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馬車裏說春秋

第八十八章 馬車裏說春秋

許多初入天都的年輕子弟,在親眼見到仰慕已久的道門聖山後,無不肅然起敬。站在天符山腳,幻想着通過入門試便可入兩殿修行,難免心馳神往。

作為道門年度盛事,朝廷自然不會缺席。趕上今日並非大朝,難得半日閑的景佑皇帝領着文武百官之首的太師大人,在晨霧繚繞時就早早登了山,現居高臨下歇腳於枝葉繁茂的扶桑樹點星台。

至於那些朝堂命官王公大臣,過半數也是換了常服,或是陪同准考的族內晚輩,或是清閑領着婆娘湊個熱鬧,又或者揣度陛下凌駕的聖意而無奈追隨於此……正式開考之前,這些人與普通考生一樣,全都擠在山腳。

好在道門兩教諸多弟子教徒以及執事教典各有分工,連同雲麾將軍顧長亭奉旨從鐘山神刀營調遣而來兩百甲士維穩秩序,聖山腳下的非凡熱鬧才不至於擁亂……

蘇寒山幾人來的晚了些。

出現在山道時,無可避免的吸引了山腳兩旁整齊有序的人堆與馬車裏許多目光。

常言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通過那些心窗,南朝太子爺李天下看到許多讚美的辭彙。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驚艷才絕,閉月羞花等等諸如此類對他們一行五人的修飾字眼,頃刻化作數不盡欽佩仰慕的目光加持己身。

籠罩的光環驅散了春寒的涼意,將方才的不愉快拋諸腦後,李天下閉目享受這幻想中暖洋洋的感覺,覺得很舒服。

非常愜意。

早已習慣矚目的蘇寒山自然不會搭理這些目光與背後的議論,他轉頭看着白衣李天下,無奈說道:「真的準備好了?」

似是無形之中感知到許多雞蛋菜葉暗中瞄準了自己,頗有覺悟的李天下適可而止,收斂了那副任誰瞧了都會有踹上幾腳的衝動的神情,悠然說道:「無非就是看看圖寫寫字畫畫符,粗魯一點也不過刀鋒對劍芒。這種道門考核的水準,在三歲能文七歲能武的本太子爺面前,談不上難度。」

蘇寒山說道:「每屆道門入學試所考內容均有不同,但有一點,以武道修為強弱來判定過關與否的方式從未出現。你雖有小宗師的修為,對道門符修而言卻是門外漢,謹慎一些總沒錯的。」

李天下突發奇想:「要不你與補天教三院的院長大人打聲招呼?堂堂九皇子殿下,又是補天教未來掌璽人,但凡開口,本太子爺入青蓮殿還不是易如反掌?」

蘇寒山詫異望着後者,見李天下始終沒個正行的模樣,無奈說道:「你當我沒說。」

言談間,有位跛腳道童下了馬車,徑直朝五人走來。

蘇暖暖最先瞧見,喚了聲哥哥。

蘇寒山舉目望去。

初見那道童模樣便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回想。蘇寒山想起北歸途徑羅浮山文殊院時曾遇到的江湖老相師。

這道童正是那相師身旁侍奉的弟子,不免心中狐疑。

辟邪執禮:「見過殿下。」

蘇寒山回禮:「道兄有禮。」

辟邪說道:「家師欲請殿下一敘。」

蘇寒山抬首望去,見馬車車簾撩起,老相師正自朝這方看來。自羅浮山一別後,心中疑問頗多的蘇寒山頓了頓:「道兄先請。」

……

蘇暖暖喚道:「哥哥。」

李天下說道:「沒事,甭管他。」

楚南詔不解:「你們認識?」

李天下點頭。

蘇暖暖也隨之點頭。

黃裳兒呆愣剎那,滿臉茫然。腦中凌亂的信息開始飛快閃過,猶如春風翻書,讓她恍惚想起羅浮山的經歷。正要說話,忽而詫異地看着蘇暖暖:「暖暖也認識?」

蘇暖暖理所當然地說道:「是小師叔。」

……

馬車裏,蘇寒山與欽天監老祭酒南懷子相對而坐,一雙慧光內斂的眼眸忍不住打量著蒼容老者,沉默良久。

他沒有率先開口,倒不是出於默契與對方比拼定力。他想着既然這位老先生主動相邀,應該早就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打算。那麼心中諸多疑問說與不說,都已無異。

反正他會得到所有的答案。

身着星宿圖案道袍的南懷老先生捋須,他理解蘇寒山警惕的心理。

面對一個將自己看透,而自己卻連姓名也不知道的對手,這種謹慎是最正常的表現。

車廂里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親手教出蘇唐太師的老祭酒開始執君臣禮:「欽天監祭酒南懷子,見過九殿下。」

簡簡單單的字眼飄在耳畔,蘇寒山心生訝異。

眼前這位年歲上百的老者竟然是太師大人的授業恩師?也太不可思議了些……

老祭酒露出笑容:「羅浮山初見,老臣隱瞞了身份,望殿下恕罪。」

蘇寒山回神,將對方攙起:「祭酒大人言重了。羅浮八問至今記憶猶新,讓寒山受益良多。」

南懷子正襟重新端坐:「不瞞殿下,臣今日冒昧請殿下移步,就是為了那第八問。」

蘇寒山隨口說道:「春秋當興多少年?」

老祭酒點了點頭:「這個答案依然在贈予殿下的畫匣中。」

蘇寒山說道:「可那畫匣卻無法打開。」

老祭酒說道:「要打開畫匣,只有一種方法,而且是唯一的一種方法。」

蘇寒山頗為好奇:「願聞其詳。」

老祭酒似在懷念說道:「那匣子出自三百年前秦王朝某位太史令之手,其中所藏,正是一句關乎戰國春秋壽命的讖言。前半句戰國三百載,如今已得驗。」

蘇寒山半信半疑地看着老祭酒。

不可否認,十六年來還是初次聆聽這堪稱天機的驚人之語。便是江湖上,也從未流傳過這種說法,以及有關畫匣的存在。

這種情況,就彷彿你遊盪街巷,突然冒出一個人告訴你生命將盡,然後親手扭斷你的脖子一樣。除非這位欽天監老祭酒擁有舉手投足毀滅春秋的能力,然後狂言說戰國三百載,春秋甲子年,否則難以令人信服。

蘇寒山並非三言兩語便可矇騙的痴兒,自然不會聽信人言,說一就是二。

老祭酒南懷子通曉星象堪輿八卦,是蘇唐帝國負責傳達天道意志的使者。他很清楚方才所言對春秋來說意味着什麼,憑着隻言片語就欲使人信服,着實荒唐。

老祭酒繼續說道:「那位太史令正是祖師爺。」

蘇寒山微驚,依然沒有說話。

老祭酒說道:「臣說這些,不是為了讓殿下深信。因為無論是誰聽了這番言論都會覺得荒唐,臣也不例外。唯一證明的方法就是尋到打開畫匣的鑰匙。」

蘇寒山想起畫匣表面的凹槽機關形狀,問道:「敢問先生,鑰匙可是一幅圖?」

老祭酒南懷子點頭說道:「據祖師爺說,是一副出自秦王之手的江山入畫圖。殿下只要尋得那副圖,便知春秋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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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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