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救兵
夏雲初原先沒有在意那壯漢。
自那些士兵圍上來以後，她就已經放鬆了下來。
這一放鬆，她才發現自己身上哪哪兒都痛得厲害，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寸地方是好的，好似被巨大的石頭碾壓過去一樣。就這麼站着，已經花費她很大的力氣了，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其他。可這時候聽見那壯漢同她搭話，她不由一愣。
這鐵塔一樣的漢子，竟然就這樣向她服軟了。
方才這人打她的時候，可沒有給她一絲同情，現在見了那些士兵，才說要讓東西還回來，可沒藏着什麼好心。
夏雲初看了那壯漢一眼，見他眼神當中除了慌亂和驚懼以外，還有掩都掩不住的殺意。
若是換了個尋常的鄉下丫頭，可能就看不出那壯漢眼神當中的含義了。而且，尋常鄉民大都同猴兒一樣，對當軍的十分懼怕。若是能夠就這樣解決事情的話，一定會選擇退讓，好讓自己不再同那些當軍的攪和在一起。
可夏雲初不一樣，她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心思，心中不免有種想要冷笑的衝動。
這是真將她當孩子哄吶。
不管她現在是寬恕這壯漢，又或是接着老兵的手將他教訓一頓，那壯漢已經將她記恨住了。就算她朝對方散出善意，對方也不會用同樣的善意來回報她。
夏雲初心念一轉，突然擰轉身子，朝後退了兩步，裝出一副十分驚恐的模樣來，小聲講，「不不不……我不要。你……你……你已經把饅頭……吃過了。那個……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不要再打我，你不要打死我。」
她故意將話講得一團混亂，就好似當真是個被嚇壞了的小娃子一樣，一邊胡亂擺手，一邊害怕地向後退。
要說起這演技，她可比那個壯漢要好得多。再加上她現在的年紀看着不過是八九歲，誰也不會懷疑她是在演戲，因而見到她的反應以後，所有人都跟着愣了愣，然後扭過頭去，直直地盯着那壯漢看。
夏雲初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過來了，也不敢放鬆，仍是裝作害怕地又退了一大步，幾乎跌坐在地上，搖頭道，「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咬過的東西，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吃。」
有個身量比較高的士兵十分不友善地望了那壯漢一眼，低聲呸道，「敗類。欺負個小娃子算得了什麼本事。瞧你這麼有力氣，怎麼沒到前頭去同咱們一塊殺敵衛國。」
他這話一出，四周的士兵眼神更是變得銳利了起來。
這些兵士在前頭死活拚命殺敵，雖說是為了混些軍餉，可能夠參軍的，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心中還是藏着一股熱血和正氣，最看不得的就是這些空有一身力氣，卻藉著自己的能耐去欺壓弱小的傢伙。
這時候突然發現面前的人就是這樣的，都紛紛露出了不齒的模樣來，朝他露出了一副兇相。
壯漢心頭一顫，對着那些在沙場上殺過人的士兵，哪裏還狂得起來，差點兒沒腿一軟就直接跪到地上去了。那些士兵見他現在露出這麼一副軟蛋模樣來，更是瞧不起他了，紛紛都露出了個嗤笑的神色來，還故意將腰間的刀子打得叮噹響。
夏雲初左右看了看，乾脆直接就躲到了駝背老兵身邊，做出一副拚命要避開那壯漢的模樣。
駝背老兵自然是護著夏雲初的。不說他先前曾經給夏雲初賞賜過肉乾，光是看到眼下這情形，所有人都會覺得夏雲初是個可憐的，而那壯漢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夏雲初渾身上下都是紫黑色的淤青，可那壯漢不過是手腕和腳上被咬了一小口，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
旁邊那些士兵已經紛紛冷笑出聲，有的道「這種擾亂軍營秩序的傢伙，就該軍法處置」；又有講「不過是個後頭做事的，力氣既然這樣充足，倒不如拖到前頭去，明日正好去衝擊敵陣」，不一而足。
夏雲初一邊低頭，一邊用眼角看着四周的情形，也看着那壯漢渾身顫抖的樣子。
她知道這壯漢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後悔，更不覺得自己過分。若是她這時退讓，日後可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都欺負到她頭上。她本就是這亂世當中的一個小孤女而已，若是連自己都沒有要活下去的決心，恐怕瞬間就會淪落成別人欺凌的對象。
駝背老兵並沒有理會其他士兵說的話，而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壯漢。
老兵的眼神明明不如那些士兵的霸氣，眼中更沒有多少殺氣，可就只是那麼淡淡地看着那壯漢，就已經讓壯漢忍不住朝後小退了一步，眼神中的膽怯更盛了起來。
「這種貪生怕死之徒，拖到陣前，只怕當場就要扭頭當逃兵。」駝背老兵嗤笑了一聲，緊接着就揮了揮手，道，「帶走吧，軍法處置。」
「你……你……」
壯漢顫抖著才開口，就已經被四周那些士兵嬉笑着一下摁住拖走了。他本是要掙扎的，可在那些士兵的長刀之下，卻連一點兒動靜都不敢有，只能不甘地被拖走。在離開的時候，他還用一種帶着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夏雲初看。
那些士兵看來是早就有要嚴懲那壯漢的心思了，這時候將人放倒在路上拖開，面上那些猶如嘲諷一樣的笑容就更盛了。見到那壯漢露出害怕的神色來，更是得意洋洋。
夏雲初不知道那壯漢會遭受什麼，可見到那壯漢掙扎著被拖走以後，她才終於放心了下來。
整個人一鬆懈，她就開始覺得身上所有的疼痛都被放大了好多倍，同時在她身上跳動，燒得她火辣辣的難受，她恨不得能從這身體當中鑽出去，好不再忍受身上的痛楚了。只可惜，她能穿越到這身體裏邊來，卻不能再從這身體裏邊脫出去了。
駝背老兵收刀入鞘，背着雙手看那壯漢被拖走，這才迴轉身子，看了看夏雲初。
不過是看了一眼，他就已經嘆了口氣，講，「唉、你這伢子，性子怎麼這麼烈。你應該把事記下了，直接跟我講，也省得被打得渾身是傷。要不是有人過來喊我，你真被他打死了，我就是殺了他幫你報仇，那又怎樣。」
夏雲初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心說這哪能一樣呢。
雖然最後還是藉助了士兵的力量才達到了目的，可她這麼鬧一場，不光是那個壯漢，就連四周那些一同做事的人都知道，她夏雲初不是個好惹的。下次再想要欺辱她的時候，自然要多想一想。
駝背老兵並沒有多說什麼，看了夏雲初一眼，又搖搖頭，就慢慢地朝着那壯漢被拖走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