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碑言匠不語

第十七章 碑言匠不語

看到這些醜陋噁心的甲蟲,我像是臘月掉進了冰窟窿,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只有眼角、嘴角等神經敏感的部位直抽搐。

但是,很快,一股強烈的憤怒就將心頭的恐懼衝散。

媽的,真當老子是龍燈的腦殼,任人擺佈嗎?

這些的壓抑委屈湧上來,我心一橫,雙手胡『亂』拍打着迎面而來的甲蟲,咬着牙朝屍體衝去。

甲蟲不斷被拍落,死屍的笑聲戛然而止。

猛然間,裹屍袋的拉鎖被從裏邊猛地向下一拉,緊跟着就見一大蓬黑甲蟲蜂擁而出。

甲蟲數之不盡,就像是一蓬妖異的黑雲般朝我壓了過來。

這下我是真『毛』了,再沒膽子拍打,拔腿就往外跑。

跑進院裏,甲蟲也鋪蓋地的追了出來。

這一路我本來就耗費了許多力氣,兩條灌鉛似的腿又哪有長翅膀的飛得快?

情急之下,一眼瞄見角落的水缸,急忙跑了過去。

缸里的水未必夠將我完全浸泡,可老子把缸反過來,來個金鐘倒扣也能躲個一時。

就在我想要實施這個愚蠢的笨辦法的時候,院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人。

這人一進來,那些甲蟲竟立刻改變方向,朝他飛了過去。

「快跑!」見來的是大雙,我脫口驚呼。

大雙一臉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被嚇傻了。

我暗罵一聲,想過去搶救,哪知就在甲蟲快要飛到大雙面前的時候,他忽然張開嘴「啊」的一聲大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他發出吼聲的時候,我似乎看到有一股白『色』的氣焰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甲蟲迎上這股氣焰,竟「啪嗒啪嗒」全都掉在霖上!

「徐哥,你沒事吧?」大雙快步走到我面前。

看着落了一地的甲蟲,我從錯愕中反應過來,「屍體有問題!」

兩人跑進屋,見裹屍袋丟在地上,死屍卻不見了蹤影。

「那個不是老陳。」

「那個不是老爺子。」大雙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心裏莫名一動。

我屍體不是老陳,是從裹屍袋裏發出的笑聲來判斷的,那不是老陳的聲音,而且我內心深處有種感覺,老陳能折騰不假,但應該不會害我。

大雙剛從外邊進來,他是怎麼肯定裹屍袋裏的不是老陳的?

還有,那些被他一口氣噴死的蟲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強壓疑『惑』,:

「如果屍體被掉包,那隻能是在周疤瘌家裏被掉包的。」

見大雙點頭,我:「那還等什麼,去找周疤瘌。」

「不用了!」

大雙忽然走到供桌旁,拿起桌上的陶土盆,幾步走到門口,將土盆狠狠摔向門檻。

紙都沒燒呢,摔的什麼盆呢?

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土盆摔的四,一樣東西從裏邊掉了出來。

我湊上前,看清那東西,不禁一愣。

居然是一把銹跡斑駁的刻刀。

大雙將刻刀撿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對我:

「老爺子是刻碑匠,他要留給我的,是這把刻刀。」

我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看着大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恍惚明白過來。

他口中的刻碑匠,絕不是單純的石料廠工匠那麼簡單……

大雙沒再什麼,而是走回供桌旁,拿起桌上的無字靈牌,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刻畫起來。

「你還有這手藝?」我忍不住好奇。

大雙抬眼沖我笑笑,沒話,低下頭繼續手裏的工作。

看着他專註的神態,我漸漸反應了過來,對於老陳以往的古怪行徑,隱約也有了些理解。

古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不乏能工巧匠。

而這些在行業領域裏的匠人,又劃分為文工和武匠兩種。

像殺豬的屠戶、剃頭匠、布坊的染匠等,都屬於武匠。

而打棺材、刻碑則屬於文工。

武匠多為陽活,而文工則或多或少和陰事脫不開干係。

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講究和規矩,牽涉到陰事,更是如此。

刻碑匠作為一個以陰事為主的行當,自古以來就傳承了一條規矩:

碑言匠不語。

顧名思義,要的,都刻在了碑上;匠人如果多話,那就是觸犯了禁忌。

所以,真正傳承的刻碑匠人多數是沉默寡言的,即便有話多的,也都是些家長里短的閑話,絕不會就行業中的事多。

敢情老陳是正經八百的刻碑匠,難怪會那麼冷冰冰硬邦邦的呢。

不對!

他把刻刀傳給了大雙,那大雙不就變成刻碑的了?

我日,法醫這行已經夠缺饒了,老陳居然還來挖人?這不是搶行市嘛!

胡思『亂』想間,大雙已經刻好了靈牌。

上面的字跡雖然沒有上漆,卻已見挺拔駿逸。

我以為他這就要把靈牌擺上,沒想到他收起刻刀,竟拿着靈牌向外走去。

這時我才發現,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大雙走進院裏,徑直走到角落的水缸邊,把靈牌擺在了缸沿上。

他回過頭,吁了口氣,:「我們把這裏收拾收拾吧。」

既然知道『碑言匠不語"的規矩,我也就強忍着諸多疑『惑』沒有問。

那些落在院中的詭異甲蟲,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還是把院中的積水落葉清掃了一遍,回到屋裏,重又清理靈堂。

大雙忽然對我:

「徐哥,時間差不多了,你把香蠟點上吧。」

我點點頭,划著火柴,點燃了案上的蠟燭。

拿了三支香,卻有點犯難。

亡骨不在堂,靈牌在院裏,點這香給誰啊?

見大雙沒多的意思,我想了想,就著燭火把香點着,拿着香來到院裏的水缸旁,對着缸沿上的靈牌拜了三拜。

第三拜還沒直起腰,突然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順着聲音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拖沓着腳步向院裏走來,這人面容蒼老頗具立體感卻面無表情,居然正是已經死聊老陳!

讓我感覺汗『毛』孔發寒的是,在老陳的身邊,竟然跟着一個孩兒。

這孩兒約莫兩歲左右的樣子,面『色』死灰,步伐拖沓卻不搖擺……

這竟然是昨晚『婦』女抱着的那個死孩子!

隨着兩饒靠近,一陣雨後的清風捲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等兩人再近些,我才發現老陳『裸』`『露』在外的皮膚,竟然已經有了腐化的跡象。

老陳死了。

老陳回來了。

他是自己走回來的,還帶回來一個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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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倌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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