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美女與野獸
黑髮宛如妖異海蛇,緩緩從甲板探出了頭,然後突然速度加快,猶如閃電一般往前刺出。
夏甜本能的發出一聲「啊」的顫音,旋即貝齒狠狠咬向下嘴唇,壓抑住恐懼,即便這黑髮可以很快將她拖入地獄,讓她成為之前甲板上那些屍體之一。
她依然笑着,海風將一頭挽起的長發吹亂,而微微揚起,沐浴在月色里,星光下。
「你好。」她又說了一聲。
那黑髮不過是惡作劇般的衝出了小半截距離,就停了下來,看着她的模樣,竟然歪歪扭扭起來,然後溫和的搭在了她的手掌,順着掌心紋理,在五指之間遊行、攀纏。
如綢緞般柔軟。
夏甜輕輕撫摸著這沾染了無數血腥的頭髮,可是心口還是沒有平復,依然緊繃着,只是這情緒卻在緩緩的消失。
「謝謝你救了我。」夏甜微微握住了那長發,猶如十指交扣。
「怪物先生,那麼我們是朋友了嗎?」她試探著問道,但夜間的風寒終究令她無法抑制的咳嗽了起來。
那黑髮驟然縮回,從她手心抽出,然後蜷縮起來,化作拳頭輕輕推着她的身體,示意她離開。
夏甜見那黑髮離開,原本心裏一緊,但感到它的善意,不禁露出甜甜的笑。
「怪物先生還真是溫柔,那我先到屋子裏去了。」她轉過身,裹着黑色的袍子,袍子邊緣烈烈揚起,冰風從她頸間、袖間灌入,她捂著嘴重重的、連續不斷的咳嗽起來。
次日,夏甜從船上小型冰窖里拿了些臘肉之類,稍作刀工,進行了簡單的燒烤,確認熟了之後撒了些大鹽粒子和簡單的香料,然後放在盛湯的乳白瓷盤中,放在了昨日所在的欄桿處。
然後,她墊着腳,像小女孩一般的喊著:「怪物先生...」
這並非做作,而是面對如此浩大、神秘的怪物,她本能的感到渺小。
尤其在這孤立無援、生死未知的詭異海域,這種感覺更為強烈,而這黑髮的怪物給了她很強的安全感。
雖然若非是這「黑髮怪物」,無息鳥號也不會偏離航線,但夏甜卻刻意的忽略了這一點。
在她看來,能夠遇到這個怪物,真是比遇到一萬、十萬、一百萬個人更為快樂。
這裏沒有人類,她也不用戴着堅強或是隱忍的面具。
不用盤算心機,也不用背負着生存的重擔。
這裏只有一個「笨頭笨腦」,但卻無比強大的怪物。
黑髮從海底探出,順着船身扭曲上行,很快將少女好心燒烤的肉包纏起來,然後拖入海底。
夏甜也不急躁,她盤膝坐在甲板前,沐浴在海上毫無遮掩的明光里,青絲如雲,在咸濕的海風裏來回舞著,光影明滅,妖嬈而純真。
一身黑袍,更如水墨,倒映在蒼藍的天海之間。
「好吃嗎?」她輕聲問道。
像是詢問著寵物、又像是在詢問朋友、或者一個長輩、又或者...
沒多久,那黑髮再次出現了,這一次還扎著一隻金色怪魚,那怪魚還在掙扎著,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在半空中發出宛如雷鳴般的低沉聲音。
但很快變得虛弱,然後無聲無息,黑髮這時才將那金色怪魚丟到甲板上。
然後碰了碰少女的黑袍子,又指了指船艙方向。
「給我的回禮嘛?」夏甜傻住了,這怪物怎麼會如此的聰明...
見着那黑髮蜷縮成拳頭,不時的推搪着她。
夏甜這才跑開,撿起那金色怪魚,然後小跑到廚房裏,先用淡水做了簡單清洗,然後開始放在火上烤。
也許「烤」是她掌握的最好的廚藝。
其次,就是煮了,煮可以使得她將食物變得毫無危險,離開黑暗料理的範疇。
隨着火焰的升騰,那金色怪魚的鱗片竟然燃燒了起來,逐漸化作灰燼,在空氣的微動里歸於虛無,而金色盡然滲透到了魚肉之內,散發出奇異、而令人食慾大開的香味。
而這魚的鱗片非常之厚,宛如穿了一層重重的黃金鎧甲,在褪下這層鎧甲后,不過小號秋刀魚的大小。
因為魚肉已經被滲透成金色,就像抹了層油,加上硬脆的魚皮,顯得很誘人。
夏甜尋了根鐵簽,從魚頭插入,然後「噠噠噠」的跑回到甲板上。
盤膝坐回到之前的位置,看着蒼藍的海面,就著還算暖和的風吃起了烤魚。
「黑髮怪物」沒有出現,而是很本分的拖着船,繼續北上,去往根本不知何地。
夏甜小口小口的吃着,本來是想着不要拂了這怪物的面子,但是那魚肉竟如雪泥,入口便鬆散散開,其間夾雜着獨特魚油的香味。
而那魚骨竟然早已在火焰的烘烤里融化開來,同樣將味道散入了魚肉里。
她狼吞虎咽,很快就吃的只剩下了個小魚頭,這才意猶未盡的往後仰倒,雙手張開,躺在有些溫熱的甲板上,抬頭望着無暇的天。
突然,一股溫熱之感從丹田處升起,轉瞬之間,便是一道氣流莫名生出,在已暢通的「假脈」中自行遊走了一圈。
「這是...」
夏甜急忙坐起,盤膝而坐,運息調氣,依著《葵花秘典》上的心法開始凝聚繡花氣。
那平日裏好不容易才能生出一絲的真氣,如今如雨後春筍,瘋狂的出現。
一縷一縷又一縷...
她全身散發着蒸騰的霧氣,無形的波紋在她周身流轉,甚至那耷拉着的黑袍也漲起來,袖口長鼓,若其中自有乾坤。
一掌推出,竟然風聲尖銳呼嘯,猶如數十隻繡花針刺出。
無息鳥號靜靜航行。
而少女卻不覺已經練功入夜。
當她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漆黑一片。
無星無月,除了船艙里的些微昏亮,天地之間再無光明。
「百絲繡花異氣,已經可以透指而出。」夏甜深吸一口氣,雙指並接,向著甲板上的鋼鐵艙蓋隨意刺出,黑暗裏發出聲細微的尖銳鳴響,然後則是一聲脆響。
她行到艙蓋處查看,卻見蓋身已經微微下陷,露出繡花針般的孔,可是卻沒被穿透。
「威力還是不足,但是殺人卻已足夠了。」夏甜想着。
隨即,她又掏出女紅盒子,拈出一根繡花針,想了想,又給繡花針的尾部穿上了一根紅線。
紅線帶銀光。
彈指之間,彷如射出的不是針,而是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