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寒谷

第一百零八章 寒谷

「你不要多問了。」沈婧走了過來,慢慢取出盒子裏的銀針,一根一根輕輕往他背上的穴位扎了去。

蕭塵見她始終不願提及,便也不多問了,一炷香后,沈婧替他施針完畢,道:「一個時辰后我回來替你取針,這期間不要亂動。」

「你……你去哪?」

「去替你揀葯。」

沈婧看了他一眼,這才往屋外去了,待外面沒了腳步聲,蕭塵才回過頭來,儘管如今已無半點修為,但此刻在施針之後,卻能夠感覺到體內絲絲涼氣流轉,他嘗試以最基本的修鍊法訣運功,然而一炷香后,兩炷香后,卻怎樣也都無法再感應到這天地間一絲靈氣,他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上次在崑崙,儘管他傷得再重,儘管那時也無法運功,但那時他至少還能感受到天地靈氣的存在,至少還能漸漸恢復功力,可如今,竟是成了一個完全無法感應修鍊的尋常人。

不知過了多久,沈婧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些藥材,見他此刻滿臉冷汗,便知他剛才一定在努力嘗試運功,不禁雙眉一蹙:「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亂動么?怎麼不聽我話。」

「沈婧姐……」

蕭塵只感到心中有些難言,自己如今已是廢人一個,她卻還如此盡心儘力照顧自己……

「好了,坐好,我替你取針。」

沈婧柳眉微蹙,慢慢走過去,將他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又取了下來,一邊說道:「我說了,現在你恢復傷勢要緊,其他的,不要多想。」

「恩……」

接下來的一個月,沈婧每天都會替他施針,終於令他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儘管如今沒了任何修為,但與一般男子也無差別,能挑水,能劈木頭,有時還能背着弓箭去山裏打頭野豬回來。

春去秋來,轉眼時已入冬,外面的湖都結冰了,處處銀裝素裹,這一日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一片片白雪墜落湖面,如夢似幻。

蕭塵穿着沈婧給他制的貂裘大衣,坐在窗枱邊,望着漫天飛舞的白雪,腦海里,忽然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世間草木之花多五齣,獨雪花六齣,所以雪花還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未央花……

「未央……」

看着滿天飄舞的白雪,驀然間,他只感到心中像是被劍用力刺了一下,連那片片白雪,也彷彿化作了一片片鋒利的刀刃。

已經一年了,他仍舊沒有任何關於未央的消息,這些月來,沈婧也曾出去打聽過,可是任何地方,都沒有關於她的哪怕一點點消息。

深吸一口氣,蕭塵起身往屋外走了去,片片白雪吹在他的臉上,冰冷似刃。

從前的他,總是想像著有朝一日御劍天地,想像著有朝一日堪破那無上之境,凌雲萬里,欲與天公試比高。

如今這半年,他成了一個普通人,每天過着一個普通人的生活,砍柴挑水做飯打獵,少了那些世間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三尺劍鋒,也換做了籬下一壺酒。

外面已是大雪盈尺,茫茫白雪,何時方休?

到下午時,雪總算小了一些,蕭塵這些天都沒有見到沈婧,心想自從入冬以後,她似乎總是神出鬼沒,三天兩頭不見人影,這些天她又去了哪?

想到她還有個厲害的大仇家,蕭塵不禁又有些擔心起來,拿了一把素紙傘,冒着雪往院子外面去了,這半年來他對蝴蝶谷的地形已是極為熟悉,只唯獨沒有去過後山懸崖下的幽谷,沈婧吩咐過他,讓他不要去那邊。

那邊地勢險峻,他如今已無半分修為,自然再也不可能如以往那般千川百岳如履平地。

到了後山懸崖,只見幽谷里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許多樹上還掛着一串串亮晶晶的冰條兒,此地的寒氣,竟是比蝴蝶谷其他地方冷了無數。

一陣寒風吹上懸崖,他即便穿着貂裘大衣,也不禁打了個冷顫,同是嚴嚴寒冬,同是茫茫冰雪,為何此地竟是比其他地方冷了這麼多?

此地寒氣隱隱有些異常,他雖已無任何修為,但仍如從前那般,遇事總想去探個究竟,此時便全然忘了沈婧的話,尋了一條懸崖小徑,小心翼翼往那幽谷下面去了。

到了下邊的幽谷,他更是感到寒冷徹骨了,連眉梢和頭髮上也漸漸凝起了一層薄薄冰屑,此地的寒冷遠遠超出他的想像,竟是比那昆崙山更要天寒地凍,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被凍成冰雕一般,怪不得蝴蝶谷夏季時那般陰涼,原來這後邊竟有如此一處極寒之地。

走了大約里許,他已是凍得手腳僵硬,幸虧出門前他沒忘帶一壺烈酒在身上,此時便以烈酒暖身,否則焉能抵擋如此寒冷冰雪。

又走了一會兒,透過滿天風雪,他隱隱約約看見遠處雪地里坐着一道人影,那人仙肌如雪,衣裳竟放在一旁,滿天的風雪旋繞在她身邊,寒氣竟是無法侵入她體內,時而又見她雙臂緩緩拂動,一縷縷紫香飄出,似是一門詭異的玄功。

蕭塵不禁一愣,那人不是沈婧姐嗎?怪不得自入冬以來,便總是不見她的人影,原來她竟在此處修鍊,可是她此刻在修鍊什麼功法?為何一點也不像高深的醫術,那縷縷紫香,反而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誰?」

這一剎那,沈婧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後有人,雙眉一凝:「蕭塵?是你么?」

被她發現,蕭塵微微一驚,頗是尷尬,連忙將頭偏開:「抱歉,沈婧姐,我不知你在此處修鍊……」

「轉過身去!」

「是,是……」

他立刻轉過了身去,沈婧手一伸,將衣裳穿回身上,慢慢走了過去:「蕭塵,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我不是讓你不要來這邊山谷嗎?你還敢來偷看我練功?」

蕭塵轉回身來,一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又見她衣裳單薄,此地寒氣如此之重,難道她一點也不怕冷嗎?

沈婧見他還看着自己發獃,雙眉一蹙:「好看嗎?」

「我……」

蕭塵囁嚅半天,終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沈婧姐,你方才所修鍊的是什麼?為何我看上去有些奇怪?」

沈婧道:「我所修鍊之法,與你們的修鍊之法略有不同,你不必多問,總之無害。」

聽她這麼一說,蕭塵才稍稍放下心來,沈婧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腕,凝神探察片刻,問道:「還是無法恢復功力嗎?」

蕭塵深吸口氣,搖了搖頭,這半年來,他無數次嘗試過恢復功力,但每每都失敗了,哪怕是從最基本的修鍊法訣做起,他元嬰已毀,再也無法感受到這天地間的任何一絲靈氣。

輕嘆一聲,他不願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又想到當初在崑崙,未央那麼怕冷,此地比崑崙更是寒冷了無數,為何沈婧姐看上去彷彿一點也不冷,問道:「沈婧姐,你不冷嗎?」

沈婧搖了搖頭,道:「我帶你上去吧。」說罷,將他手臂一挽,雙足輕輕一點,便飛上了那地勢險峻的懸崖。

回到蝶谷竹屋,沈婧一邊替他施針祛除體內寒氣,一邊道:「入冬前我出去打聽過,現在不知為何,似乎有許多人都在暗中找你。」

蕭塵雙眉一凝:「何人找我?」

沈婧道:「好像是藏鋒谷那些門派,應該還有天門暗中潛藏的人。」

「他們……」

蕭塵仔細凝思,一年前,那些人已經猜測自己死了,現在為何又暗中派人找尋自己?這些人是想做什麼?

沈婧向他看了眼,道:「你放心,他們找不到這裏來的。」

「恩……」

蕭塵微微點頭,又問道:「對了,沈婧姐,你精通醫術,我想向你問一下,你知不知道,為何有的人很怕冷?」

沈婧見他忽然如此奇怪一問,一邊施針,一邊道:「畏寒乃是正常,剛剛後山寒谷之下,若非你體質異於常人,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我才讓你不要去那下邊。」

「不,不是。」

蕭塵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是說,有的人好像天生就很怕冷,比一般人更加怕冷,而且體內隱隱約約還有着一股寒氣,這是怎麼回事?」

「寒氣?」

這時沈婧終於停了下來,凝思片刻,道:「有人天生體質異於常人,便如同你,比一般人更能抵禦寒冷,因此也有人天生畏寒,這種情況,一般很少見。」

「是這樣么……」

蕭塵似懂非懂,心想未央她難道便是天生畏寒的體質嗎?

沈婧繼續替他施針,一邊又道:「不過我曾聽師父說過,世間還有一種十分罕見的體質,名曰『玄陰之體』。」

「玄陰之體?」

蕭塵一下皺起了眉,沈婧微微點頭,繼續道:「玄陰之體,千年難得一見,可抵禦世間任何寒氣,但是主人體內的寒氣,卻是致命的,所以玄陰之體,往往壽元難超過二十載。」

「一般活不過二十歲……」

蕭塵更是神色緊張了起來,沈婧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化,繼續道:「玄陰之體,從古至今也無人能解得開,只因此體質十分異常,即便是生生世世輪迴,這一世是玄陰之體,下一世依然將是玄陰之體,逃脫不了宿命。」

「竟如此詭異?」

蕭塵更是感到有些玄乎了,連輪迴都擺脫不了命運,這究竟是什麼?

沈婧微微頷首:「我曾聽師父偶爾提起過,想要更改宿命,唯有以一種上古逆天之法,顛倒五行,錯亂陰陽,名曰『輪迴轉命』,此術乃是逆天之術,施法之人,任其通天手段,也必將引來自身天人五衰,魂飛湮滅,剎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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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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