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光長得好有什麼用?那樣一錐子都扎不出一個屁的性子,悶都悶死了。」朱長富似乎有點不滿意,在那兒唱起反調。

朱方氏聽得不高興了,「那你當年怎麼不去娶只麻雀回來?成天嘰嘰喳喳的多好?」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那人跟麻雀能一樣嗎?」

「你還知道不一樣啊?那人不愛說話,你逼他做什麼?我就覺得那樣挺好,安靜。不鬧騰。比那些只會說好聽的。正事不幹的可強多了。」

朱長富急了,「你這老婆子又不了解人家,連他家都沒去過。一共見過幾面啊。怎麼知道能嫁?」再看葉秋一眼,他拿出家長作風,果斷道,「咱秋兒就是要嫁。也得嫁個知根知底的。」

朱方氏下嘴唇拉得老長,「那知根知底的。你再尋個好的來看看?這整個八角鎮的人都看遍了,有一個配得上秋兒的么?」

朱長富耐心勸服,「那沒有也可以慢慢找不是么?連升他們的生意也做起來了,日後總能認識更多的人。那大個子是不錯。可畢竟是個當兵的,太危險了。往後等他一出門,就得提心弔膽的過日子。難不難受的?」

這理由似是有幾分道理,朱方氏原想反駁的。最後想想,也只嘟囔著道,「大個子也就這一點不好了。不過他好象是當官兒的,打仗也不用他沖在前頭吧?」

這話是看着葉秋說的,可這讓葉秋怎麼答?

她能說大個子如今很有可能已經上了戰場么?

雖然李雍沒有明說,但葉秋知道他不會是那種讓手下士兵沖在前頭,自己躲在後頭只顧著自己小命的人。

「這個,打仗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就是成天家裏務農,難道就沒個三病五災的?」

她沒挑明,可老兩口對視一眼,已經明白她的心意了。

嘆了口氣,朱長富不想說話了,低頭收拾東西。

葉秋忽地有些不忍,「叔,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們都心疼我,為我好。可是,可是這世道就這樣了。咱們在這兒挑揀人家,還不定人家家裏挑不挑揀我呢。」

「他敢!」朱方氏頓時眼珠子一瞪,話說得擲地有聲,「他家裏要是挑揀你,咱就不過了。」

葉秋心頭一熱,忽地就噗哧笑了,上前抱着朱方氏的腰,開始撒嬌。

看她跟小地瓜一個德性,朱長富原本愁苦的臉上也泛起笑意,「行啦,你要覺得好就好。我看那大個子雖話少些,但辦事倒還周到,應該是個靠得住的。」

朱方氏嘖嘖了兩聲,鄙夷了句,「你剛剛不還嫌他不好么?」

朱長富道,「那不是想着他當兵,怕危險么?不過如今這世道本就不太平,也說不準會怎樣,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秋兒,他家是哪兒的呀?爹娘在哪,有什麼兄弟姐妹,要是往後你們成了親,是要帶你走啊,還是能過來安家落戶的?」

呃……這麼複雜而具體的問題,葉秋好象一個也不知道。

看她這一臉茫然,朱長富剛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那你都知道他家啥情況不?」

葉秋忸怩了半天,才紅著臉道,「我,我就知道他們原來的營長是他義父。吶個……已經過世了。」

朱長富再跟老伴對視一眼,忽地都有些無語。

他們說得熱鬧,這啥也不知道,談的什麼婚事?

朱方氏不忍太打擊葉秋了,「那就等他來時再說吧。這回不要你了,我們去幫你打聽清楚。」

看二老一副操心的樣子,葉秋也忽地也有些不安。

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真的不太了解那個男人。甚至可以說,什麼都不知道。

就這樣一個男人,她竟然動了託付終生的念頭,會不會也太草率了?

榆林縣。

快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忙。

尤其今年母親更是把部分祭祀之事交給徐三思打點,更是把個年輕人忙得自覺跟陀螺似的,團團轉。

不過這樣也好,一忙就沒有心思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情了。

努力把腦子裏的倩影趕出去,徐三思堆出笑臉,跟上門來送年禮的二姐夫家的管事寒喧,可話沒說幾句,那管事卻突然告知一事。

「……原本家裏大爺和大奶奶是要親自來送禮的,準備的也不只這些。可突然聽到要打仗的消息,也不敢來了。囑咐小的先把這些送回來,說請不要見怪。回頭若是風平浪靜,我們大爺和大奶奶來拜年時會再補一份厚禮,上門賠罪。」

什麼?要打仗了?

徐三思聽得當即嚇一跳,等把話問清楚,立即把來人帶到了母親面前。

徐陳氏也吃了一驚,「這消息可靠嗎?」

管事的說,「應該有七八分准了。我們家姑奶奶的小姑子是嫁到潞州城的,這消息就是她送出來的。送來時就說正在收拾行裝,打算回鄉下避避風頭,還說親眼看到城裏的士兵正在一撥撥的往外開。我們姑奶奶一得知這消息,便也差人送回娘家,大奶奶就忙打發小的來了。」

徐陳氏點了點頭,再不懷疑。姑娘都向著家裏,這樣的大事沒人敢亂說的。

拿了錢讓這管事下去休息,說一會兒打點了給二女兒的回禮,讓他再帶回去,這邊便讓徐三思去八角鎮報信了。

「順便你也去趟仙人村,跟葉村長商量下。如果打仗的事是真的,那酸菜的生意可怎麼辦。」

徐三思陡然聽到一個葉字,臉色就開始不自然了,尤其聽母親還叫他去商量。這,這樣真的好嗎?

看兒子一臉的躊躇,徐陳氏心中微嘆了口氣,「要不是事出突然。又是年下。娘也不會讓你去走這一遭。不過這是大事,可耽誤不起。告訴葉村長,錢賺不賺無所謂。保住大家平安最是要緊。」

看母親說得這樣鄭重其事,徐三思反而不好忸怩了,答應下來就去準備出門。

望着兒子日漸長大的背影,徐陳氏心中卻泛起幾分複雜。

徐三思自然是個好孩子。否則不會苦苦壓抑自己的喜好,把對葉秋的感情藏在心裏。

說喜歡一個人很簡單。跟家裏鬧也很簡單。反正徐家只有他一個兒子,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話,就好象當年他爹為了個那樣的賤人鬧得天翻地覆,誰都沒有辦法阻止。

可徐三思沒有這麼做。因為他不想讓母親傷心,讓家裏為難。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向葉秋表白心意。將會給全家帶來多大的壓力。

就算葉秋再好,畢竟也是未婚失貞。又拖着個兒子。

為了自己的喜歡,就豁出去一切的人是不是痴情種子,還很難說,但他起碼首先要傷害的,就是自己的親人。

徐三思不忍心傷害家裏的人,所以寧可讓自己活得痛苦。

你可以指責他懦弱,但不能不承認,一個真正有擔當的人,都是懂得怕的。

因為怕造成傷害,所以在不確定自己能承擔起這份責任之前,擱置一段感情,這在徐陳氏看來,是兒子真正懂事,懂得為別人考慮的表現。

可是,她又不能不為兒子的這份懂事而心疼,以及擔憂。

因為就算擱置,問題也總還放在那兒,並不因為你無視它,它就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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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包滿滿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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