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夜盡天明,少了朵花

第八十一章 夜盡天明,少了朵花

夜深人靜的天都城裏,來自神刀營與兵部的數百鐵甲列作兩排,靜默從寬敞街巷穿過,即使他們路過積雪路的腳步很輕,還是引起了夜間些許犬吠。

蘇寒山與蘇雲禪自然是領頭者。

南朝太子爺與雲麾將軍顧長亭跟在兩旁。

他們身後是無雙毒士柳玄策以及清風寨里存活的幾位兄弟。至於卓不群與穆乘風,則神色凝重步行而走。

今夜蘇雲禪的出現釋放着某種令人不安的訊息。卓不群目及遠方,沿着這條路走到盡頭,入那朱雀門后,總感覺再也走不出來。

因此心事重重。

蘇寒山也是滿腹疑問。

沉默半晌,終是忍不住看着四哥問道:「父皇如何知今夜事?」

蘇雲禪轉過頭笑道:「蘇唐都城,天子腳下,豈有事情能瞞得過父皇。」

蘇寒山心想也是。

父皇統掌浩瀚山河,治理的帝國蒸蒸日上,腳下天都不過方寸地,諸事若想避知父皇,倒真有些天方夜譚掩耳盜鈴。

當然,除非他不想知道。

蘇寒山又望向另一邊:「顧將軍呢?」

顧長亭說道:「我只是接到命令,說是相助兵部剿匪,到了清風寨之後才發現殿下也陷身其中。」

蘇寒山瞧見顧長亭欲言又止,知其難處,便沒有追問到底。

鐘山神刀營里並無二品羽林將,能夠使役三品雲麾將軍顧長亭的,毫無疑問便只剩大將軍顧惜刀。

至於那位軍中萬人敵從誰處接到的剿匪訊息,蘇寒山清楚,只得留待父皇查證。畢竟顧惜刀非同常人,在軍中威望甚高又頗受百姓敬愛,他區區後輩皇子無官無職,還沒有權利審責朝堂重臣。

一路沉默,眾人入了朱雀門。

……

今夜景佑皇帝舊疾複發,瞧著比往日嚴重許多。

太醫診斷後說是陛下急火攻心,開了些療方又勸誡嘮叨不停,最後惹得平日少見盛怒的皇帝將其哄了出去……

燈火通明的御書房內傳來咳聲。

伴君數十年的魏貂寺深知陛下脾氣,也不敢再進言勸阻,只得侍候着更衣,攙扶皇帝下了龍榻。

御書房外寒冬雪夜,奉旨召入宮的眾人跪候多時。周圍儘是挑着夜燈待命的御前皇屬兵精銳。

聽着父皇咳聲,蘇寒山擔憂不已。

景佑皇帝出現在殿堂。

幾名小太監搬來龍椅。

滿臉病容雙目卻如炬的皇帝陛下咳了數聲,而後端坐。

魏貂寺奉上茶膳。

景佑皇帝小抿了口,然後便將杯盞握在掌心,暖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門外的眾人,不言一語。

御花園四周安靜異常。

沒有人敢出聲。

這種詭秘的氣氛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直到魏貂寺為景佑皇帝另換了茶盞,仍沒有打破。

人群后卓不群與穆乘風低頭相視,眼裏難掩恐懼。原來不知不覺,兩人已汗流浹背。

……

此時此刻,天都城裏有輛急奔的馬車驟停。

道門出身的鐵面人上了馬車。

閉目沉思的道童辟邪面露疲憊,待緩緩睜開眼眸瞧見鐵面人後,不妙的預感再度侵襲。

「說。」

「尋芳樓里那夜與長皇子鬧事的幾人,以及盤查卓穆兩人入宮的承天門侍衛,皆被皇屬兵帶走,我晚了一步!」

……

數十名重甲皇屬兵奉旨帶來了一些人,這突兀的動靜終於打破御書房外詭秘氛圍。

於是蘇寒山抬頭。

蘇雲禪抬頭。

顧長亭與卓穆等人紛紛抬頭。

蘇寒山認出其中幾人。

卓不群與穆乘風卻認出所有人,那是他們平日裏吟詩作對的『君子之交』,還有承天門的幾名守將侍衛。

兩人愈發膽寒。

人齊之後,景佑皇帝將手中茶盞遞於身旁魏貂寺,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看着蘇寒山,終於開了金口:「說吧,怎麼回事?」

蘇寒山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委,於是看了看中年書生柳玄策。

胸有溝壑自詡謀士六境獨佔其三的柳玄策叩首,而後親手揭去身旁兩名弟兄易容的麵皮,露出真容。

竟是洛琅與風松寒。

登時,卓不群與穆乘風如遭雷擊,面如死灰。

……

夜將近,天將明。

梅園府樓里,蘇寒山倚著冰涼的欄桿望着天光漸漸刺透黑雲的天空,一夜未眠的他思緒繁雜。

因為就在一個時辰前,父皇處置了所有人。

卓不群與穆乘風監禁幽獄,兵部侍郎濫用職權革職發配,夢中驚醒的長皇兄蘇解語被剝去所有職責,封府禁足,終生不得出!

這便是帝王盛怒的代價!

沒有伏屍,沒有流血,但對於這些人來說,無疑是最殘忍的懲罰。

當然這場事件也有獲益受賞者。

蘇寒山得無雙謀士柳玄策,也保了受人指使的洛琅與風松寒。

蘇雲禪則代掌蘇解語所有職務,自此朝事纏身,再也無法避世東籬雲水禪心。

不過最出人意料的還是蘇幕遮。

從長皇子府中搜出一封信箋,是七皇子蘇幕遮的苦口婆心,勸說蘇解語莫要斤斤計較,應對九弟多多照拂之類的言語……也正是這封信洗刷北境禦敵的蘇幕遮嫌疑。

否則今夜事恐難到此為止。

……

天亮了。

北燕境內方圓十里皆荒野的一處封閉客棧里,有人打開門。

那人身穿舊襖,帶着舊皮帽。背着刀,刀身裹着粗布。

望着客棧外一片銀白的天地,冷厲如刀的風雪撲面而來,那人小心翼翼將熱乎乎地燒餅揣入懷中,然後緊緊抱着臂。

雖說北燕的燒餅沒有懷念的天都口味,那人還是惜如珍寶,因為這是身處異鄉的他唯一解思鄉愁的方法。

是的,他很想家。

年至二十初次背井離鄉便走出了蘇唐帝國疆土,踏入風俗民情彪悍好武的北燕,對於從未涉足江湖的他來說,確實有些難過。

可他又不能放棄北上的路,所以每當望月思故鄉時,他只有吃燒餅。

他是徐霞客。

代表蘇唐向北燕還刀的徐霞客。

事實上,徐霞客並不知自己涉足北燕之後究竟該做些什麼,教他使刀認字的恩師也未曾言明,只是說了幾個字。

隨便走走。

就是隨心所欲的意思。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對於人生地不熟的徐霞客而言,這四個字確實有些難,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

無奈站在客棧門前四處望了望,想着天地茫茫,東南西北反正都一樣。

那就隨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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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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