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相見不相識(第四更-求訂閱)
一老一少,站在山裏,雲霧繚繞,從身側而過。
夏廣並沒有往裏走,他的樣子並不想被人看到。
他不走,老僕也不動,靜靜站在他身後。
剛剛才屠戮了數百的手,卻反倒是不顫抖了。
很快,張大當家從山門之後走了出來,走近了,哂笑道:「那賊廝鳥騙人的,皇莆姑娘安然無恙。」
夏廣幽幽看着遠方。
腦海里浮現出前世的情形。
為破佛魔交接,他孤身持戟下江南,那名為天下第一世家的美人,實為小小陰鬼的第三夢,為了幫自己突破,領悟那人心百態之中,最重要的一環。
假戲真做。
死在了自己眼前。
京城的夕陽美不美?
一碗蛋炒飯好不好吃?
每晚端著夜宵來找自己的日子,值不值得留戀?
前世今生,一場大夢,在站在此處,卻有些惶恐。
少年白衣如舊,站在雲霧繚繞的山門前,隔着矮丘,和幾幢矮屋,不遠處就是那曾經虧欠了的臉模樣。
「你怎麼了?」
張大當家瞪着銅鈴般的眼,好奇看着突然就走神了的公子。
剛剛殺人,也沒見你走神。
搶老子的刀,再出手時的那風情,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也沒見你走神。
老僕輕輕咳嗽了聲。
張大當家的眨着眼,「老黃,你受傷了?」
一句話,頓時破壞了這氛圍。
白衣少年搖頭笑道:「大當家的,不是說請我們喝酒的嘛?怎麼,死了些人,就不請了嗎?」
張大當家豹眼一瞪,哈哈笑道:「請,就在這裏喝,死了些叛徒,就當酒前助興了。」
可是目光一掃,看到自己心腹也死了不少,卻又是有些黯然。
夏廣道:「把人都放了吧,那些半死不活的什麼俠客,巡捕,也都一起放了吧。」
他的聲音有些落寞。
此處,只有三人。
張亡命忽的問道:「真不換本功法?」
老黃咳嗽了聲,介紹道:「大當家,你眼前這位,是皇莆家小公子,皇莆廣。」
張亡命一愣,脫口而出:「你就是那花天酒地的小紈絝,前幾日還盤算著也把你綁...」
話到口邊,卻又是一拍大腿,「娘的,都是騙人的,謠傳不可信,不可信啊。」
只是...他一肚子的疑問,看這情形卻問不得。
這位老僕劍法,他有點兒眼熟,當年似乎還打過交道,只不過那時他還是將軍,這位可能是裹了一身斗篷,戴了張面具。
切口在那裏,做不得假。
這等高手既然甘心侍奉這小公子,那麼必然有着一個難以言說的秘密。
便在這時,又倖存的盜寇跑來,「大當家的,后屋裏還有百十個兄弟,被反手綁着,都是些不肯與那張達,范疆同流合污的。」
張亡命道:「好!都放了吧,是兄弟。至於...皇莆香小姐,還有什麼狗屁倒灶的俠客,巡捕,一併都放了。功法,老子不要了。」
那盜寇也不多問,應了聲就走開了。
夏廣問張亡命要了件黑色帶兜斗篷,穿上后,就坐在了不遠處一塊石頭上。
很快,一群鼻青眼腫、牙齒都掉了幾顆的俠客、巡捕有氣無力的走了出來,走在最末的卻是一位如白梅般的少女。
熟悉的臉蛋兒,長發垂落裹着臀部,面色蒼白疲倦,右眼下一粒淚痣如是憐憫世人的菩薩。
皇莆香不明白這群盜寇怎麼突然把自己放了?
因為,她根本沒找到接應自己的官兵,或是世家之人。
她尋找著原因。
目光掃動着。
直到看到不遠的青石上,孤零零地坐着個黑衣人,那人的臉龐被帽兜擋住了,陽光也照射不入,完全看不真切。
她皺了皺眉,轉過頭,又走了兩步,卻忽的心有所感,驀然回首,卻恰好對上一雙有些微微凝然、惘然的眸子。
那眸子也在看着她,其中包含的感情很奇怪,像是思念,又像是釋然。
像是在說好久不見。
又像是在說再見。
黑衣人拉了拉帽檐,再不看。
皇莆香也被催促着而不得不離去。
只是她滿心的疑惑。
剛剛的打鬥聲,她也聽到了,滿地的屍體也看到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走到斑駁硃紅色山門下時,莫名的,女人獨有的敏感,讓她又一次回了頭。
但是這一次,她只看到了背影。
夏廣仰起頭,看着遠處的雲吞霧繚。
今生提着戟,還你前世笑,來世未必能遇到。
雖然不是完整的你。
但,就這樣...
我們算是兩清了吧?
人送走了。
酒桌也抬了上來,地窖里的美酒一壇接着一壇,搬運了過來。
「當浮一大白!」
夏廣說的是人情兩清,再不相欠。
「當浮一大白!」
大當家看的是滿地屍體,看的是見面了的同僚。
「來,來,喝!」
「乾杯!」
盜寇們有了酒就樂了,畢竟都是把項上人頭揣在褲腰帶上的,今朝有酒今朝醉,那麼多生死離別,醉一點,會更舒服一點。
老黃不喝酒,他站在一邊,右手的掌心略微蒼白,正摩挲著劍柄,看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酒過三巡,說話也放開了。
大當家的好奇問:「公子,老張是個粗人,冒昧問你一句,你是幾品?」
夏廣坦誠道:「一品武者。」
啪!
與他打了一場的那猙獰大漢單飛雄猛地拍了拍桌子,他因為受傷,站的靠後點,沒被射死,這時也是上了酒桌。
然後,單飛雄端起酒碗,有些醉意道:「公子,你不坦率!」
夏廣道:「我真是一品。」
盜寇們面面相覷...
這特么是一品武者?
這麼猛,你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品武者?
夏廣自證清白道:「我才剛剛學會了如何使用力,連招式都沒來得及學呢,就匆匆忙忙來了。」
噗...
大當家一口酒剛喝到嘴裏,就直接噴了出來,摸了摸被那狂暴激射的一戟扯下了鬍鬚的半邊臉龐,正待說什麼。
老黃卻是道:「別不相信了,公子就是一品武者。」
大當家,單飛雄,群寇:......
猙獰受傷的大漢一口喝盡碗中酒,瓮聲道:「我老單,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大當家低聲補了句道:「娘的,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