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無力

齊素素將木筏推到島嶼的邊緣。

說是島嶼，其實不過是被紅茶洋的海嘯淹沒的山尖。

夏廣則率先登上島嶼遠眺著前方。

雲霧繚繞，陰冷的氣息，以及死寂而黑暗。

他想起平時和舍友看過的恐怖片，好像都是這麼個背景。

但再想想，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他現在都已經可以變成聖甲蟲了，在別人眼裏，自己估計也是恐怖片中的鬼怪了。

但自己還是個學生，這種身份和思維的割裂感，讓他有些古怪。

齊素素很有野外經驗，她先是帶着夏廣走到遠離海灘的空地上，誰知道海里會不會再爬出什麼來偷襲他們。

然後，這位被毀容而顯得畸形的古武者則倒提着消防斧，開始小心翼翼探索前方的路徑。

探索一些距離，則向後招手示意「這裏安全，可以過來」。

夏廣右手已經握住了第三術士的法杖。

紅皇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而有些蘇醒過來。

自從第一次見面，紅皇便一直處於沉睡之中，

「尼古拉斯.龍傲良辰美景奈何天，今天周幾？」

紅皇還記得約定，一三五她當坐騎，二四六夏廣當坐騎。

夏廣一愣，才想起這事自己的名字，至於今天周幾，他雖然記不得了，但卻一口咬定今天就是周一。

然後紅皇成了坐騎。

沒啥實質性的變化，好像就是口頭上沾了些便宜而已。

沉默片刻。

紅皇的聲音忽的在夏廣腦海里響起。

「別再走了！」

夏廣皺了皺眉，對遠處在探索的齊素素喊道：「停。」

古武者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麼，雖然周圍氣氛極度壓抑，但她還未感應到危險，可是蘇凡讓停她就停了，然後側頭看到那一身學生氣的少年正站在沙粒中央發獃。

海風席捲，波瀾里時不時傳來異響。

夏廣在腦海里向坐騎詢問：「你發現什麼了嗎？」

「我感受到了第五術士的味道。」

「第五？那可是比我排序低了兩位，看來是個好消息啊。」

確認了BOSS可能是第五術士，而自己是第三術士，位階碾壓有沒有？

「你對紅的力量開發勉強才有百分之一...而第五術士又稱為生命術士，上一次我聽到它的消息還是在四百多年前，那時蔚藍帝國才剛剛建立。

第五紅術士在黑夜帝國敗亡前夕，先一步離開了，再之後便沒有聽過它的消息。」

蔚藍帝國就是如今這個國家。

而根據九年義務教育的歷史書，夏廣也看到過那四百年前描述極少的畫面。

他腦海里閃過印象。

四百年，那是一個混亂無序，君權神授的時代，黑夜帝王統治者荒淫無道，紛爭四起，然而無論多麼強大的革命軍都會被瓦解。

最強的英雄王黎定真，率領前所未有的攻勢推到王都之前，但依然在一夜之間被擊的潰敗。

幸好，蔚藍帝國出了真龍大帝，他推翻了那荒淫的時代，重新建立了有秩序的帝國。

當時他記得自己還和同學們笑過。

前朝的帝王為什麼那麼傻？

國家不好好治理，偏偏做許多作死的事，似乎是認定了人民無法反抗。

現在仔細想想，其中必然是摻雜了紅術士。

那帝王的意志早已不歸他自己所有。

君權神授。

神，從何來？

這神應該就是紅術士吧？

如今，夏廣心底忽然閃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紅皇繼續道：「現在我感受到的力量，正是第五術士，他回來了，而且依然是四百年前的那個他。」

夏廣下意識反駁：「人怎麼可能活這麼久？」

紅皇嘲道：「你覺得你紅術士還是人嗎？」

夏廣挺起胸膛，堅定道：「我就是人。」

紅皇說：「那你能不能變成深淵紅蟲斯克雷？」

「？？」

「就是你說是聖甲蟲的那個大蟲子。」

「能。」

「那你還說你是人？」

「我就是人。」

「...」

「行吧，但是你現在面對的很可能是一個覺醒度高達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紅術士，第五生命術士，你如果落到他手裏，會被他奴役的，他可不會放過一個年幼的第三術士。」

「可是，我的未婚妻在裏面失蹤了。」

「忘了吧，一個小術士而已。等你覺醒了更多的紅，整個世界都是你的遊樂場，你要什麼女人沒有，凡間的權勢你應有盡有。

知道嗎？蘇凡，當你我相遇的時候，你就已經註定了超凡，凌駕在一切之上。

而你現在要做的是，就是...用你們人類的話說，就是猥瑣發育。」

夏廣沉默了下來，他往著那看似平靜的山道。

紅皇的蘇醒已經給他挑明了敵人。

那是一個他根本無法戰勝的敵人。

去，十死無生。

退，混跡在人群，安安靜靜覺醒，然後再以超凡之姿出世。

他站在十字路口。

而紅皇不知何時已經再次陷入了沉睡，它引導的任務已經達到了，無需再多說什麼，剩下的事情，都該由宿主自己去決定。

齊素素奇怪的看着夏廣，這位四海大學的學生已經愣了很久了，要不是他心跳正常、呼吸平穩，她早就有所行動了。

看到夏廣眼中恢復了色彩，齊素素才問：「你怎麼了？」

「前面的敵人，我們打不過。」

齊素素更奇怪了，剛剛她可是看到夏廣操縱深紅火焰的力量，那可是恐怖至極。

他是不是感到了什麼？

齊素素下了決心：「如果我用命去填呢？」

夏廣有些悲哀：「我們的命都填上去，估計還是於事無補，估計有三十個我們可能有一點點勝算。」

齊素素驚了，同時捏緊拳頭。

又是紅術士嗎？

兩人都沉默下來。

「先回山腳的淺灘過一夜吧。前面的敵人應該因為某種原因無法下山，否則該是早就出手了。」

夏廣做了判斷，說了決意。

齊素素嘆息：「也只能如此了。」

皓月當空。

海嘯的潮有些退去的跡象。

空氣里彌散著紅茶洋的水味兒，水與陸地交界還有些星星點點的海藻，發着光。

與天空的星辰交映成輝。

齊素素取出壓縮餅乾問：「還要奶鹽味的嗎？」

「換蔥香的。」

兩人就著瓶裝水，坐在一處避風的石頭后吃起了餅乾，草草填飽肚子。

齊素素忽然問：「火攻行不行，你的火焰應該可以燒起這座山。」

「文莉如果也在山頂呢？」

「可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假如山頂的敵人真如你所預感的，強大無比，你的火焰應該也無法威脅到他，可是...從這交手裏，你能判斷出他的力量，也許會想到其他辦法。」

兩人在夜風裏沉默下來。

夏廣繼續試着喚醒紅皇，如果可能，他希望紅皇佔據他的身子，然後就可以闖入山頂了...

至於自己被佔據後會如何，卻是無法再管了。

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只犧牲他一人。

但紅皇始終沉睡，無法喚醒。

夏廣看着黑暗的刺蛇峽的頂峰，那裏在月色里時不時閃爍過幽幽綠光。

腦海里回想着文莉，以及曾經平靜的凡人的生活，一時間有些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