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地物凍

42.第四十二章 地物凍

作者碼字不易請支持正版防盜章節購買比例60補訂即可查看沒想到胡唯的心胸這麼狹窄,連她的電話也不肯接?不曉得那天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他打疼了,惹急了,二丫的臉皺在一起像個包子。

她是個頂討厭把事情想的太細的人,想的越細,煩惱越多。

算了算了,不接就不接吧,她快刀斬亂麻地一揮手,搞不好在忙,不方便也說不定。

晚上杜希又加班,在醫院忙到十一點才回家。

他的房子在三環里,六七十平的大小,只有他和胡唯住。家裏兩個爺們在一起,偏偏杜希是個醫生,有些潔癖,任何東西都要收拾的乾乾淨淨。又偏偏,胡唯是個兵,強迫症一樣的注重細節。

這樣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顯得這個家裏缺了點人味兒。

刀,用過之後要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碼在架子上。

屋裏的床睡過之後,要把被子方方正正疊在枕頭上,就連被子的大小也要和枕頭一樣,讓四個角對齊。

一輛車乘着夜色停在杜希家樓下,女人熟練拉緊手剎:「杜老師,我就送您到這,回去早點休息。」

晚上八點是杜希的交班時間,急診忽然送來一位老太太,心源性休克,杜希在沒來急診科之前曾是心內科的副主任,對待這樣的病人更有經驗。從搶救到觀察前前後後忙了兩個小時,離開醫院時恰好有原來科室的醫生也要走,就順了他一程。

杜希拎好自己的公文包,站在窗外:「謝謝你了,小蘇,回去注意安全。」

「杜老師,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都是醫生,憑着職業知覺,蘇燃蠻關心地多問了一句。

杜希笑笑:「沒什麼大事,忙了一天,有點累。」

蘇燃今年三十八歲,和杜希一個科室共同工作了九年,他還是她的博士導師,有同事情,有師生情,更有成熟女子對心儀男性的傾慕之情。

「您可千萬注意身體,前陣子趙主任那班人倒下了兩個,在急診就是這點不好,精神高度緊張,體力消耗大。」

杜希招招手,想趕她早點回家:「放心吧,我有分寸。」

一直目送著蘇燃的車開遠了,杜希才轉過身,捂著心口慢慢坐在馬路牙上。

他這毛病已經很長時間了,自胡唯母親去世之後就有。

但是很少發作,有時一年也不見得犯一次,只是最近頻繁了些。

緩過那一兩分鐘不適,杜希沉口氣,一使勁,起身上樓。

胡唯正在家裏做飯。

軍裝外套和領帶搭在沙發上,人站在廚房裏,襯衫袖子推至手肘,左手拿煙,右手執筷,眯眼正在鍋里攪著。

聽見開門聲,他探出半個身子:「爸?」

「哎。」杜希沒想到他在家,又在做飯,有些意外。「這麼晚還沒吃飯?」

「給您做的。」將火調小,胡唯連忙把煙頭掐進垃圾筐,把湯倒出來。

杜希脫了外衣,坐在桌前感慨:「今天也算過節了,平常吃你一頓飯可難。」

油鍋里滋啦啦烙著餅,胡唯熟練翻勺,被煙嗆得直咳嗽:「今天下班早,惦記着給您弄頓好的,誰知道您這個時候才回來。」

一大碗酸辣湯,一盤炒餅,另外端上兩碟素菜,胡唯往杜希面前擱了雙筷子:「您嘗嘗。」

他做飯的手藝是在部隊學的,一個班裏的戰士天南海北什麼地方的人都有,食堂吃煩了,就躲在訓練場哪塊大石頭背後想家鄉。

小四川說:「我來來(奶奶)的酸辣湯,豆腐要先燙,用水把雞蛋搞勻,撒上辣椒,最後才棱(能)用油鍋澆,辣(那)味道——」

小河南說:「俺家的餅才香咧!」

一直用帽子蓋臉睡覺的毛壯壯翻個身,露出只耳朵。

有人用腳踢了踢他:「小老坦兒,你家有什麼寶貝?」

毛壯壯半天才把帽子從臉上抓下來,一張嘴就是唐山口音:「我啊,現在啥也不想,就想我家院子裏那兩顆老酸梨。」

「這天天吃土喝土,嘴裏沒味兒啊。」

毛壯壯爬起來問:「班長,你是哪人呢?好像奏沒聽你說過。」

當時二十齣頭的胡唯是班裏年紀最大的,因為剛剛結束訓練,熱的臉頰泛紅。

他盤腿坐在幾個人面前,手裏捏著根草兒,心想,他是哪裏人呢?記不起來了,和母親一樣,是杭州人?算不得,母親離家時還沒他呢。

笑一笑,年輕靦腆的小胡班長說:「我是雁城人。」

「哎呀,雁城,雁城那地方好啊,大城市,商場可多。」

後來,連里季度考核,三班和六班訓練成績不相上下,總是暗中較勁,因為六班人說了些猖狂話,惹了三班戰士不高興,在射擊場上掐起來。

連長惱火他們窩裏斗不團結,一怒之下重罰兩個班的班長。

那天下午有暴雨,三班和六班的戰士趴在窗台上看,看自己的班長背着負重在操場上狂跑,看的眼睛越來越紅,看的拳頭越來越緊,最後怒吼聲髒話,一窩蜂地衝出去。

連長站在雨中暴跳如雷:「好!好!你們三班團結!睡覺都一個被窩!」

雨停了,大家也跑不動了。

胡唯和六班班長一前一後趴倒在地,咬牙切齒地罵,罵過了,臉貼著塑膠跑道又互相望着對方咧嘴笑,先是傻笑,最後是開心地,出了聲的笑。

一個個被人攙著回去,還要較勁。

三班的人說:「班長,是我們先衝出去的,比他們快呢。」

胡唯身上訓練服濕噠噠滴著水,肩上扛着四五個背包,也累得夠嗆:「我還得表揚你們?」

幾個戰士脖子一縮,不講話了。

過了晚上食堂開飯時間,小戰士們餓的飢腸轆轆,全都躲在被子裏裝睡。

胡唯換了身乾爽衣服,獨自去后廚,炊事班長正在搞衛生,見到他:「呦,英雄來了。」

年輕的小胡班長滿臉討好,講話商量口吻:「劉班長,借您廚房用用。班裏崽子沒吃飯,餓的緊。」

「用倒是可以,但沒什麼東西了。」

小胡班長找了一圈,指著面袋子:「它就行。」

「呵呵,好,你用吧,用完,可得給弄乾凈了。」胖胖的劉班長摘下圍裙遞給他,「那,我去外頭抽根煙?完事了你喊我。」

胡唯從褲兜殷勤遞上兩根煙。

快到熄燈時間時,有人吸著鼻子從被窩探頭:「班長怎麼還不回來?」

「洗澡去了?」

「熱水早沒了,也不能洗這麼長時間。」

咣地一聲,門被踢開。

「班長!!」

胡唯趕緊噓了兩聲,手裏端著個大盆,指揮人:「去把門關上。」

離門最近的小四川就穿了條褲衩,從床上跳下去,動作迅速。

一大盆燙嘴的酸辣湯,裏面囫圇攪合著雞蛋,木耳,胡蘿蔔,還有些牛肉邊角料,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裏面裹着十幾張烙糊了的麵餅。

胡唯從床底下拉出小馬扎,坐在窗根:「第一次弄,也不知道對不對,廚房用料有限,湊合吃,吃完睡覺。」

幾個弟弟樣的小戰士蹲成一圈,吃的狼吞虎咽。

吃完,拍著肚皮感慨,奶奶誒,這是我今年吃過最香的一頓飯。

再後來,沒過多長時間,胡唯就走了。

他走的那天,還是幾顆剃的青白的腦瓜扎在窗前看,只是再也沒有人下樓去追。

那道瘦高背着背囊的身影在連隊院裏漸漸消失。

有人說:「哭啥,班長去上學了,是好事。」

有人附和:「是呢,全集團軍就倆名額,咱三班可出名了。」

有人問:「那我們還能再見到班長嗎?」

四下無聲,沒人說話。

年輕小戰士們揉着眼睛,努力不哭,他們知道,他們再也不會見到班長了。

如今一模一樣的飯菜,杜希哪裏知道這其中寓意,吃的很滿足,他向來飲食清淡,現在也不在乎那些了,埋頭對胡唯說:「去把冰箱的辣椒醬拿來。」

胡唯依言去取來,擰開蓋子,放在他手邊。

父子倆面對面坐着,胡唯看着杜希吃飯,似乎有話想說。只是這話不知如何開口,讓他很為難。

看那姿勢就知道了。

低着頭,雙手撐在椅子兩側,那眼中的純凈分明,情意深重。

忽然杜希哦了一聲:「今天二丫向我要你的電話,很着急的樣子,找你到底有什麼事?」

胡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上午開會時那通電話是她打的。

能有什麼急事,無非是想起那天的惡行想跟他道歉。他猜她,就像透過大缸看那藏在清水底的魚。

一擺尾,一鑽頭,活蹦亂跳的,全都在臉上。

「我上午不方便,她也沒再打,等明天我去問問。」

杜希又喝了口湯:「別忘了就行,這丫頭平時不求人,別是有什麼要緊事給耽誤了。」

胡唯點頭答應:「好。」

杜希又問:「上回我讓你給你爺爺送去那葯,送去了?」

胡唯倒是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本該和裴順順吃飯那天就該送去的。「還沒送,這幾天有事兒耽擱了,那天大哥回來去家裏吃飯就想着要帶去。」

結果……

結果讓二丫一腦門結結實實撞在他車上的事給驚著了。

「哦。」杜希也沒責怪他,「那這兩天抽空送去吧,那葯不能斷。」

「好。」

良久。

「爸——」

又是一聲爸!

如果杜希心細,就該發現今天的胡唯與往常不大一樣。可他偏偏沒多想,擦擦嘴,站起來:「吃完了,味道不錯,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下了。」

胡唯只能陪着站起來:「您去吧,這別管,一會我收拾。」

杜希提着公文包回到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這間卧室就像那楚河漢界,硬生生將這父子隔成了兩個世界。胡唯是至死不願意踏進那屋子一步的,為什麼?

因為他母親當初就是躺在那屋裏,那張床上,收拾的漂漂亮亮地走的。

杜希是除了醫院,大部分時間都在那間卧室里的,為什麼?

因為他躺在那裏,就能想起胡小楓,那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苦,他思念著,愧疚著,怎麼也不肯原諒自己。

胡唯在餐桌前又靜靜吸了一支煙,獨自出神,煙灰燒的老長,撲簌簌落了一身,他驚醒,立刻將剩下的半截煙蒂揉滅在煙灰缸里。

已經是深夜了,他拿起車鑰匙,想去外面逛逛。

算了算了,不接就不接吧,她快刀斬亂麻地一揮手,搞不好在忙,不方便也說不定。

晚上杜希又加班,在醫院忙到十一點才回家。

他的房子在三環里,六七十平的大小,只有他和胡唯住。家裏兩個爺們在一起,偏偏杜希是個醫生,有些潔癖,任何東西都要收拾的乾乾淨淨。又偏偏,胡唯是個兵,強迫症一樣的注重細節。

這樣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顯得這個家裏缺了點人味兒。

刀,用過之後要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碼在架子上。

屋裏的床睡過之後,要把被子方方正正疊在枕頭上,就連被子的大小也要和枕頭一樣,讓四個角對齊。

一輛車乘着夜色停在杜希家樓下,女人熟練拉緊手剎:「杜老師,我就送您到這,回去早點休息。」

晚上八點是杜希的交班時間,急診忽然送來一位老太太,心源性休克,杜希在沒來急診科之前曾是心內科的副主任,對待這樣的病人更有經驗。從搶救到觀察前前後後忙了兩個小時,離開醫院時恰好有原來科室的醫生也要走,就順了他一程。

杜希拎好自己的公文包,站在窗外:「謝謝你了,小蘇,回去注意安全。」

「杜老師,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都是醫生,憑着職業知覺,蘇燃蠻關心地多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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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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