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天相

50.天相

屋裏有許多人,但在光明裏的卻只有三個。

左側。

穿着紋蓮金袍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左手垂握著根毛筆,筆觸揉雜了墨汁飽滿欲滴,右手則是緊握著某個頗具弧度的硯台,呈硃砂紅,形似側躺的豐滿女子。

他皺眉看着牆上的一副筆走龍蛇的狂草,如痴似狂。

這字裏行間藏着更進一步的秘密,陣圖遠和功法不同,所需的乃是筆墨,字,陣牌,然後設置成陣心,自會勾動冥冥天意,而使得一方化作陣內。

水鏡宮裏有那諸葛村夫的八陣圖困煞千軍萬馬,有冢虎的九星連珠攜勢而行,有郭浪子的半分乾坤借天時,種種種種...

一個合格的謀主必須有着自己擅長的陣圖,這是獨一無二的,但是構建這樣的圖何其艱難。

所以,金蓮聖使王十連在觀摩字帖,而這已經是第三百一十二貼了。

他覺得還差一點點,但是這一點點已經讓他過去了半年。

稍稍側着走了幾步,影子也被帶動着走了幾步,而若是細細觀察,卻是能發現那影中竟然藏着個白面的小童。

右側。

面容陰柔的紫袍男子正坐在木椅上,十指交叉如冥思,口中念念有詞,而那急促如咒語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快。

到了最後,快到無法再快,男子便是停了下來,轉而從袖中翻出一把刻刀,開始沉靜的雕刻木雕。

刀身翻飛,熟練的即便閉上眼也可以憑藉着刀鋒,勾勒出她的臉龐。

那是她的養母,可惜,已經死了。

紫蓮聖使王五六覺得唯獨刻制木雕時,養母才在慢慢的重獲新生,慢慢的在他手心裏復活,虛假的歡愉,也好過永恆的絕望。

剎那,就足夠了。

就如同他的出刀。

中央。

聖潔的女子,有着近乎虔誠的面容,目光清澈如山間溪水,裹着一襲白蓮袍子,清高似蓮出淤泥而不染。

她便是白靈。

見到來人,她抬起了頭,「無花大師,還有天聖,那麼人到全了。」

無花道:「那麼,時機到了嗎?」

「當然。」

白蓮袍子的女人露出笑,拍了拍手,而堂后的黑暗裏緩緩步出一人,身着龍袍,氣度非凡,踏步之間威儀極足。

「天子?!!」天聖一驚,便是探手握向腰間的劍。

此行莫不是被陰了?

但無花卻沒動,儒雅的臉龐溫和笑着。

白靈道:「看來連天聖也瞞過去了,那我便安心了。」

天聖一愣道:「瞞?」

白靈卻不再說話,倒是那走出的皇袍男人冷冷道:「天聖在此,莫不是要勾結白蓮,圖我大周?!

朕不答應!」

天聖又是一愣,但很快釋然了,他又不傻,自然知道了這男人根本不是天子,只是...他的心不知何時突然瘋狂的跳了起來。

卧槽,這玩的是一出大戲啊。

如果玩贏了,那簡直是賺了一國。

如果輸了,那就是全面開戰。

白靈笑道:「天聖想好了嗎?」

天聖沉吟不語,而是轉向那穿着皇袍,與當今天子一模一樣的男人問道:「你是誰?」

那男人看向白靈,後者卻是向他點了點頭。

然後那皇袍之人才緩緩低沉道:「朕學了他整整六年,一身魔功,也不過是換了他一張臉,為的就是今日。」

天聖腦海里閃過種種可能,驀然醒悟驚道:「你竟用二十年以上的天相神功,來換了張臉?」

這天相神功,他曾有耳聞,乃是一極其神異秘法,其神異倒不是在那極強的內功,以及特殊的內功使用方式上,而是在散功。

散功之後,所有內力會為自己重新塑形,塑相。

換句話說,生懷天相神功之人,即便年輕時候殺人無數,結仇無數,但若是想金盆洗手,好好過日子了,就可以真正的變成另一個人。

只需要散去二十年的天相神功功力,就可以去過別人的人生,甚至是換了性別也可以。

「這是我教綠蓮聖使,王八妄。」

白靈笑着介紹。

天聖驚道:「好名字,夠霸氣!」

王八妄威嚴道:「自然如此,但從今往後王八妄此名不可再提,朕便是夏治,是唯一的夏治!」

天聖道:「天相神功失傳已久,上次記錄還是在前朝初期,卻不想竟然落入貴教手中,正是天要亡大周。」

白靈道:「天聖先來看看我們的計劃吧,無花大師卻是老朋友了,應當知曉我白蓮教作風。

也知曉我若出手,那便是時機已至。」

無花儒雅的臉龐笑了笑,然後便是坐在桌邊。

天聖也收斂起驚色,端坐在另一邊。

坐下了,就剩下交易了。

談妥了,做成了,才有的雙贏,在此之前,自然不會有人搗亂。

所以白靈理了理思緒,「這場佈局需要從五十年前說起。

五十年,前代黑蓮聖使犧牲了自己,而成全了這一任的黑蓮。」

天聖一臉疑惑,但他知曉此事必然是重中之重,所以未曾開口,只是傾聽。

白靈繼續道:「這一任黑蓮練的也是天相神功,而且在還是幼童時,就化成了皇家某位子嗣的模樣。」

天聖忍不住驚道:「幼童,可是他功力...」

說完之後,他便是想起了面前這相貌神聖的女人所說的前一句話「前一任黑蓮犧牲了自己」,所以他擺了擺手,示意繼續。

白靈點頭道:「這一任黑蓮在大周生活了整整五十年,而現今便在大周最神聖的根源之地,陰影皇庭。

而無花大師應當也已告訴天聖,我教紅蓮便在新皇登基時就蟄伏到了皇宮裏。

有這兩人在,一明一暗,足夠完成顛覆。」

天聖強忍住面上驚訝之色,搖頭苦笑道:「你們中原人果真是詭計多端,擅長隱忍...既然如此,那我又可以做什麼呢?」

白靈道:「成王敗寇,自然不得不全力以赴,天聖既然誠心合作,那我便直說了...」

她定神看着面前的大劍客,緩緩道:「你是誘餌,也導火線,這是苦肉計,也是竊國大計。」

天聖略一思索,若有所悟,但卻反問道:「陰影皇庭便是如此不堪?」

白靈微笑起來,臉上的嘲諷之色無法抑制:「若是夏惇還在,此計我只有三分把握,但據黑蓮傳回消息,如今那陰影皇庭的掌舵人,不過是個扶不上牆的懶丫頭,便是連天下八方傳來的重要秘報都不看,實在是我教之福,若是竊國成功了,當真需要請她喝上一杯。

而且,那皇庭的後來小子,也是一枚已經被黑蓮牢牢抓緊了的棋子。

所以,天聖無需擔憂,此行我有七成把握。

七成竊國,已是可以用命去賭上一賭了,不知天聖可願奉陪?」

天聖抱着快刀理清思緒,抬起頭笑道:「樂意之至。」

白靈點點頭,看向遠處,腦海里浮現出那個城府極深的男人模樣,他姓王,單名七,如今卻是叫夏齊,曾是武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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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午夜過去。

便是預示著夏廣已經六歲了。

而,時停也再增了兩分鐘,變成了七分鐘。

看着身側躺着的金身瓜子臉宮女,知書達理,端莊大度,體貼溫柔,真是比夏潔潔好了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夏廣有些思念皇姐了。

這些時停的日子,他沒再敢出門半步。

只是隨着每天的逝去,時間停止后的寂靜世界顯得越來越陳舊,似乎一天就是一個月,而現在便是自己所睡的床也是染滿了塵土,牆面開始斑駁,便是輕輕一動,便會落下些粉白的片兒。

紛紛揚揚,如古老的灰色雪花。

牆角則不知何時,已經編織出了一道道蛛網,但卻沒有狩獵的蜘蛛,或是蚊蟲,染滿了塵埃,已經變得並不牢固的門扉,只是被風輕輕吹動,便會發出失修的吱嘎聲。

風如縫隙,又帶着灰塵繾綣而前,一波波,如滄海桑田的浪,如歲月催人的刀。

猴子,麻雀,蛇卻是再沒有出現。

忽然,夏廣又有了一種孤零零的感覺,似乎以前教導這三個徒兒的日子,以及麻雀背着自己往返的近半個月時光還是值得留戀的。

雖然每天只能相處五分鐘。

但是卻每天知道,必然會相會五分鐘。

尤其是麻雀,幫自己解決了頭號敵人,還給自己做了一份「改變了自己一生」的蛋炒飯...

夏廣出神地看着破敗的黑白的屋舍。

如果...麻雀,猴子,小蛇都不是變態,那就好了。

第一次七分鐘的時停結束。

小宮女溫順地給夏廣換上蟒袍,梳理頭髮。

她的十指指甲越發的紅艷妖嬈。

夏廣稱讚了幾次,小宮女卻只是笑而不語,直到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里,她才收起了所有笑容,換上了一張冷冽無比的臉龐。

新年的這一批皇宮用香,都是過了她的手。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只是幾個小小的太監?

不過是毀了過半的御供香房,然後讓公公們照顧生意,換一茬供香的地方。

這些香里,摻雜的東西不是毒,只不過是極少的秘制催情香。

娘娘們欲求不滿,皇帝憔悴不堪,侍衛們心猿意馬,便是坐在佛前,過着佛珠,也能看到那青煙裊裊,淹過佛像金身。

念著佛經,卻是臉色逐漸潮紅,這場面也是好的很。

並非所有的香都夾雜了催情香,王九自然是小心的調配着比例,直到達到某種平衡。

春天到了。

貓兒們發了春,也是正常的。

瓜子臉的小宮女隨意坐在香木椅上,托著雪腮,看着窗外,冬天還沒過去,但暖意卻已是有一些了,暖的爬上了她的眉梢。

這令王九這一刻看起來根本不像宮女,倒是千姿百媚。

她的五指指甲塗抹著紅艷的花油,噠噠噠地敲打着窗沿,像是急促的馬蹄聲。

白蓮教六色秘使各有天賦,紅蓮卻是星象灌頂,一生功力暫存於外,化為胎記...

而王九的胸口,則恰好有着一瓣蓮花的紅色胎記。

或者說,該稱呼她為王九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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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小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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