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今晚來參加宴會的人，只覺得自己好像恍惚做了一個微妙的夢。

他們來參加宴會了，然後宴會當中被恐怖分子挾持了。再之後，又稀里糊塗的被救了。但從被挾持到被警察帶走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卻幾乎沒有記憶。

好像只是恍神了一下就什麼都結束了。只有被破壞的大門，和被打爛的一張桌子，證明了他們曾經直面真正的恐怖分子，而不是做了個離奇的噩夢。

當然，少數幾個人精神相對而言特別堅韌的人還是有些微印象的。雖然也僅限於到燈亮起來為止。

別人沒有注意到，但跡部景吾卻注意到了，在燈亮起來的時候，天宮立香沒有在大廳當中這件事。

於是在警察們押送恐怖分子的時候，他急急忙忙的找上了正站在門口看熱鬧的天宮立香。

「你沒事吧。」剛剛去做什麼了？

鐵灰色短髮的少年緊張的抓着天宮立香的手臂，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見她身上沒有傷痕，衣服也非常完整，才鬆了口氣。

「沒事呀。我就是去報了個警。」天宮立香表現的像一個對警察蜀黍充滿了憧憬和感激的少女。「真是非常可靠呢。」

……信了你的邪。

在她不遠處，一位一身黑衣的警察聞言看了一臉無辜的少女一眼。明明特地打電話到警視總監那裏讓人過來接手的也是你。

真虧你能擺出這麼一副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模樣來。

「真是太不華麗了。」跡部景吾鬆了口氣后，立刻厲聲責備起面前這位，自己名義上的表姨母來。

「為什麼要離開大廳？在不確定恐怖分子的情況的時候獨自離開，萬一他們沒有離去而是潛伏起來了怎麼辦？」

「你是覺得你可以一個人對付他們所有人么？」（立香：我（們）就是可以啊。）

言下之意，他完全把天宮立香當成了一位，勇敢善良卻缺乏深思熟慮的正直少女了。

「……」

我覺得你說的，跟我知道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站在旁邊當壁紙的警察先生用力的揉了一把臉。

天宮立香，這位曾經名叫藤丸立香的少女到現在還是連警視總監都要謹慎小心對待的重量級人物。

她過去的人生先不論，在失蹤一年又突然回來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被打上了『SSS級』危險的標籤的重點關注對象。

他見到這個少女的第一面，也是因為她的一通報警電話。那是差不多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她站在昏暗的街道當中，腳下是七八個已經倒下的人類，鮮血順着地面向前蜿蜒流淌。那些人雖然有氣息，手腳卻都被打斷，以古怪的姿勢彎曲著。

「你們來了啊，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在她的身邊，是有着曼妙身材，穿着暴露的異域風情服飾，氣質卻非常端莊的年輕女性，和穿着藍色緊身衣蹲在廢棄的木箱子上青年男性。

明明看起來都是有着正屬性的人，卻一個兩個都對面前的殘忍景象無動於衷。

雖然後來經過調查他姑且能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這麼做——那四個被打到不成人形的男人，都是有多次強迫女性行為的混蛋人渣。

只不過因為沒人報案或證據不足之類的原因而沒能被繩之以法。

老實說，對於他們有這樣的結果，他看了也是很解氣的。只是第一次見到的那種血腥殘暴的場面太過衝擊性，導致它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因此就算她表現的再怎麼無害，他也難以把她當做普通的，安全的市民來看待。

這次接到她的電話時他也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的——生怕他們一過來，房子裏已經變成了屍山血海。

尤其在聽到她又說到那句，「你們來了啊，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的時候。

跡部景吾這邊念完，那邊身為青梅竹馬的小園也神色複雜的看了過來。

同跡部相比，她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雖然不知道那把恐怖分子一一控制住的黑影是哪裏來的，但從這一切都發生在天宮立香趴在青年懷裏小聲的說了點什麼之後。因此無論她是不是事件的主要原因，他們能成功獲救這件事都跟她脫不開關係。

身為多年的好友，她當然不會去質問自己的青梅竹馬。但是……

她走上前，抬手用力捏住了她的臉頰往兩邊一拉。

「咦一？？」咦咦？

天宮立香發出的聲音都走音了。

「下次別這麼神神秘秘的啦。」

語氣兇狠，但總歸還是把這件事輕輕放下了。

小園從來不是個會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就刨根問底的人。立香之所以沒跟自己說，應該也是有不好說明的地方。所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不影響友情。

「最喜歡小園了！」

感受到友人的善意，天宮立香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混亂的一夜終於過去，兩人終於能回家休息一下了。

「累死了——既沒吃到也沒喝到。」天宮立香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踢掉了高跟鞋把自己丟進了沙發。

「真是辛苦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好解除狀態恢復所羅門的姿態，因此今晚真的全是靠的立香，人們才能獲救。

「辛苦了。」

羅馬尼·阿基曼熟練的拍了拍天宮立香的頭，然後一使勁兒，摟着她的腰將人提起來，換成抱姿把人帶上二樓。

「在這裏睡不舒服，回房間換完衣服再睡哦。」

被像抱小孩一樣豎着抱起來的天宮立香抬手摟住他的肩膀。努力讓自己待的更舒服一點。

「好麻煩，醫生你幫我換啦。」

不知是順口還是故意的，少女笑嘻嘻的提出請求。

「怎麼可能——自己好好換啦！」

曾經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所羅門王，現在卻只是個純情少男的羅馬尼·阿基曼努力繃住了自己的人設。

「你可是個妙齡少女耶，我怎麼可能……」青年一臉緊張的說道，卻發現一直到把人放到床上都再沒聽到回應。

羅馬尼·阿基曼眨了眨眼：

「睡著了？」

只見剛剛還在跟自己說話的少女已經已然沉沉睡去了。

梅林之前好像說過『在這裏施加了能讓立香睡得更香的魔法』來着。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回到家裏之後她只要感覺困就會睡得特別快。

他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平在床上，幫她脫掉了鞋子和手套。然後在一陣猶豫之後，呼喚了瑪修，請她幫立香換衣服。

禮服什麼的雖然好看，但這麼穿着睡一晚明天一定會腰酸背痛的。雖然作為羅馬尼·阿基曼之後幾乎沒有穿過禮服，但所羅門的記憶中還是有相關信息的。

當然那也不是他本人的感想就是了。大概就是『有聽到誰抱怨過』這樣的情況吧。

折騰了大半夜才睡，兩人第二天自然起晚了。

匆匆忙忙雞飛狗跳的趕去學校之後，坐在教室和坐在醫務室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哈欠。

「昨晚很晚才睡么？困成這個樣子。」看着不停打哈欠的少女，同班的同學關切的問道。

「是啊……感覺自己隨時可能再睡死過去。」

「那你不如直接去醫務室睡一會兒，睡飽了再回來上課——這麼困的話，聽課也不會有效率的吧。」

「……好主意。」

困的直冒淚花的天宮立香楞了一下，然後動作麻利的就要往醫務室走。

「苗床，等下麻煩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我不太舒服醫務室了。」

丟下一句囑託給還在跟她後面的椿初流爭執什麼的苗床鹿后，她高高興興的往醫務室跑去——現在的醫務室可是醫生的底盤，這麼好的後門現在不走還想什麼時候走呢。

天宮立香大大方方的打開了醫務室的大門。

「阿基曼老師，我不大舒服，想休息一會兒。」

她一本正經的彙報完，也不等人回應就找了一張空着的病床躺了上去。然後以完美的睡姿墜入了夢鄉。

「……」我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羅馬尼·阿基曼無奈的站起身來，走過去幫她蓋上了被子。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氣溫還挺涼的，就這麼睡着的話搞不好又要生病了。

真是，從以前到現在立香都不是個會好好照顧自的人啊。

明明對別人的時候都很細心。

「誒，阿基曼老師好溫柔啊。」

在靠窗戶一邊的病床上偷懶的少女沒有掩飾自己還醒著的意思，大大方方的調侃起這位跟他橘粉色的發色一般看起來溫和無害的醫務室老師。

「嗯？有么？」

被叫到的青年。沒有直面回答，也沒有否認，只是在細心的幫立香掖好被角之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睡醒了就回去上課吧，醫務室可不是讓學生偷懶的地方啊。」

校醫，羅馬尼·阿基曼的語氣溫和，卻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他或許不是個稱職的校醫，但好歹也是個思想成熟的大人……大概。

在什麼的位置上該做什麼事，還是知道的。

「嘖，真無情。」

少女說完翻身跳下了病床，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向門外走去。

「不過總之還是謝啦。」

好歹也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了，她就假裝沒有發現阿基曼老師的變化好了。

***

到了吃午餐的時間，突然勤勞的羅馬尼·阿基曼先是去食堂買了兩人份的午餐，然後才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天宮立香。

「立香，要吃飯了哦，還困的話也等吃晚飯再睡吧？」

雖然是跟平常一般的柔和語氣，但說的內容卻跟之前對另一位來睡覺的少女截然不同，好像剛剛義正言辭的讓另一個同樣摸魚睡覺的少女去上課的不是他一般。

「……唔。」

橘發的少女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仍然是一臉惺忪的模樣。叫醒她的人也不在意，拖了椅子坐過來，順便把買來的肉包塞到她手裏。

「要不要喝點什麼？」

他說着，順手將剛剛一起買的紅茶放到了天宮立香蓋着的被子上。

「醫生……？」少女遲了片刻才給了他回應。

「什麼？」咬了一口肉包的青年含含糊糊的回應。

少女笑了笑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沒什麼。」

只是剛剛做夢好像又夢到了些不太開心的事情——不是說噩夢，只是單純的，不大開心。

雖然羅馬尼·阿基曼一直說『下午再睡一覺也沒關係』，但覺得已經不那麼困了的天宮立香還是揮了揮手回去繼續上課了。

既然決定回來當好學生了，能上課的時候還是好好上課吧。

不過開了來醫務室睡懶覺的先例之後，就隱約有種……會有再二再三了的感覺，呢。尤其在有助紂為虐的幫手的情況下。

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偷懶摸魚這種事，就如同偷嘗禁果一般，一旦嘗到甜頭就很難控制。

新生入學之後第一件會動員起全校學生的事情，就是全校學生的大體檢。當然對學生來說這件事最多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學校摸魚一天的事。對他們來說不疼不癢（不考慮檢查出來的身高體重的影響的話）。

對校醫來說，就是一場大考驗了。雖然會有專門的體檢機構的人來幫忙，但整理學生名單，確定人數和各項體檢的場所安排之類的事情都得要校醫來做。

為了這件事，羅馬尼·阿基曼又擼起袖子加班加點的幹了好幾天。

——到哪兒都逃不開的勞碌命呢。

不過為了防止他像先前的自己一樣因疲勞過度而倒下，天宮立香還是在第二次半夜起來喝水時發現隔壁的房間里還亮着燈的時候，氣沖沖的衝進去，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把在筆記本電腦前奮力工作的青年一把抓起來按到了床上。

「睡覺！現在！立刻！馬上！」

「誒？立香？你還沒睡啊。」被強行按在床上的青年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我還有一點就能弄完了，不用擔心。」

「一點……信你才有鬼啦！趕緊睡覺！」難怪這兩天早上叫他起床的時候都在拚命打哈欠。

橘發的少女拉起被子蓋到他身上，確認他躺成乖寶寶的姿勢之後，動作麻利的拔掉了筆記本電腦的電源，拿起了電腦。

「電腦沒收，我會給你保存的，明天之前再讓我看到你碰它，我就要讓你知道用腮呼吸是怎樣一種體驗！」（梅林：？？？）

「……哦。」

聽到羅馬尼·阿基曼的回應，天宮立香滿意的點了點，抱着電腦關門離開了。

被強行塞進被子裏的青年換了個姿勢，側過身看着窗外的月光。他本以為自己一時半會兒還睡不着，沒想到好像才閉上眼，就一下子進入了黑甜的夢鄉。直到再次被同住的少女叫醒為止。

說到體檢，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

好比那些在意身高的少年，還有在意體重的少女們。

「少女的體重可是重大秘密啊！這些公開體檢太討厭了！」一名少女的悲鳴引發了周圍諸多少女的共鳴。

天宮立香對此倒沒什麼感覺。體檢這種事在過去的一年裏幾乎可以說是家常便飯。說道身高體重嘛……

她不囂張的表示在座的都是垃圾，但也絕對比大多數同齡人的比例要好。畢竟這一年的東奔西跑奮鬥在拯救世界的最前線的工作可不是白乾的。

一路上除了潑灑的熱血和淚水，還有留下的滿滿肌肉呀。

因此在上體重秤的時候，在一群愁雲慘的少女之間，自信滿滿的天宮立香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她難道不怕看到慘痛的現實么！」

「大概是不怕的吧，還挺高興的樣子。」

「……珍稀品種呢。」

「珍稀品種呢。」

對子的身高和體重絲毫沒有擔憂的少女，怕是真的，是什麼珍惜品種了吧。

天宮立香跟着新認識的朋友一起按著體檢的規劃路線在校園內移動。一路上有說有笑也是熱熱鬧鬧的——一如諸多普通的青春校園劇中的場景。

「啊，好久不見，天宮小姐。」

就在天宮立香和同學一起走過操場的時候，迎面傳來了一聲禮節性的問候。她定睛一看，還真不是什麼陌生人——

雖然也說不上熟悉。

來者姓鈴木，全名鈴木園子，鈴木家的次女，並且在鈴木家沒有兒子之前，都是鈴木家下一任繼承人的熱門股。

「很久不見，鈴木小姐，沒想到竟然是校友呢。」

這句話倒是真的，她在選擇這所學校的時候，還真是沒想過學校里會有認識的人。畢竟她本來就沒什麼認識的人，回到天宮家之後見過的有錢人們也基本都分散在了東京市內的各個貴族學校中。

要說也是很神奇了，東京一共就那麼大點的地方，還硬是塞了十幾所各個佔地面積都很驚人的貴族學校。

也不知道是該說有錢人多，還是地太便宜了。

明明是首都來着。

天宮立香同鈴木園子到底沒有多深的交情，禮節上的問候之後，兩邊就繼續回歸各自要去的方向了。

不過臨走的時候，天宮立香還是聽到了站在鈴木園子身邊的黑髮少女的聲音：

「那是誰呢？」

「世交家的孩子啦，見到了總要打聲招呼的。」

「剛剛的兩人是鈴木學姐和毛利學姐吧。」

走在天宮立香身邊的苗床鹿推了下眼鏡。

「嗯？很出名么？」

「鈴木學姐姑且不說，毛利學姐在帝丹還是很有名的——她可是去年空手道全國高校女子組的冠軍哦。據說可以一圈打斷電線桿呢。」

興趣是收集資料的少女立刻檢索到了兩人的相關信息。

那可真厲害。打碎模板之類的還聽說過，但打碎電線桿這種就……真的沒聽說普通人能做到了。

「對了說道毛利學姐，還有一個人一定要提一下。」

「啊啊，你說的是，工藤學長吧？」

「對對，就是工藤學長！」

「工藤學長？」天宮立香好奇的插了一句。

「對呀，工藤學長——啊，天宮你不知道吧？工藤學長很厲害哦，父親是著名作家工藤優作，母親是知名女演員，女人中的女人，上一輩男性心目中的女神·工藤有希子！」

「不過工藤學長最出名的還不是他的出身，而是他那跟福爾摩斯一樣的超強推理能力——被稱作『東京的福爾摩斯』哦，據說警方都經常要靠他來破案呢。」

「不過工藤學長退學好一陣子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我聽說是外國有家族請他去破解祖上傳下來的謎題誒。」

「我聽說是FBI請他去當顧問了。」

「不是CIA么？」

嘰里呱啦，嘰里呱啦。

一旦提起八卦，女孩子們的興緻就會格外高昂，每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女此時都會像偵探一樣說出一大堆好似有理有據的觀點和消息。

天宮立香在同齡少女們的簇擁下，久違的體驗了一把同迦勒底的高科技不同的普通的學生體檢。

當然她沒有抽血——無論是作為大集團繼承人，還是前·迦勒底唯一的master，血液這種富含個人信息的東西都不適合流傳出去。

體檢結束之後，天宮立香帶着活體掛件醫生再一次坐上了開向東京的專車。

身為大財團繼承人，天宮立香雖然不用每天上什麼帝王學，精英教育。但身為天宮家繼承人該盡的義務、比如基本的應酬走動、公司巡視還是要做的。

十六七歲還能天天遊手好閒只知道爭風吃醋的二代三代們，要麼是家裏太過溺愛，要麼就不是繼承人，家裏本也沒抱着什麼希望。

一般出事也都是出在這些人身上。

今天她跑這一趟，就是為了給當一場見義勇為引發的事件當見證……不對，應該說是給一方去當長輩。畢竟事關她親戚，在父母不在時候，她這個『長輩』就得硬著頭皮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