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演技
引入正廳，按主次落座。
老公爵乾瘦的身體微微傾斜，盡量與我貼近，聲音低沉，卻不失清晰：「我聽下人稟報，說你有要事求見，說吧，是什麼要事？」
瞅了眼哈羅德，我點點頭，道：「事情是這樣的......」
將同獸人王的那番對話，給老公爵複述了一遍以後，老人家點點頭，道：「這麼說來，陛下是同意這件事了？」
我搖搖頭，道：「陛下只是認可了這件事的可行性，並說讓我酌情安排，但晚輩還是聽出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才會匆匆來此，請前輩定奪此事。」
老公爵面露微笑，捋著及胸的花白鬍子，臉上滿是滿意之色，嘴裏謙虛道：「哎呀，你瞅瞅，我就說咱們陛下太見外了，這點小事，他自己解決不就好了，何必遣你過來請示於我？」
我心裏把他鄙視個遍，臉上卻是笑容可掬，道：「哎呀呀，老公爵，您這麼說，可是對咱們陛下最大的誤解了，要知道，在陛下眼中，達賽城真正的頂樑柱，非是諸位政要，亦非萊斯塔宰相，而是您這位三朝元老。」
「這話可說的太大了」老公爵搖手道：「萊斯塔可是我達賽城智臣，堪稱陛下的頭腦，我怎能與他相比？」
「在治國謀略方面，萊斯塔前輩或許高出您一籌，可說起用兵打仗，開疆拓土，他便是拍馬也及您不上」我認真道：「晚輩雖然不學無術，但常年廝混於坊間街巷，聽得不少與您有關的傳說，說您當年跟隨先代陛下，與艾瑞城和約克漢城兩國同時交戰，有次您與先代陛下中了埋伏，身陷重圍，在面對倍於自己的大軍時，不僅毫無懼色，甚至帶領小隊，一馬當先，將對方大軍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護送先代陛下脫離險境，事後，陛下當着全體國民的面，賜予您『勇冠三軍』之稱，您可是達賽城漫漫長史中，為數不多被賜予勇冠三軍稱號的英雄，僅憑這一點，便足以青史留名，彪炳千秋了！」
一番馬屁拍中癢處，說的老公爵那張皺巴巴的老臉都綻放出菊花般燦爛的笑容了。
老公爵道：「你這孩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比唱的歌都好聽。」
「您這話就不對了」我佯裝不悅，道：「唱歌只為愉悅身心，至於真假卻是不計較的，而我這可是句句實話，摻不得半點假，兩者如何能夠相提並論？」
老公爵呵呵一笑，道：「倒是我說錯話，冤枉你了。」
我陡然一怔，隨即扇了自己一耳光，道：「哎呀，瞧我這人，竟然在這種小細節上埋怨起前輩來了，實在是不該啊，還望前輩莫怪在下，但聽責罰。」
老公爵擺了擺手，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況且你還是個孩子，我又對你這孩子很有好感，不會責怪你的，不過嘛，這個罰，還是有必要的。」
「請前輩發落，晚輩遵命便是。」
「沒有那麼嚴重」老公爵呵呵笑道：「就是罰你，今天陪老頭子我痛飲一番。」
我揖了一禮，道：「晚輩莫敢不從。」
之後，老公爵先是命人置辦了晚宴，方才看向哈羅德，淡淡道：「聽小毅說，你主動請纓，想要隨我平亂？」
哈羅德忙站起身，道：「是。」
「小毅這孩子眼光很准，也很有見識，我相信他，但是，我不相信你」老公爵端起茶杯，飲了口茶，緩緩道：「不過，想要讓我相信你也不是不可能，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你當真要隨軍一起行動？」
哈羅德神色一凜，道：「是的，大人，我確定要這樣做。」
老公爵微微一笑，悠然道：「那些可都是你曾經的同胞，你下得去手？」
哈羅德果決道：「是的，我能。」
「哼」老公爵突然冷哼一聲，冷冷道：「你對同胞都能下得去手，還讓我怎麼信你？」
哈羅德神色一慌，當即將眼神投向了我，我眉頭一皺，微不可查間朝他點了下頭，隨即將頭瞥向一旁，不再瞅他。
老公爵可是三代元老，無論資歷、眼光、手段都是人中翹楚，察言觀色的能力更是世所罕見，想要在這樣的人面前給你提示，簡直難比登天，剛剛那次點頭，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餘下的，只能憑你自己自求多福了。
哈羅德神情慌張，忐忑難決，額頭冒汗，衣衫盡濕，如坐針氈，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老公爵依舊神色冷冽，看向哈羅德的眼神，如針弩一般鋒利。
愣了好久，哈羅德才道：「在我主動請纓之前，一直都把那些人當做我的朋友、兄弟、同胞來看，那段時間裏，我掙扎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我不止一次想要說服自己，卻發現詞窮語乏，根本找不到能夠打動我的理由，我就在這種糾結中，掙扎了很久。」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繼續道：「之後，小毅來了，對我說了『難道你忍心看到那些對你好的，猶如家人一般的人，被你口中所謂的同胞肆意凌虐殺害嗎』這句話后，我終於想通了，也找到了主動請纓的理由，那就是，當我逃難於此，淪落為最底層的平民，無家可歸時，給我食物，收留我住宿，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並非那些我昔日的同胞，而是達賽城中，看起來與我毫無關係，甚至連種族都不同的陌生人，我一直想要報恩，想要找到一個恰當的機會，為他們做些什麼，來報答這份恩情，大人，我懇求您，給我這次機會，讓我用實際行動，來回報大家對我的恩情！」
說到這裏，他涕淚如雨，流了一臉。
老公爵沉默許久，突然站起身，朝前兩步，站到哈羅德身前，我也趕忙站起，攙住老公爵左臂，同時心裏暗暗稱讚：牛逼啊，這演技，沒治了。
老人家伸出右手，拍了拍哈羅德肩膀，嘆息一聲，道：「是我錯怪你了，你不僅不是一個無情之人，反倒更是一個深知知恩圖報的感恩之人，好，看在小毅的面子上，我便相信於你，這次平亂，你也來吧。」
哈羅德激動萬分，連聲道謝，涕淚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