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恩寵

夏雲初安安靜靜地跟在隋弁身後，果真是隨着他一道走遍了每一個傷兵營帳。他們離開的時候，還整好碰見了那些督軍帳下的傢伙。

那些人一見了夏雲初，眼神就是猛然一亮，彷彿是見到了獵物的野狗一般，就要撲上前來將她捉拿。

夏雲初抬頭看了一眼隋弁，就見隋弁稍一揮手，五九已經當先攔在了那些人前邊。

兵士身上帶刀，五九卻是一直將匕刃握在手中。此時面對幾個兵士，目光仍是森寒，刀尖一轉，已是對準了那幾個撲向前來的傢伙。

那幾個當軍的一愣，此時方才發現了隋弁的存在，頓時就是一陣慌亂。

連那些普通的軍士都認得隋弁，他們那幾個督軍帳下走出來的傢伙，自然更是清楚隋弁的身份。就連隋家公子在京城裏頭的背景，他們也是略知一二的。正因為他們知道得更多，在面對着隋弁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壓力，也就比旁人更盛。

就是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去衝撞這位世家公子。

有了隋弁在旁，他們眼裏還哪有什麼夏雲初，都嚇得趕緊躬身行禮，眼睜睜地看着督軍叮囑他們注意的那個傢伙就跟在隋弁身後，慢慢朝遠處走開。

隋弁甚至沒有理會他們的行禮。

可按照他們的身份，卻甚至沒辦法對隋弁興出什麼不滿的想法來。哪怕隋弁回頭看他們一眼，又或是同他們說幾句話，就夠他們受寵若驚的了。如今這樣的無視，才是隋弁那樣身份的人該有的姿態。

「這……怎麼辦？難道這新來的軍備公子，竟然也同姓宋的混到一夥去了？」

等隋弁走遠以後，那幾個督軍帳下的兵士之中才有人忍不住開口。

「你也不是不知道隋家的地方。若要當真說起來，倒是那姓宋的該反過來巴結這軍備公子才是，又哪裏輪到公子反過來結交姓宋的的道理。」另外一人皺眉講道。

「可……」又有一人加入到這議論之中，「我可是聽說了的，如今這位姓宋的將軍，在京城的時候，可是相當得長公主恩寵。據說他是京中御侍出身，一直就跟在那公主身邊，說不準……」

「噤聲！這些話，說不得。」

先前那人話還未曾說完就已經被人打斷。

其餘人萬分警惕地四下張望一番，見無人注意他們這邊的說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可他們已是不敢再站在這傷兵營帳前頭講話，都是緊緊閉上嘴巴，匆匆離去。

今日他們已然見到了督軍所說之人，只是遇到如此無法預測的狀況，都很有些茫然。只能先行迴避，趕緊去同督軍彙報才是。

夏雲初卻是從來沒有這樣的爽快。

她以前遇到那些督軍帳下的傢伙，都要躲躲閃閃的。即便李順拉扯著幫她遮掩，總歸也是不敢同那些傢伙正面衝突。如今跟在隋弁後頭，卻是逼得那些督軍的人都只能向她行禮。縱然她有着兩輩子的閱歷，也還是禁不住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這樣的狐假虎威，原來當真很叫人心情愉悅。也難怪總有人愛做這樣的事兒。

她本以為這樣的事情以後，很快就要迎來督軍那邊的責難，卻沒想到這一日竟是意外的平靜。別說是督軍親自來攪事了，就連督軍下頭那幾個耀武揚威的傢伙也完全失去了蹤影。平日總是在後陣當中打轉兒監督巡察，今日卻是完全見不到身影，讓夏雲初很是有些詫異。

隋弁一路看得興緻勃勃，一邊扭頭囑咐五九記這記那的，一邊還要去徵求夏雲初的意見。可他很快就發現了夏雲初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開口詢問，「你這是在想些什麼，怎麼老是神魂不在的？我還特地讓你先去見了友人再來，本想你能安心，怎料你卻跟失了魂兒一般。我瞧著那人好端端的，不至於你擔心成這樣子罷。」

夏雲初確實是想到了別處去，卻並不是在想着李順的事情。

聽到隋弁這樣講，她面上先是微微一紅，趕緊就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在想着的是督軍……」

「督軍那老混賬有什麼可想的。我同你講，他那樣老成橘子皮的臉，就是我也不願去想。你這小小年紀的，何苦這樣想不開。」

夏雲初一怔，一下子就被隋弁這胡攪蠻纏鬧得有些哭笑不得，趕緊又擺手，細聲講，「我是在想，那督軍今日怎地就這樣安靜。往日他總想着要抓將軍的小辮子，我往傷兵營帳里去，他可當成是件了不得的事情，總想要抓住這點大大鬧一番。可今日明明見着我在營帳當中，卻也沒見他有什麼表示呢。」

隋弁也是微微一想，馬上就醒悟了過來，瞬時也是一笑，洒然道，「有本公子在此，哪裏輪到他放肆。」

夏雲初頓覺一陣無語。

她卻哪裏知道，隋弁所講的竟是實情。

那幾個遇見他們的兵士早就回去同督軍彙報了這一情況，可督軍正是顧忌著隋弁的身份，這才沒有輕舉妄動。

督軍的層次要比下邊的兵士更高一些，所知道的也就更多。

隋家公子此次在朝堂上自請到邊關做軍需官一事，督軍也是略有耳聞。只不過，督軍卻是不相信隋弁所講的那些慷慨激昂、為國為民的話。

在督軍看來，軍備這一職位，可是個大有油水的位置。若是操作得宜，從中所得之利，恐怕就連一國世家都會心動不已。這也是督軍覺得隋弁會站在這位置上的原因。

至於隋弁如今的做法，在督軍眼中看來，更是有不一樣的意味。

——向上要的東西越多，就越是能夠從中貪墨。

要不是這樣，隋弁坐在這位置上又有何意義。

「暫時不要去招惹那位公子。他本可在京城中風花雪月，卻忽地到了這邊陲之地來，肯定是隋家對軍方要有什麼動作。他同那位裙邊將軍不同，背後站着隋家整個家族的力量。我們要是惹惱了隋家，可沒那麼容易收場。」督軍一邊說着，一邊又看了看軍中將軍大營的方向，隨後露出了個陰測測的神情來，「至於那位將軍，在京城中除了公主殿下，卻是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死了就死了，沒什麼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