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

「走吧！」

周道宏說了一聲，袖袍一揮，便是捲起大片雲霧，帶着眾人落到了一處空地上。

落地地上，剛站穩腳跟，凌凡便是聞到一陣花香，頭腦頓時變得清醒，除去了很多雜念。

「這是……」凌凡的目光盯着身邊的一朵白花。

此花平淡無奇，但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這白花的花瓣上，竟然蘊含着某種能量，正是這種能量，順着花香進入凌凡的身體，讓得凌凡精神大震。

「忘憂花！」

忘憂花，又名寧神花，可以讓人除去雜念，忘卻煩惱。

傳聞，很多大能悟凡塵大道時，都喜歡種忘憂花，此花能讓人靜下心神，對於悟道有不小的好處。

「蝴蝶遇花，人遇蝴蝶。花兒忘憂，蝴蝶忘憂，人亦忘憂。人夢蝴蝶，蝴蝶夢人，夢蝶採花，花兒忘憂。」

凌凡不由得想起一則說忘憂花的古書。

「傳說，忘憂花蘊含着夢與輪迴，我不懂。」

凌凡自語：「當我看到它的第一眼，覺得它很平凡，可正是因為它的平凡，所以才不平凡……」

凌凡好像做了一個夢。

修行之路，就應該放下所有，不被外界干擾，不被情愫所困，應該斬斷凡塵，一心追尋那無上大道。

不，不對！

修行之路，應該心中有情，悲痛、歡笑，親人、故鄉，正因為有了羈絆和執念，所以才有了修行下去的理由。

不，也不對！

人要無情，因為修行之路不能有雜念，斬斷凡塵，了結因果，這是修行之本。

人要有情，因為人不能忘記故鄉，不能忘記哭笑，不能變成冷血野獸，這是做人之本。

可以說，兩者有衝突。也可以說，兩者並不衝突。

無情即是有情，有情即是無情。

無情證有情！

深深地吐出一口燭氣，凌凡的心境提升了。

凌凡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為他為什麼會突然胡思亂想，但是他好像找到了修行的方向。

「咳！」

一聲輕咳響起。

凌凡轉過頭，只見得周道宏有些不滿地看着他。

這小輩，居然敢在我說話的時候走神！

「你可知，我剛才說了什麼?」周道宏問道。

「這……」凌凡一愣，遲疑了一下，最終說道：「晚輩不知。」

「哼！不知道！我剛才說話你沒聽嗎？」周道宏冷哼道。

真是豈有此理！

還沒正式加入宗門就敢在長老說話的時候開小差，若是加入宗門之後還得了?

估計下一次就直接夢遇蝴蝶，神遊太虛了。

周道宏決定稍稍教訓一下眼前這小輩，同時給其他人一個警告。

「我問你，你剛才在幹什麼?」

「晚輩看到了這忘憂花，一時間有所頓悟，故而沒聽到前輩言論。」凌凡解釋道。

「哦?」

周道宏看了一眼地上那朵平凡的白花。

忘憂花能讓人忘卻煩惱，靜下心神，人們突然頓悟，也不是沒有可能。

周道宏頓時來了興趣。

雖然這小輩不可能悟出什麼大道理來，但聽聽這小輩的感悟，若是天賦不錯，指點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周道宏饒有興緻的看着凌凡，問道：「那你說說看，你悟的是什麼，又悟出了什麼?」

凌凡下意識地說道：「無情、有情。」

「無情、有情。」周道宏低語。

「情」之一字，不知困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因為「情」字，一輩子都原地踏步，又有多少人，因為「情」字，落了心魔，修行出了差錯。

有句話說得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此刻，周道宏聽到一個小輩居然在悟「情」，如何能不驚訝?

此子，莫非是個天才?

強壓下心裏的震驚，周道宏問道：「你且說說看，何為有情，何為無情?」

凌凡無語，他剛才所想，都是突然感悟，自己都沒弄明白，如何說回答?

事已至此，凌凡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回前輩的話，晚輩認為，無情指的是，尋道無情，沒有雜念地追尋修行之道。有情指的是，不可忘本，要時刻牽掛着故鄉與親人。所以，人既要無情，也要有情，無情即有情！」

好有道理的樣子！

眾人一陣愣神，皆是覺得慚愧，他們差不多同齡，皆是剛踏入修行，他們自問，說不出這等話語來。

這就是差別嗎？

他們就像是羽翼未滿的燕雀，而那少年，卻是展翅翱翔的鴻鵠。

就在眾人心生慚愧的時候，一聲怒喝將他們拉回現實。

「一派胡言！」

周道宏一甩袖袍，冷哼一聲，說道：「我本以為，你年紀輕輕就悟「情」之一字，本是一位可造之材，誰你知卻是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我問你，一個屠戮千萬的魔頭會不會救死扶傷?」

「我問你，一個至情之人會不會放棄所有?」

「既然有情，就不會無情。既然無情，就不會有情！修行之路，唯有一條路走下去，怎可一心二用?」

周道宏轉身，大聲說道：「天才所悟，萬物皆道。愚者之言，瘋言亂語。而你……顯然不是前者，而是，後者！」

周道宏冷笑，後面的幾個字咬得特別重，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笑。

所謂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先前，凌凡的一番言論讓他們心生慚愧，可現在周道宏的一番話，直接將凌凡否定，更是直接將凌凡定義為：瘋子、愚者。

他們算不得天才，可也不是瘋子、愚者，所以，心裏便是有了些優越感，甚至有人暗暗想道：「瘋子只會胡言亂語，我不可與此人靠近，否則此人的言語會亂我心境，誤我修行。」

周道宏面無表情地看着眾人嘲笑凌凡，他沒有出言阻止。

此事，就當跟他一個教訓吧！

心裏這般想着，周道宏轉身朝着一個方向走去，同時開口說道：「跟我來！」

「走吧！」

眾人跟了上去，不過卻是與凌凡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被靠山宗長老點名批評的「愚者」的人，想必也通不過第三次考核，註定是一個雜役弟子，既然是雜役弟子，也就沒有必要拉攏了。

凌凡嘆了口氣。

有情就不會無情嗎？

無情就不能有情嗎？

屠戮千萬的魔頭說不定會放下屠刀，良心發現呢？說不定他心裏也有着牽掛，有着愛人。

至情之人說不定也會心灰意冷，忘卻情事，斬情入魔。

搖了搖頭，凌凡回想起父親所說的話，自語道：「一切皆有可能。」

他沒有將周道宏的話放在心上，因為，一切皆有可能！

他相信父親的話。

……

「無情即有情，有趣！」

不知何人低語。

「既然萬物皆道，為何無情即有情不能是一種道呢？」

「天才不一定是真的天才，愚者也未必是愚者，瘋言亂語中，未必不是道。」

「周道宏，周道宏，真是一個迂腐之輩……此生，成就僅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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