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一十章 如夢之夢
滿天的冷雨淅淅瀝瀝，漸漸吞沒了地上的兩人，蕭塵的眼前越來越黑，即使失去意識前的一刻，雙手也還仍然緊緊抱着，凌音早已冰涼的身體。
夜幕漸漸籠罩下來，而漫天冰冷的雨里，慢慢走來了一道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嗒，嗒，嗒……」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慢慢在雨中清晰，暮色下的那一道身影，緩緩來到了蕭塵的身前，她竟是與地上的凌音，長得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同樣是一身碧衣，同樣是手握玉簫，同樣是那樣芳華絕世……而地上的凌音，身體已經冰冷了，最終竟然，在雨水裏慢慢消失無痕。
原來，從昨日闖入無天殿，去到九幽谷救下蕭塵，再出來大戰太華子三人，以及後來又大戰黑袍人，直到現在死去的這一個凌音，不過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凌音早已修成「一氣化三清」的妙法，而她這一次來救蕭塵，所忌憚的，永遠都不會是太華子三人，而是那個暗中之人。
那一晚，她在碧水瑤台悟玄，對方卻能夠悄無聲息闖入她的夢境，那個時候，她便知道了，這個人，道行絕不在她之下，恐三界之中，都難查出此人來。
既是如此，此人本尊不現身，那她的本尊，又豈會輕易現身？
所以從一開始，闖入無天殿的凌音，便是她的「玉清」分身，雖然「玉清」只是分身，可「一氣化三清」絕非尋常分身之術可比，所以「玉清」有着她全部的意識，「玉清」也即是她。
雖然只是分身，可是從進入九幽谷，見到蕭塵，再到出來，哪怕直到現在死去，她都有着同樣的感受，因為這本身就是她。
「塵兒……」
雨漸漸小了，凌音慢慢蹲下身去，輕輕撫着他冰涼蒼白的臉頰，最終將他輕輕抱起，身形一動，瞬間化作一道碧芒，往天際去了。
……
不知過了多久，蕭塵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迷迷糊糊聞到一股淡淡的蘭香，還有一縷，淺淺的清風。
房間里陳設素凈典雅，十分整潔，窗台上一塵不染，陽光透過窗紗，正好斜斜照進了屋中。
「這，這裏……這裏是……」
蕭塵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熟悉，就像是當年，他醒來的某一個清晨……
房間里的佈置，還和當年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化……
「師兄，師兄！太陽都曬屁股啦！你還不快起床……」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一個清如銀鈴的少女聲音，蕭塵一時只覺有些迷迷糊糊，怎麼回事，自己怎麼又回到了紫宵峰，甚至連一頭白髮，也變回了十六歲時……
「師兄，你到底起來沒有啊？快一點啦！今天師父教我們心法，快起床啦，大懶豬！」
「師父，心法……怎麼回事……」
這一刻，蕭塵只感到頭重如鉛，昏昏沉沉從床上走了下來，穿好衣服，去開了門，開門的一瞬間，竟覺陽光忽然有些刺眼。
「大！懶！豬！笨笨！」
只見門前站着一個玲瓏少女，那少女一身白裙如雪，十分靈韻動人，此時兩隻手插在腰上，身子微微前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着蕭塵一動不動：「大懶豬，你終於起床了！」
「若水……」
蕭塵臉上神情有些獃滯，若水奇怪地看着他：「喂！你到底怎麼啦？一大早，發什麼呆呢，快走啦，師父等着我們呢……」
「等等……師父她，她沒事了嗎……」
「師兄，你在說什麼啊？師父她好好的，當然沒事了……哎，不對，你今天是不是發燒了？我摸摸看，沒有發燒啊……好啦好啦，快走啦！」
若水拉着他往雲巔那邊跑去，經過紫竹林時，一幕一幕，一花一草，什麼都沒有變，和他當年在紫宵峰時，一模一樣，這到底怎麼回事……
蕭塵愈加感到有些昏昏沉沉，難道是夢嗎？可為何從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才像是夢，究竟，究竟哪一個是夢……
「師兄，我跟你說，還有三年，便是天門會武了，千羽霓裳那麼厲害，到時候怎麼打得過她，所以師兄，你要用功啊……」
「你說什麼？天門會武，為什麼要跟千羽霓裳打？她不是拜入了天璇峰嗎……」
「什麼？」
若水一下停住了，一臉奇怪地看着他：「師兄，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千羽霓裳是這些年，天門最厲害的人了，她拜了幽蘭真人為師……」
「怎麼回事……」蕭塵更是有些混亂了，千羽霓裳，幽蘭真人……
「幽蘭真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被沈滄溟殺了，現在天門這個幽蘭真人，是沈滄溟！」
「什麼啊？」
若水一臉摸不著頭的樣子，怔怔看着他：「師兄，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今天怎麼了，盡說些糊裏糊塗的話……」
「我……」
蕭塵忽然間只感到胸口一悶，不對，不對，這個世界完全顛倒了，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若是夢境，可怎會如此真實，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寒照！難道這裏是寒照界！
「師兄！你去哪啊！等等我……喂！師兄！等等我啊！」
「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你認錯人了……」
蕭塵腳下疾行如飛，不管這個世界有多美好，終究不是他原來的世界，他要回去，救師父，和未央……
葬仙崖上，勁風冷冽，下邊靈力翻湧，便是仙神，貿然下去，也多半要形神俱滅！
「師兄！你做什麼！那裏危險，不要過去啊！師兄……」
「師父，未央，等我……」
蕭塵縱身一躍，再一次往葬仙崖跳了下去，當墜落下去時，一下便失去了知覺。
「師兄……師兄！你終於醒了！」
房間裏面，蘭香淡淡，陽光靜靜照射在窗台上，屋中除了他，還有一個白衣少女，正是若水。
蕭塵慢慢睜開眼，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熟悉，怎麼回事，怎麼又回到了這裏……
房間里的佈置，還和他當年離開時一樣，所有東西，都還完完整整的放在原來的位置，甚至是當年，他匆匆離開，還未合上的書籍。
「師兄，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我是若水啊……」
「若水……」
蕭塵看着眼前這個少女，此時此刻，難道又是夢嗎？是自己不願醒來的夢嗎……
「師兄身受重傷，昨日師父將你帶回來，到今天，師兄已經睡了整整十二個時辰了……」
「師父……」
蕭塵腦海里的記憶，慢慢清晰起來，那天的一幕幕，又重現腦海之中，就在這時，屋外有腳步聲走近，若水一下站了起來：「啊，師父來了……」
「若水，你先出去。」
外面傳進來了凌音的聲音，若水「嗯嗯」點了點頭，再看了蕭塵一眼，隨即往外而去了。
片刻后，凌音從門外走了進來，蕭塵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師父……」
「塵兒，你感覺好些了嗎？」
凌音來到屋中，蕭塵慢慢從床上起來，見她今日一點事也沒有了，可那日，她分明……難道又是夢嗎？
「師父，你……」
「我沒事。」
凌音搖了搖頭，蕭塵愣了一會兒，慢慢往窗外看了去，這一次，不是夢，想不到這麼多年了，自己竟還會回來這裏……
不是夢，卻似夢一般短暫易醒。
「呃……」
突然間，蕭塵感到心口一痛，但是這股心痛，並非來自於傷勢，而是……他與未央之間的感應。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與未央之間，有時總能產生一些微妙的感應，這一剎那，他忽然想到了那一天，那股沒有來由的心痛……是未央！
「未央她，她在這裏？」
蕭塵一下轉過了身來，一動不動看着面前的師父，臉上神情，有些不敢相信，過了許久，才見凌音點了點頭：「她在天池。」
「天池……」
這一瞬間，蕭塵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師父會突然來救自己，原來是未央……可這裏是玄青門，她來玄青門，焉能還有命在！
……
天池峰上，各門各派的人，今日還有許多沒有離開，而在天池廣場後面，一座庭院之中，明月和紫鳶也未離開。
「尊上！」
見到蕭塵來了，明月和紫鳶立刻從院中走了出來，而蕭塵臉上神色有些黯然：「她在哪裏……」
「宮主她，她……」
明月的眼中，又隱隱有淚水聚起，最終向庭院裏面看了去，哽聲道：「宮主在裏邊……」
「你們就在這裏守着。」
蕭塵一步一步，向庭院裏面走了去，然此時此刻，腳下卻似灌了鉛一樣，每往前走一步，便似又多了千鈞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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