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道紅光穿雨簾

第二十四章 一道紅光穿雨簾

眾人隨黃梅老頭出了樓船。

陰沉天空裏竟不知何時落起細如絲線的小雨,纏纏綿綿滴入浩瀚江面。看着雨簾里獨游於浮水江的樓船,以及兩旁綿延不絕的青山,那畫面像極了羅浮山千燈樓里某副山水墨畫。

畫中人黃梅老頭走到船頭,一副高人模樣負手而立。

蘇寒山與黃裳兒等人撐著傘站在黃梅身後,眾人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道霎時間偉岸不凡的背影。想着下一刻,甚至下一瞬間便能親眼見識到曾名震江湖的十里劍意,太子爺李天下更是難掩內心激蕩之情,吞了口唾沫。然後豎起食指嘴邊噓了聲,所有人安靜下來。

天地俱寂,江風漸起。

掀擺着黃梅老頭衣角獵獵作響,撩動着蓬亂的灰發與發間那截楊柳枝兒。

曾與西楚劍皇干過架的男人眯了眯看透江湖滄桑的眼睛,眺望着無盡的江面。密集的雨簾悄然滴入江水,冥冥中帶着某種韻味旋律,混合蕭瑟江風回蕩耳畔。

這一刻,意境有了。

蘇寒山等人屏息凝神,於是黃梅老頭緩緩抬起了手。眾人心跳加速,想着銷聲匿跡快甲子年的十里劍意終於要重現江湖了么?

只見黃梅前輩並指如劍,遙指著江面。

那背影,味道也有了。

太子爺李天下再次吞咽了口唾沫,忽然聽到黃梅前輩輕咦了聲:「看,那有個人。」

被吊足胃口的李天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聲。隨後瞪着黃梅老頭背影,合著您老裝模作樣大半天,就是為了讓大家看那有個人?

李天下恨得牙痒痒,如果自己有那種實力,真有一腳將老傢伙踹入江里餵魚的衝動。走了上去,抱怨說道:「哪個不開眼的,掃了大家雅興。」

蘇寒山撐著畫傘與黃裳兒一併上前,眺望着雨簾里的江面。

果不其然,浮水江前方轉彎處,有一葉扁舟載着一人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划來。

來歷不明!

謹慎的顧長亭按著腰間秋塘刀的手緩緩舉起,起三層的樓船四周負責值守的弟兄見狀,紛紛警惕。然後又拍了拍聰穎小少年葛小魚的肩膀,少年連忙跑回船艙,告知爺爺停槳拋錨。

做完這些后,顧長亭的手重新按著腰間秋塘刀。

……

樓船停在江心。

蘇寒山等人靜靜觀望着冒然闖入視線的孤舟,發現那孤舟后,還有一艘同樣起三層的大型船艦轉角入眼帘。

與腳下乘坐的普通樓船大有不同,那船艦規模闊氣,看起來像極了江湖裏某些煊赫大世家公子出行必備之物。

還沒等發表感慨,那船艦之上頓時射出數十支箭羽,穿碎一絲絲雨簾,朝着江面上一葉孤舟射去。

孤舟上的年輕人頭戴斗笠,斗笠下那張俊朗的臉頗顯蒼白。

見數十支箭羽飛射而至,他拔起手中名列百兵鑒上闕二十的照晴劍,咳了數聲,顧不得胸口傷勢的疼痛縱身躍起十數米高,手中照晴劍挽了一朵巨大的劍花將數十支箭矢盡數吸入其中。隨後劍勢一甩,一支支箭矢盡數躥入江水。

這一幕盡收眼底。

樓船外,李天下忍不住贊了聲:「好劍法。」

南朝太子爺雖於市井民間富有紈絝不學無術的聲名,可其武道四重三昧初境的小宗師修為毫不含糊。似這般年紀,放眼李氏南朝中,論武道修為恐鮮有人能出李天下其右。

太子爺李天下一直以來當然也如此認為。

他常說此生三件事最為得意。俊俏的皮囊,尊貴的身份,還有就是傲視同代的武道天賦。

可隨着蘇寒山一路北上以來,所見所聞逐漸有一種讓他自慚形穢的感覺。

無論騎牛的時節雨與小牧童,牽馬掛劍的楚門客,傳遍江湖十八里論辯的楚南詔,還是與蘇寒山同撐一傘的黃裳兒秦舞陽,似乎同齡之中,除了俢禪不修武的小和尚之外,所有人的武道修為都在他之上。

這讓素來驕傲得意的太子爺頗受打擊,否則也不會吵嚷着要偷學十里劍意。

如今瞧那孤舟之上似被追殺的男子施展得一手好劍法,粗略估計修為不小心又超越了自己,驚嘆之餘,李天下好不失落。

誰知他聲音剛散,對面船艦之上一支破空的紅色羽箭驟然呼嘯而出。

那羽箭速度奇快,猶如燃燒着火焰沿途留下一道紅色的痕迹直接射中孤舟上劍已用老毫無防備的男子左肩。強大的衝擊力讓那頭戴斗笠的男子從十數米高處摔落。

額前冒出冷汗,躺在孤舟上的男子摘下斗笠,緊咬牙關拔出肩膀上的紅色羽箭,傷口處仿若灼燒般炙通溢出黑色血液,他的唇開始泛紫。

他很清楚紅色羽箭上塗抹的火毒,一個時辰內若無解藥,他楚南詔便會淪為這茫茫江面無人認領的一具浮屍。

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傷他性命的還不是別人,是那個與他自幼一同長大的師侄兒息紅羽。

……

起三層畫樓的船艦上有位錦衣華服頭戴紅珠冠手握龍舌弓的年輕公子,來自江東勤書山的息紅羽。

息紅羽身旁有兩男一女。

極為年輕的女子一身漢樂府弟子標誌性的碧綠裙衣,背着長長琴袋。

兩名男子一人年近四十穿蘇唐補天教門道服,留着山羊鬍須。另一名則顯得魁梧非常,**著膀子,手臂上紋著代表十方山鍊氣士身份的怪異圖案。

除這三人之外,船艦上還有數十位來自勤書山的扈從。

那頭戴紅珠冠的年輕公子息紅羽將手中龍舌弓交給身旁鍊氣士,負手眺望着距離不過百米的孤舟上小師叔楚南詔。

極具嘲諷味道的聲音江面上傳開:「南詔師叔,侄兒這一箭滋味如何?」

楚南詔拄著照晴劍站起。

濛濛細雨落在臉上,那些水珠已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雨點,冷哼道:「殺了我,你可曾想過如何向老師交代?」

楚南詔師從五經義里坐掌勤書山的行之儒聖,那儒聖正是息紅羽祖父。

由於公子息紅羽自幼性情陰沉,雖為息家唯一傳人,卻始終不得祖父行之儒聖的喜愛。相比之下,楚南詔不過是個外人,被行之儒聖收為門下弟子后更是得到勤書山真傳。

而他也不負儒聖教誨,無論那篇戰國賦,或是十八里杏壇論辯,又或者是手中名列百兵鑒上闕二十的照晴,楚南詔年紀輕輕便已在江湖裏享譽盛名,琴棋書畫詩酒劍茶無一不精,文武全才的他被諸子百家盛行的江東譽為同代俊彥楷模,風頭一時無兩。

本為息家嫡系傳人的息紅羽也因此籠罩在楚南詔耀眼光芒下十數年,心生妒忌與恨意。

最終無奈,才不得已選擇前往蘇唐帝國欲拜入道門修行,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將楚南詔踩在腳下,讓諾大的江東瞧一瞧,誰才是勤書山真正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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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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