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欺世盜名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欺世盜名

春夜有花,暗香浮動。

縣衙大堂

沈靈均勾起嘴角,眉眼彎彎,眼眸黑的發亮,她懶散的笑着,卻帶着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從容。

「現在,我們來說說你的目的。」

肖行從胸腔里發出沉悶的笑,隨之笑聲一點點放大,到最後仰天大笑,彷彿遇到了多麼好笑的事情一樣。

沈靈均回身坐到椅子上,手中把玩著那塊玉佩,也不急着問話,饒有興味的貓瞳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她悠哉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許茶水沾染在嘴角,正準備放下茶杯擦掉,早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那微涼的觸感從嘴角拂過,引起皮膚輕微的戰慄,連帶着心都悸動了一下。

沈靈均偏過頭,入目是那張清雋無雙的容顏,四目相對時,從對方如墨般的黑眸中倒影出兩個縮小版的人兒,那專註的目光,深不可測,但始終如一,使得沈靈均心口劃過一股暖流。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做什麼,身邊總有人相伴左右,心有靈犀,默契相隨,即使灑脫如沈靈均,亦不免覺得老天終究厚待她。

李夢白倒是看着蘇幕遮那順手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他那個高冷的心情寡淡的小師叔祖怎麼就成這樣了,雖然知道那兩個人感情不錯,但是做出來這樣子也太……

令他幻滅了。

還給他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師叔祖好不好。

「小白,你該不會……」月見在李夢白耳邊呵一口氣,「其實一直暗戀蘇木頭吧?」

李夢白腦子裏劃過他和蘇幕遮的畫面,渾身一抖,月見說話越發的沒譜了!

戲時吃完糕點打了個飽嗝,這會兒拍著胸口問洛城:「笑的也太誇張了,該不會是瘋了吧?」

洛城眼角餘光從一個個成雙結對的那邊掃過,在放到戲時身上,暗暗嘆了口氣——

唉,人家都在秀恩愛,他還在當奶爹。

「離他遠一點,省得瘋人病發作撲上來咬你一口,會被傳染的。」洛城撫摸狗頭般用手掌擼過戲時的發頂。

「真的啊?那我不得也瘋了。」

洛城嘴角抽了一下,這孩子咋還是那麼天真呢。

「稍微笑一下就成了,再這樣下去太浮誇了,差不多就收著點啊。」周韶卿本來是不打算開口的,可是大半夜的,你這笑的沒完沒了,多瘮得慌。

「呵——」肖行終於收了笑聲,眼角都有水漬,反射出一小片銀光色。

接着,他突然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舉動。

肖行本來是跪坐在地上的,他雙手用力一撐,挺直了腰桿,而後向前伸展雙臂,洛城還以為他要做什麼進攻的舉動,就差直接動手了,沒想到肖行居然沖着沈靈均的方向,雙手平握在一起,腦袋重重壓向地面。

『砰!』沉重而壓抑的撞擊聲,像是晨鐘暮鼓的餘韻,敲在人的心口,說不出的沉悶。

「我賭對了,沈大人請您還我們吳家一個公道!」肖行直起身時,額頭已破皮出血,可見他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氣。

他的嘴唇泛青,狹窄的臉龐顴骨突出,皮膚是一種帶着死氣的灰色,兩條眉毛往下耷拉,頭髮凌亂的散在肩頭,有些甚至已經打結,看起來狼狽骯髒,唯有那雙吊三角的綠豆小眼睛,在大堂搖曳的燭火下發出不一樣的光芒,那裏面有各種情緒,激顫,糾結,憎恨,還有期盼……

沈靈均五指回攏握住玉佩,撩起眼皮看過去:「你果然是吳家人。」

「是,我是吳家第三代舒字輩,本名吳舒行,吳斌是我嫡親的叔叔。」

「說說看,你裝瘋賣傻了這麼久目的是什麼?」

肖行情緒有些不穩,他抹了一把臉,手指頭還微微發抖,深吸一口氣后,才沉着一張臉,緩緩敘述起來。

「沈大人,首先我向您表達歉意,如非不得已,草民絕對不敢戲弄諸位,實在是……」肖行苦笑,「那人偽裝的太好,我一人的力量有限,根本鬥不過他,恰好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發現聲名遠揚的大理寺卿居然來到了常州城。」

沈靈均托腮看他:「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到了這個時候,肖行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許之橈,就是之前被您一起抓進縣衙的那位,他曾經在韓勛手下擔任征事郎一職,只是沈大人您未曾注意過他,他是認識大人您的。」

「有趣,還是當過官的。」

趙祁皺眉:「韓勛?」

肖行乍然見趙祁開口,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這位大唐最年輕的將帥人物,灰敗的臉上湧起一股激動而使得多了點血氣。

趙祁名聲在外,說的最多的不過就是殺伐果決,貌如鍾馗,手提百八十斤的大刀,在沙場上衝鋒陷陣,如惡鬼附身,所向匹敵。

如今肖行見了,他只覺得眼前這個黑衣男子神態慵懶,面部線條冷硬,五官稜角分明,黑眸幽沉如海,像個無底深淵,舉手投足顯露出強者氣場,全身的氣質又驕矜清貴,說不出的尊華,端是安靜坐着,已然不可叫人忽略,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月見略微思索了一下,眯著月牙般的眼,笑着道:「就是那個送禮反而被曹老頭子趕出去的。」

趙祁神色微動,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兩個字:「昏官。」

「沈靈均,你怎麼把人給抓了?」月見笑眯眯的,總是一副討喜又無害的模樣。

沈靈均挑眉:「你問他啊。」

「小蛤蟆,你說。」

「你怎麼知道他叫小蛤蟆?」沈靈均記得從剛才開始一直沒交過肖行的綽號吧。

月見拿起一顆瓜子放嘴裏磕,聳聳肩:「那不是很簡單嘛,肖行肖行,讀起來就是小哈,聯想一下,不是小蛤蟆是什麼?」

說完,月見還對着肖行甜甜一笑:「是吧,小蛤蟆。」

肖行低頭乾咳,反而是回答了之前的問題:「我們之前在桃林打劫的沈大人,所以許之橈和我都被抓進縣衙大牢……」

「咳咳咳——」月見被瓜子嗆住了,咳了好一會兒,「你說什麼,打劫沈靈均?」

葉清芷淡淡道:「找死。」

戲時重重點頭:「同意。」

洛城:「附議。」

李夢白給月見餵了口茶,跟着道:「確實。」

周韶卿打了個哈欠搖頭,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蘇幕遮沒說話,但是他眼帶促狹的樣子,還是暗暗指出,他覺得以上說的都對。

沈靈均望天,她在這些人心中就是這樣一個形象?

「說重點。」沈靈均敲了敲桌子,「你說的報仇是什麼意思,要跟誰報仇。」

提起仇人,肖行拽緊拳頭,額頭有青筋跳動,咬着后牙槽恨恨的一個字一個字念道:「慕容昭!」

「嗯?」沈靈均換了個手支著下巴,眉毛微斂:「韶卿,我記得你說過那慕容昭是常州城有名的大善人吧。」

肖行冷笑:「什麼大善人,那都是欺世盜名,他原本不過就是街邊混的地痞流氓,要不是謀奪了我們吳家的財產,怎麼可能會有他慕容昭的今天!」

「不對啊,吳家當年是敗在吳斌手裏,聽說吳斌是個浪蕩子,不學無術,吳老爺子一手創下的基業,全給吳斌毀了,這是常州城人人皆知的事情。」周韶卿不了解當年發生了什麼,可是常州幾大家族的興亡還是多少聽說了點的。

「周大人,敢問您一句,就算草民的叔叔再混賬,但是吳家祖業放在那裏,全憑他一個人,如何做到一夜之間就敗光家產的。」

周韶卿被噎了一下,還真的是個問題,別說大戶人家,就是平常的小門小戶,稍微有點家業的,也不能隨隨便便就一夜傾覆了吧,難道這裏面真的有什麼……

沈靈均眸光一閃,嘴裏玩味的念了四個字:「一夜之間。」

「怎麼?」蘇幕遮每次見沈靈均露出這樣的笑容,就表示發現了什麼。

「你不覺得,這幾個字很熟悉?」

蘇幕遮微微沉吟,已然明白了沈靈均代指什麼。

而對面,肖行跪在地上,開始訴說道——

「慕容昭以前不叫這個名字,是後來改的,他和草民的叔叔認識的時候,自稱牌順,別說出身,連自己爹媽都不知道是誰,他從小就混跡在賭坊里,小的時候幫着干點雜活,長大了就跟着一起收賭債,通常也就是威逼恐嚇那一套,反正就是個不入流的混子。」

「叔叔他好賭不錯,也因此結識了慕容昭,爺爺還在世的時候管的緊,叔叔沒有賭資了偶爾通過慕容昭找賭坊借錢,不過對於吳家來說百來兩銀子也都是小錢,就是被發現了,左不過就是被爺爺打幾下。」

「後來爺爺過世,因為草民年幼,所以吳家的家產都是交給叔叔代管,沒人管束,叔叔自然比以前更加放肆,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慕容昭突然出現在了吳府,直到那一天……」

肖行嗓音暗啞,眼神漸漸放空,好像隨着記憶回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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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女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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