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4章 狄瑞吉
「僅是一次對視，就能讓我中招，好厲害的魔法！」
我暗中驚嘆，同時條件反射般抬手擦拭額間冷汗，卻陡然停下了動作：「真是的，我竟然又忘記了，此時身處幻境之中，連實體都沒有，哪裏來的冷汗？」
意識在泥濘的地面上飄忽向前，明亮的火光逐漸被我拋在身後，黑暗如潮水一般緩緩用來，將光明逐漸吞沒。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處，回頭望去，火光已然被黑暗吞噬，昏暗中，沙沙的落雨聲不絕於耳，令人心煩意亂。
咔嚓一聲驟響，一道閃電，憑空而現，切開了天空，也照亮了大地。
藉著這一剎那的疾光，我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就如浮雕上描述的那般場景，一具具恍如行屍的類人生物，彷徨在泥濘的道路上。
在他們的手中，都握著一把制式相同的刀，華麗而且鋒利。
寬大的刀身上，嵌滿了無數由秘銀精金熔煉而成的花紋，這些花紋極為眼熟，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可一時又懵住想不起來。
「到底是在哪兒見到過呢？」我喃喃自語，同時繼續前行。
因為只是意識，我無法與這些類人類接觸，他們也同樣對我視而不見。
不知穿過了多少具類人類的身軀，也不知穿過了多少把華麗又鋒利的戰刀，當我再度回過神來，陡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片荒蕪的空地上。
在距離我不遠的位置，有一座模糊的小土包，不知是由什麼東西構成的，竟然能散發出淡淡的微光。
我想要舉步上前，細細打量一下它是由什麼礦石堆成，卻被小土包旁邊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逼停了腳步。
雖然只是意識，但我仍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東西似乎能感覺到我的存在，甚至於，它能夠看到我！
這怎麼可能！
我內心驚駭不已，想要試圖說服自己這不可能，然而，我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因為恐懼。
我和它，就這樣靜靜對峙著，好像兩尊對望的雕像，誰也不肯踏前一步，打破此刻的僵局。
然而，漫天的烏雲似乎看不下去了，咔嚓一聲疾響，又是一道落地的閃電，不僅劃開了天幕，更引燃了泛著微光的小土包。
直到這時，我才終於看清，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土包，而是由無數屍體堆積而成的屍山！
蹲坐在屍山旁邊的，正是那隻看起來好像骨瘦如柴的野狗一樣的怪物！
此刻的它，與浮雕不同，是正對着我的，那對鮮紅的瞳孔，一眨不眨盯着我看，深紫色的長舌，順着長長的嘴耷拉下來，一直貼到地面上。
舌尖，不斷在地面蠕動，將夯實的泥地蹭出了一個小坑。
我的呼吸驟然變重，意識也在同時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力。
是的，我能夠肯定，即便此刻的我只是飄忽無影的意識，它依然能夠清楚地看到我。
它是誰？
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感知力？
一時間，疑惑戰勝了恐懼，我屏住呼吸，竭盡全力壓抑住恐懼，異常艱難的邁出了一步。
隨着我與它的距離拉進了一步，它並沒有如我想像那般對我發動攻擊，而是依舊蹲坐在原地，鮮紅的瞳孔緊盯住我，一刻也不肯鬆懈。
它在警戒？
為什麼？
我十分不解，回頭朝身後望了望，後面空無一物，整塊荒蕪之地除了那堆燃燒的屍山，就只剩下我和它了。
為什麼它要對我警惕？
而且，我能從它冰冷的眼神中讀出一些簡單的情感，緊張，恐懼？
還有，那是......惋惜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感？
它認識我嗎？
我們曾經見過嗎？
還是說......交過手？
不可能。
我在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種想法。
從它的氣勢，以及給我的感覺判斷，我敢斷定，自打來和風大陸至今，它是唯一一個讓我連逃跑的勇氣都提不起來的存在，又怎麼可能會有交過手的經歷呢？
我咬緊牙關，強抑住恐懼，再次踏前一步。
隨着距離的再一次逼近，它自瞳孔中散發出來的緊張、恐懼與惋惜的情感變得更加清晰。
與此同時，更加強烈的疑惑感反饋回來，迫使我繼續靠近它。
就這樣，一步，兩步......直到，與它只有一步之遙時，我再也邁不動腳步，只能駐足而立。
與它靜靜的對視，感受着它的情感，同時也將我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展示給它。
這一刻，我倆好似坦誠相見的兩位摯友，感受着彼此的情感，又將自己的情感一覽無遺。
淅淅瀝瀝的雨幕將屍山的火焰澆熄了一半，荒蕪之地再度陷入半昏暗狀態，屍山上不斷跳躍的余火，好似美麗的舞娘，跳着歡快的舞蹈。
忽明忽滅的光芒，終於將我與它彼此之間的凝視打斷。
意識，也在剎那間變得模糊。
我有種感覺，或許很快，我的意識就將離開這塊荒蕪之地，重回我的身體。
於是，我下意識喊出了聲：「你是誰？」
「告訴我你的名字！」
「狄瑞吉。」
嘶啞的聲音如地獄的歌聲，徘徊在我耳邊。
「狄瑞吉......」我喃喃道，下一秒，眼前陡然一黑。
緩緩睜開眼，昏暗的光芒與精美的浮雕再度映入眼帘，我的意識，已經重回了軀體，這裏，是艾瑞城的下水道。
猶豫了片刻，我舉目望向那個名叫狄瑞吉的怪物的眼睛，依舊是那隻鮮紅色的瞳孔，依舊綻放出詭異的光芒，但這一次，我卻沒有再陷入幻境中。
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心底卻又微微泛起一絲失落。
那塊荒蕪而又熟悉的土地，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以及狄瑞吉緊張、恐懼與惋惜的感情，形成了一條鎖鏈，纏繞在我的心頭。
一瞬間，無數個問題仿若密密麻麻的蟻群朝我湧來，令我不知所措，心生茫然。
「你怎麼了？」大太刀的聲音如一把掃帚，將亂如蟻群的問題一掃而空。
「剛剛，我的意識脫離了身體，進入了一個幻境。」
「我知道啊」大太刀道。
「哈？」我不禁一怔，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啊」大太刀道：「我的意識也和你的一起，進入到那個幻境之中，那裏，可真是一塊痛苦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