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城頭論劍

第十章 城頭論劍

腰掛秋塘刀的顧長亭揮手示意,車隊不再行駛。

遠遠望去見那牧童面善的李天下輕咦了聲,於是馬車裏被牧笛音吸引的蘇寒山也忍不住掀簾望去。

當他掀簾時,城門處擁擠的熱鬧人群竟同時紛紛轉身,而後極為有序地向街道兩側退後,很快地,一條通暢寬敞直抵城門的大道便空了出來。

蘇寒山平視而去,見城門處有個騎牛人。

他見過此人,只是不知對方此時此刻擋在城門下,用意為何。

馬背上,太子爺李天下抱劍眯了眯眼:「似乎又是沖着你來的。」

蘇寒山說道:「可我並不認識他。」

李天下說道:「禪空寺里的假和尚、雲來客棧的樂女,你也都不認識。有時候,你不需要認識別人,別人只需認得你就夠了。」

蘇寒山不願相信:「難道他也是殺手?江湖中有這樣明目張膽的殺手么?」

李天下很樂意給這位初入江湖的蘇唐九皇子普及江湖知識,因為這樣會體現出他博學多聞:「當一個殺手有足夠的自信殺死目標,明目張膽些又算的了什麼?」

蘇寒山說道:「這裏數千雙眼睛瞧著,他若真的殺了我,就不懼日後我父皇的怒火牽連?」

李天下想笑:「甲子春秋年裏雖說是五國平分天下,可這不分國度的浩瀚江湖,朝廷伸手觸及不到的地方遠比你想像中多得去了!」

「比如說?」

「比如說武道七重化凡境的神仙,朝廷如何拿?」

蘇寒山不再辯駁。

其實倒不是他願意爭論這些,只是實在想不通為何有那麼多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他甚至會忍不住在想,自己很討人厭嗎?

可桃花山寺十五年,自幼先天元神有損的他是真的很努力才活到現在的啊!他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所以無論是誰要取他性命,他都不會聽天由命束手就擒。

蘇寒山低頭沉默的第三息,那位緊跟在車隊後方牽馬掛劍的麻衣年輕人走了上來。路過馬車旁,不善言辭的楚門客露出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算是對新主九皇子殿下打了招呼,而後挺直身背,向城門處走了過去。

「這人是誰?」

「我記得,在散花樓見過他。」

「可入了百兵鑒?」

「不清楚。」

「看他的劍,總計……十一柄?」

「好奇怪的人!牽馬掛劍,我還以為是尋常江湖賣劍人。」

「此人腳步沉穩,每一步之間都是恰到好處的間隙,如心跳般極有韻律,想來修為不俗!」

「看他裝扮,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難不成是,西楚劍客?」

「西楚早已滅亡,何來劍客?」

「你沒聽過江湖有句話叫劍不過楚,儒不過江?」

「怎麼說?」

「如同天下儒生不敢過江東一樣,江湖更沒有哪位劍客敢越八千尺劍壁入西楚!」

「這究竟為何?」

「因為天若不生楚家客,劍道浩然永長存。江湖只要尚有一位西楚劍客在,天下萬劍皆入下品爾!」

「……」

城頭下騎牛提劍的少爺睜眼,周圍諸多議論或多或少被他聽入耳中。事實上,在那酒樓下第一次與牽馬掛劍的麻衣年輕人相遇,他便有所猜測。

西楚劍客!

這是一個多麼久遠的名字!春秋甲子年裏,江湖已鮮有聽聞。乃至所有人都認為,西楚劍隨着劍皇隕落而絕跡江湖。

對於天下劍修來說,這是一種慶幸,也是一種莫大的遺憾與悲哀!

慶幸的是,終於沒有那獨樹的一幟阻擋劍道一途百鳥爭鳴。遺憾的是,在如今百花齊放的劍道里,再無西楚劍的影子。

騎牛的少爺灌了一通酒,看的出來,他醉意醺醺的眼裏隱藏着一種罕見的興奮。

他看着對面距離不過十步的麻衣年輕人問道:「楚家客?」

他不願憑空臆想猜測。

他想親自證實。

因為在出劍割下馬車裏那位北歸皇子的頭顱前,他不想讓手中杏花村沾上不幹凈的血。不過,西楚劍客除外。

因為對於一名劍客來說,手中劍若能沾上楚家人的血,那是無上的榮幸!

牽馬掛劍的麻衣年輕人平靜地道:「楚門客。」

對方問他是否是楚家人,他則很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最好的回答。

騎牛的少爺笑了:「所以你要出城?」

楚門客搖頭:「是因為你攔城。」

騎牛少爺瞧了一眼扮作商旅的車隊,心想着原來你竟是那小皇子的護衛!景佑皇帝能將西楚劍請出江湖,實在用心良苦啊!

不過,他時節雨要殺人,至今為止還真沒有人阻攔得住!

騎牛少爺說道:「這把劍名為杏花村。」

楚門客依然平靜:「我知道。」

牧童遙指杏花村的杏花村,百曉生著百兵鑒里有所提及,上闕三十二,似乎在馬車裏那位黃裳兒的舞輕羅之前。

騎牛少爺並未覺得意外,因為在百兵鑒問世前,杏花村一名也早已名動江湖,甚至比他自己的名字還要響亮。

這讓他很苦惱。

為了改變江湖人對他的認知,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在殺人前,先報一下名字。這樣一來世人記住的,就不僅僅是杏花村了。

所以騎牛少爺說道:「我的名字,時節雨。」

誰知這句話脫口而出,楚門客卻忽然抬起頭,視線從騎牛少爺身上移開,落在城頭那位吹笛牧童身上:「你的名字並不重要。」

騎牛少爺似笑非笑:「哦?」

楚門客說道:「因為杏花村不是你的劍。」

騎牛少爺笑道:「杏花村在本少爺手中,莫非是你的劍不成?」

楚門客說道:「自然也不是我的劍。」

騎牛少爺問道:「那是誰的劍?」

楚門客看着閑坐城頭的吹笛牧童。

於是聽到這場談話的所有人,都開始仰望夕陽下城頭上的那名小牧童。

……

馬車裏,蘇寒山詫異地與李天下對視了一眼。

便是自認見多識廣的顧長亭也頗感驚訝。

杏花村是柄很有名的劍,這把劍一直在騎牛少爺時節雨的手中,所以世人理所應當的認為,那是時節雨的劍。

殊不知,時節雨確是少爺無疑,可這柄杏花村卻並不是他的劍,而是城頭上小牧童的劍。

有句詩里解釋的很清楚,牧童遙指杏花村。殺人的人從來都不是騎牛的少爺時節雨,而是遙指杏花村的小牧童!

「他是如何看出來的?」蘇寒山詫異,也暗自佩服楚門客的眼力。

「或許是因為時節雨嗜酒?」李天下猜測說道。

「兩者有因果關係嗎?」蘇寒山不解。

「嗜酒的人,總歸有些不適合殺人的。」李天下強行辯解。

「為什麼?」黃裳兒撲閃著烏亮的眼睛忍不住問道。

「因為,手抖!」

……

蘇寒山又問:「西楚劍究竟有多厲害?」

黃裳兒搶先說道:「天若不生楚家客,劍道浩然永長存。」

蘇寒山問:「什麼意思?」

李天下解釋道:「西楚劍的存在如同九天之上的太陽,掩蓋了劍道百年來閃爍的滿天星輝光芒。所以江湖人常說,天若不生楚家客,如今劍道輝煌定然不止西蜀的偏安一隅,那一定是百花爭鳴永盛不衰的景象。」

黃裳兒不知幾時也變成好奇寶寶問道:「百年來,就真的沒有劍客越八千尺劍壁入西楚?」

李天下得意說道:「怎麼可能沒有!據我所知就有一位,而且還是我們南朝人。」

蘇寒山問道:「是哪位前輩?」

李天下說道:「據說是居住在青草池塘,閑敲棋子落燈花的黃梅老頭。」

「那位前輩後來怎樣了?」

「後來嘛……西楚歸來劍沒了,也跌境了!」

「確實挺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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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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