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金角銀角
忘我道宗。
山外青山。
兩名小童對視一眼,很快又是鑽入身後的道觀中,再出來時,手上已是捧了一個狹長的青玉小盒子。
「師父說其中的六枚丹藥,服用后可以百毒不侵,延年益壽,既然真人不求道果,貪戀人間,那麼便以此薄禮相贈,算是結個善緣。」
夏廣接過了這青玉盒子,看來這老道也卻是有心了。
那小女童又接着說:「師父還說了,既然夏真人不走,那麼便讓我們兩人以後跟隨真人。」
夏廣:......
男童道:「真人莫要小看我們,我們在忘我道宗輩分很高,平時承蒙師父指點,早已將八大絕學之中的青山不動功修習至了第七層。
另外,除卻幾樣極其複雜的丹藥煉製未曾掌握,其餘的都是會的,以後隨着真人也可以繼續煉丹。」
夏廣一聽算是明白了,這兩個小道童無名道人無法帶去上界,可是又擔心他們,於是便設下了幾個問題來問自己。
若是自己也前往上界,那麼一切自然不談。
若是自己選擇不前往,那麼這無名道人便是將兩個孩子託孤給自己了,以這兩個道童的煉丹本事和自身的武學修為,自然不會是累贅。
看着兩名小道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神色里隱藏着緊張,夏廣點頭道:「可以,你們可有名字?」
女童道:「師父說了,在此道觀,我是明月,他是清風,但若是離開這裏,那麼名字也都由夏真人做主。」
男童咽了口口水,緊張兮兮的,生怕得了個「狗娃,狗蛋,喵帶」之類的名字。
夏廣看着面前兩個小童。
女童粉嫩,瞳孔清靜無暇,氣質脫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男童卻是有些面色熏然,眸子狹長略紅,垂手在那一處,便似是普通的小道士般,只是體內流轉的內功,卻也是及其精純。
略作沉吟,夏廣道:「既然無名老道將你們託付於我,那麼出世后,便是隨着我姓吧,明月,你便叫夏銀角,清風,你便叫夏金角好了。」
兩名小童頓時露出震驚之色。
這...
這取得什麼名字...
「不喜歡嗎?」
夏廣覺得名字還不錯,他難得給人起個名字。
男童正欲說什麼,卻被女童拉了拉衣袖,然後女童道:「便如夏真人所言,以後我是夏銀角,清風是夏金角。」
神武王點點頭,又是交代了兩句,讓兩人準備完成後,便是去道宗山下的官府,自會有人與他們協同一道去往京城。
到了京城后,便是直接去神武王府尋管家就可。
金角銀角兩位小童便是應了,夏廣揮袖踏風而去,經過山下時,自然又尋了當地官府,說了護送的事情。
然後,神武王馬不停蹄,又奔去了附近禪院。
他速度極快,只不過趕到這些地方時,卻是愕然無比,因為寺廟裏的僧人都在收拾東西,一副準備離開的打算。
夏廣隨意揪著一個小沙彌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小沙彌顯不識得神武王,但他也不隱瞞道:「玉像全都倒了,方丈說大夥可以散了。」
說完后,便是匆匆忙忙去領取些分配到的財物去了,生怕去晚了就沒了。
夏廣獨自一人走在這一間遺傳算是數百年的古剎之中,黃牆新塗,夕陽里,抬頭隨意可見頗有禪趣的巨石,想來盤膝坐在其上,默誦經文也是安寧至極。
遠處暮色里鐘樓之上,卻是脫去了僧袍的僧人,正擼著袖子,將撞鐘木揚到最高,然後運力撞下,巨響鐘聲隨山風而下,在空曠山谷、山下小鎮上回蕩。
似乎是最後一次撞鐘了,所以這僧人格外賣力,然後做完之後,便是匆匆的下了鐘樓,順着石階挎起不小的包袱,出了禪院之門。
僧人紛亂,也無人管這穿着粗布麻衣的不速之客。
夏廣站定在了一間大殿內,殿堂之中三尊禪那玉像,中間那一尊顯然是新近才被摧毀的,那是一道劍痕,直接將玉身斬為兩截。
大殿帘子后,一名老僧正是盤膝而坐,端坐在蒲團之上,膚如枯皺樹皮,雙眼深陷,乾澀的嘴唇正巴巴著。
夏廣走近了些問道:「此玉像毀壞到這等地步...是何人所為?」
老僧也不睜眼,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直到夏廣冷哼一聲,這聲音如滾滾天雷在空曠的大殿內來回蕩著,這老僧才驚恐的睜開了眼,露出苦澀的神色:「所有的,所有的禪那,都不會再賜福於這世間了,所有的...哈哈...」
夏廣一愣,這僧人看來知道些什麼,於是他也不再多管,直接使用了八十九層的攝魂術,同時為防這老僧忽然暈倒,直接度了一道救命的精純真氣到其體內。
如此,即便離死不遠,也能吊一口氣。
老僧雙眼睜開,其中帶着極其迷茫的神色。
夏廣溫和著嘆息:「這中間的玉像倒了,真是可惜,不知是何人所為。」
老僧嘴唇翕動了兩下,然後低聲道:「一個道人,他從天而降,舉手抬足之間,便是仙人之威...」
夏廣繼續引導著:「這道人做的過分,禪那不會生氣嗎?」
老僧忽的瘋狂大笑起來,夏廣只覺這攝魂術變得極其不穩,似乎是觸及了什麼禁區,他急忙再度了一絲氣過去,那老僧終於平穩了下來,然後道:「禪那放棄了這裏,渡能師兄苦修三十年,三十年未曾吃一粒穀子,也未曾喝一滴水,只是與這座寺廟有些淵源,所以臨走前特來和我們說了一聲。」
夏廣問:「那渡能師兄去了哪裏?」
老僧道:「被接引去了極樂之地了吧。」
夏廣又問了不少問題,但這老僧顯然知道的也並不多,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
道人毀了玉像。
渡能苦行僧說禪那放棄此方土地,他則是被接引往了上界。
略作沉吟,夏廣一掀帘子,大踏步邁出了玉像已成廢墟的大殿,殿外,已是暮色深時,黑雲包裹着瑰色雲霞,很快要將光明湮沒。
熹微的光華下,可以看到下山的石階上,皆是奔走的僧人。
春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