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送葬

185.送葬

荷花沼澤深處,森然密林里竟然豎立着一道古碑。

墓碑年代久遠,字跡斑駁,無法辨識,以至於看起來如同一團藏於玉后的白絮,這白色並非純潔乾淨,而是如同死人皮膚的那種灰白色,一團一團的,此刻卻是紋絲不動。

看着從墓碑后再次搭出的五根黑色手指,夏廣便是一把按住,揪出,拋高,雙手握著方天畫戟,擰腰,側身,目光看着那悠悠飄下的黑色鬼影,運力揮出。

轟!

又是一聲難以想像的炸響。

黑色鬼影被大力抽飛,如球般,飛速旋轉着,穿破樹蔭,飛向天空,再次渲成墨色霧氣。

失蹤的人已經不需要再找了,一目了然,就在這古碑往前三百米的一個深坑裏,足足有約莫兩三百具屍體排成一線,每一個都插在坑中豎起的石刺上,包括冒然前來的夏湯,也是未能倖免。

世間從無僥倖,支撐到最後一刻等來救兵的,終究都只是童話故事。

便是刑場上的刀下留人,也不過是美好的笑話。

夏湯的馬槊筆直冰冷,長四丈,似是紀念品一般,插在他身側的泥土裏,槊頂還掛着龍紋面具,在嗚咽的林風裏,吧嗒吧嗒地撞擊著金屬槊身。

顯得凄涼,悲壯。

可惜這沼澤末端的密林,腐爛植物的氣味,以及從一排排貫穿人體的石刺,卻是給出種宗教祭祀般的詭異。

作為人,這位未來的黑天子固然是英勇謹慎,只可惜...他沒有得到金手指眷顧。

可即便得到了金手指的眷顧,未來卻終究要被隱藏在幕後的石像奪去身體...

做人好難。

神武王凝神看着掛在石刺上的屍體,同時也在等著黑色鬼影的重新復活,他在測試着某件事,那便是這黑影究竟是不是此處的怪異,因為石碑上的雲絮根本沒有蠕動的跡象。

這和他所知道不符。

正想着,沼澤與密林接壤的路徑上居然傳來了嘈雜腳步聲。

真有幾個不怕死的江湖俠客,扛着刀槍棍棒,順着荷花沼澤的幽深路徑走到了頭。

「神武王大人,您沒事吧!」

「神武王!我們來晚了。」

「我們來支援了!」

跑來的江湖客們以一貫的風格嚷嚷着,風媒牛雙飛也在其中,他正好奇的打量著這禁地里的一切。

從剛剛那爆炸般的響聲來看,神武王已經掌控了裏面的局勢。

而且江湖人最不缺的就是大膽。

所以一般出現禁地什麼的,先死的肯定是跑江湖的。

於是,從花池集一路追來的江湖客們就跑進來了,也看見了那座令人悚然的古碑,以及剛剛從墓碑后再次探出的五根墨色手指。

大膽的莽漢扛着鬼頭刀,露著腿毛,滿臉橫肉,正待噴上一句「裝神弄鬼」,但是話未出口,便是只覺一股壓抑從心底浮出。

那是近乎溺水窒息的壓抑。

扛刀莽漢咽了咽口水,明明需要吼出的「裝神弄鬼」,卻是變得跟娘兒們似的,低聲而結巴,支支吾吾。

江湖客們只覺遍體生寒,脊梁骨上浮出冷汗,似乎只是看着那手指,心底的無力就開始蔓延。

這種無力,突然消失。

只因詭異的墨色手指被一把按住,披散黑髮,手中方天畫戟已經有些微扭曲的男人,面無表情,抓死那手指,隨後揪出,拋上天空。

江湖客們不禁抬頭,看向上方。

這應該就是禁地里藏着的恐怖源頭吧?

只是,這一看就又是差點魂飛魄散,哪怕他們可以豪爽地喝完酒,去決鬥去殺人去被殺,心都不跳一下,可是只是這一看,卻是只覺胸口裏如密集鼓點般。

「那...那是什麼...」

黑色皮膚,全身毛髮極長,幾乎裹着整個身軀,看不清四肢,而只有在翻滾之際,才能偶然才能看到中央那一張男人的臉龐。

閉目,抿嘴,長滿了毛,唇邊還有着一些血紅,獠牙從嘴裏探出,壓着灰白的唇。

豆腐放久了,發酵了會生出白毛。

而這黑色的怪物...就像是人的屍體發酵了,而生出的黑毛,毛髮細長,除了露出一張臉,其餘地方都是毛拉拉的一簇一簇。

江湖客看到這怪物的同時,怪物也看見了它們,似乎是尋到了救星一般,抿著的嘴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怪物雖還身在半空,卻是化作一道黑光,直接飛向了江湖客之中,那風媒牛雙飛的身後,速度極快。

它喜歡出現在人背後。

只要有了其他人,它就能藉著其他人的背而逃離。

而從自身所在位置,到達可目見的人身後的時間,說是剎那也不過如此。

牛雙飛看着那電射來的綠光,本能地便是要施展身法,做出挪移,但那黑光,卻不讓他逃,不讓他逃,這牛雙飛就覺得雙足沉重,像是有兩隻鬼手抓住了自己的足踝。

何況,他的意識動了,身體卻無法做出相應反應。

在這黑色怪物面前,他們就是魚肉,任由宰割。

可就在這時,又是一道耀目的閃光。

然後牛雙飛眼中,那飛來的綠色怪物背後,光芒璀璨,如是日臨,舉著大戟的神武王驀地浮現,面無表情,黑髮在這衝擊而生的氣流里逆舞著,張牙舞爪。

雙手握戟,從上而下,戟桿直接按在了那黑毛怪物的後腦勺。

江湖客們的「定身」這才解開,本能地便是往相反方向,使出吃**的力氣飛身撲離。

兩道光同時墜地。

轟!

這密林的地面便是炸開個小坑,泥土飛濺,巨聲擴散,大地震撼,而灰濛濛塵土散去后,坑中央那神武王,正單手握戟,戟末插著那怪物,貫穿了它的頭顱。

隨意一挑,再次熟練的擰腰,握戟,抽出。

天空...

又是一團絢爛的黑霧。

江湖客們只覺身子一激靈,面面相覷,起初他們還抱着至少能搭個手的想法來此,可此刻看來自己連累贅都算不上,自己苦練的那些武功,在廝殺里獲得經驗,在這裏一無是處。

到了這裏,如果神武王不施以援手,估計連一秒鐘都活不下去。

風媒牛雙飛露出苦笑,正待說些什麼。

神武王卻是揮了揮手:「都出去,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話音一落,如聖旨。

來勢洶洶的江湖客們,刷的一下,全都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溜了。

夏廣足尖一點,身形便是從土坑中輕飄飄而起,落在了墓碑之前,看着毫無墓碑上毫無變化的絮,眉頭稍稍跳了跳。

已經殺了不少次了,而這絮始終未曾變化,就意味着這黑毛怪物根本不是主角。

所以,此番,他並未再駐足等著黑毛怪物的出現,踩踏着沼澤地里密林的濕軟地面,向著深處再次探索,繞過石刺深坑時,卻見到那數百具屍體里少了幾具...

他功法超神,記性自然是極好。

這少了的屍體的數量,便是與剛剛自己轟殺的那黑毛怪物的數量對等。

換句話說,真正的怪異,應該在「發酵屍體」,然後催促着這些特殊的黑毛屍體對自己進行攻擊。

夏廣已經明白了。

只是他的腳步卻忽的停了下來。

目光里,石刺上,夏湯的臉龐痛苦無比,皺成一團,想必是死時承擔了難以想像的疼痛。

然而他終究還算好,只是緊咬着牙,緊閉着眼,在忍受,在忍耐,想來便是到了最後一刻,也未曾做出什麼狼狽的表情,說出什麼胡話。

再看看周圍的屍體,每張臉都可謂是鬼臉,顯示出了死亡前醜陋的百態。

「死後不過一場空,求生也無可厚非,哪怕狼狽的跪地、哀求,似乎都不應當去指責什麼。」

神武王停下腳步,如是弔喪般低低自喃著,「只是你不愧是我老夏家的種,死,也死的像個人,如果這世間未曾降臨如此鬼物,如果此刻還是在三百年前,你怕是至少也能以猛將之名,留於史書,而非如此籍籍無名吧?」

方天畫戟扛在這個男人的肩上,他看也不看,忽的左掌往後推動桿末,呼嘯聲里,帶着身後不知何時又至的黑毛怪物,倒飛出去。

長戟貫穿了它的軀體,令它無法抵抗,啪的一聲便是將它死死釘在遠處一棵枯皺的怪樹上。

夏廣凝神看着死去的夏湯,「叔叔來晚了,本是打算等你磨礪一段時間,心性,實力都靠着自己提升到了絕世的地步,叔叔再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打破屏障,進入無我之態,或是有幸,未必不能傳你心意之法,只可惜...」

神武王輕嘆一聲,自嘲的笑笑:「算了,下輩子...再投回我老夏家吧,到時候叔叔好好教你,讓你扛着馬槊也好,方天畫戟也好,什麼都好,去闖蕩這天下,去做個天下第一。」

話盡。

默然。

心意有所動,天地所感,便是漫天葉凋零。

如同浪花海潮,瞬間裹覆在中央那具屍體之上,淹沒了夏湯緊閉而忍耐著極大痛苦的面容。

「往生去吧,人誰不會死呢?」

一聲輕嘆。

落葉送葬。

「所死之地即墓穴,這就是武者的命,去吧。」

回手一推,方天畫戟便是往前再進半步,其上蘊藏的無上力量,直接將那怪樹,以及黑毛怪物炸碎。

再一招,大戟便是飛來入了手掌。

轟!

神武王凌空而起,目光森然,盯着那更深處的密林。

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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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更的太快,文字質量下降,近期兩更打底,看狀態...

等調整過來后,儘快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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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小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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