杜梅每天派小七出城去打探,她太盼望楚霖歸來。

兩日後的清晨,楚霖白袍銀甲率部凱旋歸來,楚恆帶領文武百官迎出城,宮中舉行了大型的慶功宴會,江陵城中更是火樹銀花狂歡整夜。

楚霖和杜梅出了宮,共騎回家,他倆誰也不說話,只緊緊依偎著,及到忠義侯府門前,楚霖下馬,用左手將杜梅抱了下來。

風塵僕僕奔波了一路,又忙於應酬,楚霖回到院裏吩咐洗浴,趙吉安趕忙讓僕人準備熱水。

「累了一天,你也去歇著吧。」楚霖對趙吉安揮揮手。

「可,王爺……」趙吉安欲言又止。

「無事,去吧。」楚霖自個動手解戰袍。

趙吉安只得退了出去。

隔了三兩息,門吱呀一聲又開了。

「不是說過不要你伺候了么?」只穿着雪白裏衣的楚霖擰眉道。

身後響起了關門聲,楚霖繼續脫了上衣,踏進浴桶里。

一雙手無聲地撫上了他的肩頭,冰涼光潔。

「梅兒!」楚霖不用回頭,也知是她,他急切地捉住她的手,又趕忙將桶沿上的巾帕子丟到水裏。

「讓我看看你的傷!」杜梅並沒有注意他的尷尬,只盯着他右肩上的新傷,用手輕輕撫摸。

「你怎麼知道了?」楚霖詫異,他怕杜梅擔心,一直叫趙吉安瞞着,自個一路上也沒有露出破綻。

「我說我夢見了,你信嗎?可我終究沒能改變這個結果!」杜梅心疼得哭了,滾燙的眼淚掉落在他的肩膀上,灼傷他的肌膚。

「改變?難怪慕容熙說,是你請他來的!」楚霖吻了吻她的手。

「我以為那樣做,可以不讓你受傷,可你剛才用左手抱我,我就知道了。」杜梅低頭吻上那道箭傷。

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散到楚霖的四肢百骸,杜梅的一吻如同靈丹妙藥,他幾乎感覺不到傷口疼了,只一處卻忍得十分痛苦。

「你這傷口不能沾水,我幫你洗。」杜梅伸手就去撈水中的巾帕子。

楚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捉住她的小手道:「不,不要,只是小傷而已。」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杜梅看他如此反常,疑惑地問。

「沒有!」楚霖低哼了一聲,自個都被這丫頭逼得痛苦難耐,她還各種懷疑。

「那為啥不能幫你洗澡!」杜梅又探另一隻手去撿。

楚霖沒法了,只得猛然站起來,一把抱住她,低頭就吻,他這吻不同於往日小心溫存,而是瘋狂而恣意的,將他多日如潮水般的思念一股腦兒傾瀉而下,兇狠地彷彿要將杜梅拆穿入腹。

杜梅臉上紅撲撲的,被他吻得幾乎喘不上氣,身子愈發軟得站不住,只能掛在楚霖赤裸的胸膛上,此時,她才發覺這個姿態實在太過曖昧,她一把推開楚霖,奪門而去!

「丫頭!」楚霖看着驚慌逃走的杜梅苦笑一聲,這個惹火卻不自知的丫頭,點了火,卻不管他了。

——

這個有點長,遲了一會兒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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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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