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散盡

煙霞離開，遵從自己的本心。猴子離開，遵從自己的本心。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在遵從自己的本心做事。

「你為什麼不走？」邢路問身邊的紫霞。

紫霞正坐在石桌上，兩腿盤著。正拿着一壺酒，一仰頭，一條酒線酒從空中傾入她的喉嚨，樣子說多漂亮就多漂亮。

「我去哪裏？」紫霞笑，「去佛祖跟前做一根燈芯？」

邢路笑：「你和猴子絕對沒有什麼好結果，散了吧！」

「我也想散啊，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散就散的。」紫霞又喝了一口酒，「除非我忘了那隻臭猴子。」

有些事情還真是逃不過宿命。

院子裏的牡丹花開的正嬌艷，邢路每天用水澆灌，然後紫霞也在一旁觀看，並且自言自語的和牡丹說些話。青霞完全無視兩人，每天悶在房間里不知道做什麼，飯熟了就吃，吃完了就幫着收拾碗筷后，把自己悶在房間。

她好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人。

直到有一天，長山縣的這個院子裏終於來了一個人。

一個黑衣少年，佇立在門口，看着看門的紫霞，又張望了一下裏面，點點頭：「我找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誰？」

「邢路！」

「邢路，有人找！」紫霞癟了一下嘴，懶洋洋的側過身讓黑衣少年進來，又懶洋洋的靠在門檻邊，手裏的酒葫蘆就倒出酒來，注入到喉嚨里。

院子裏的牡丹長得很不錯，她們並沒有什麼不適，從移栽到這裏，她們就生長的很歡快。好像很喜歡這裏的環境和感受。

坐在石凳邊的邢路抬手：「你來了，坐！」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我還是站着。」黑衣少年恭敬的對邢路行李，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章娘已經找到了，可惜老頭死了。」

「章娘在哪裏？」邢路皺起眉，看了一眼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說道：「在離這裏三百多里的鬼愁濺。我將她安頓在那裏了。不會有人知道的，很安全。領着她的老者是被鬼愁濺的一條惡龍給吃了。」

「那條惡龍呢？」

「我殺了它，但是卻救不回老頭。」黑衣少年臉色很慚愧。

「你想帶這個孩子過來？」邢路抬頭看了看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抿了抿嘴，好一會兒沒有出聲，直到邢路準備站起身，他才說道：「我打算帶着她去尋找她剩下的親人。不能讓她一個人再孤苦伶仃的了。」

「那你就去吧！」邢路揮了揮手，他知道這一次，黑衣少年只是知道他在這裏，並準備向他辭行的。

黑衣少年點點頭，堅毅的轉身。

紫霞看着黑衣少年離開大門，越走越遠，就不由得笑起來：「你的朋友也是一個一個的離開，你就不因此煩惱嗎？」

「我為什麼要為這個煩惱？」邢路大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我不能替他們走，也不能讓他們替我來走。再過幾天，我也要離開這裏了。」

「你走了，這個院子就歸我了？」紫霞有些欣喜的笑道。

「想得美，這院子我已經賣了。」邢路哈哈大笑，「賣給一個讀書人了。給這裏帶來一點文化人的氣息，要不都被你這樣的妖精沾染的妖氣衝天。」

「你——」紫霞氣得一臉通紅，跺了跺腳，「我偏不走，看你的讀書人能不能趕我走。」

「行啊，你不走也可以啊，我告訴讀書人，這裏是買一送二，買一個房子，送兩個大美女，以後紅袖添香，各種妙事，不可言傳！保證書生會喜歡。」邢路說着，哈哈大笑着站起了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章娘他就不去見了，這個世界或許會有輪迴，那麼以後自己就還有機會見到那個已經是長大了的，很賢惠的章娘了。

「我挖了你的牡丹花，看你還走不走！」紫霞狠狠的跺了跺腳，當然她不方便留在這裏了。邢路在這裏還好說，他是猴子的兄弟，不會有什麼瓜田李下的傳言，猴子也放心。但是真的有個書生來，有什麼話鋒傳了出來，可真不是她願意的。

邢路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

不管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好，他都要探索離開這裏的路。前世和今生還有前前世，都好像有太多的糾葛，而要理清這一切，就必須正本清源，回到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去。

而能夠讓自己正本清源的，在這個世界，除了佛祖，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讀書人來了，他背著書箱迤邐而來。穿着很樸素，恭恭敬敬的給邢路行了一個禮，瞟了一眼邢路旁邊的紫霞，頓時一臉通紅，有些手足無措。

紫霞實在是太美了。沒得讓凡人心慌意亂。

紫霞嗤笑一聲，不屑的走開，然後一仰頭喝下了一口酒。那衣袂飄飄，灑脫無忌的樣子，頓時又讓讀書人目瞪口呆。

讀書人確實是一表人才，文雅秀氣，書卷氣濃郁，但是對上這樣的美艷妖精，是沒有絲毫的抵抗力的。

「別看了，她是你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邢路搖頭。

「金榜題名，可否？」讀書人有些神魂顛倒的說了一句。

「狀元及第也不行啊！人家不走尋常路，不喜歡人！」邢路探口氣，「好好的住在這裏吧，好好讀書，爭取為社會做貢獻。」

讀書人悵然：「奈何，奈何，沒有喜歡的人，是不是說明在下還有機會？」

「沒有，一點機會都沒有！」邢路擺擺手，「我收拾好東西，就走，你也別做夢了。」說着就轉身進了房間，不多時就擰著包裹出門。

「走了！」邢路拍了拍讀書人的肩膀，「書中自有顏如玉，多讀書，自然會有紅袖添香。這個我告訴你了，她不喜歡人的！」說着自己自顧自的走了。

邢路走得很灑脫，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只不過不想在讀書人面前表現得過於的驚世駭俗，所以他是走着出門，看起來像是一個出遠門再也不回來的人，但是卻又沒有什麼行李，孑然一身。

讀書人其實很羨慕邢路這樣的人，率性而為，不為功名所累。但是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得已而為之，長嘆一聲，一轉眼，就看到了另外的幾間廂房。

好像剛才那個神仙一樣的姑娘還沒有走，就在那個廂房之中。

他強忍着想要去打招呼的心，為了不唐突佳人，他決定先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反正神仙姐姐還在這裏，不用擔心。

收拾過後，讀書人自己打火做飯，做好，覺得很滿意，然後就悠然的走到了那神仙姐姐住的廂房邊，深深的做了一揖，說道：「姑娘，小生做好酒菜，不若小院小酌可好？」

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書生呼喚良久，沒有人回應，苦等一時，只得一個人吃了些酒菜，又留了些，想等神仙姐姐出門之後，再熱一熱。

一直到月明星稀，書生在月光下開始打盹，那房間里還是靜悄悄的一片。

第三天，露濃風寒，書生凍醒，再瞧瞧那房間，依舊是寂靜一片，便心有不甘，想要去敲門，卻只見那門窗之上，蛛網飄蕩，彷彿一個陳腐的氣味飄散而出。

書生大驚，推門而入，只見那房間內，哪有半個人影？只有破敗不堪，斑駁腐朽，蛛網遍地，塵土浮履，好像是很多年都沒人住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