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子嗣
屍脈之間相處的方式很簡單。書書網更新最快
若是它發現你不能和它正常交流,而且比它弱那麼它就很可能吃了你,然後獲得你所掌握的信息。
現在,這從龍藏洲之外,度過了無限之海,在獨眼濁黃巨蟒的追擊下逃得一命的屍脈怪異,決定吃了這個糅雜了一些奇怪血液的小女孩。
也許能獲得驚人的信息吧。
「呵呵呵呵」
它往前進了一步。
而這一步的時間裏,周美美身形急退,長發從兩鬢間逆流、衝擊、飛揚,雙手插兜,甩拔出兩把短槍。
她毫不猶豫就扣動了扳機,可謂果斷至極。
子彈如流,退一步,后坐力再將她震退些微。
噠噠噠噠
轉瞬之間,已經是兩槍雙響,四顆子彈剎那間飛出,擊向那白隆起。
嗤嗤
幾聲響聲后,那詭異白布破出了幾個小洞,洞裏幽深一片,彷彿是空的。
然後,周美美只看到那白布散開了,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竟然什麼都沒有!!
可是剛剛明明有什麼在和她說話。
下一刻,那白布如同巨獸的嘴,被風吹飄到了空中,然後緩緩落向她的身軀,如斗篷。
周美美只覺得自己四肢向被什麼束縛住了,全身血液都凍僵了。
只能看着那如同隨意飄來的白布扣向自己。
但下一刻,那白布突然感受到了什麼,而僵持住了。
就像時間突然停止,白布停在了半空中。
遮蔽了投射下的日光。
是周家之中那從神秘的詭月長河伸手而來的存在正在拯救自己嗎?
也對。
畢竟周家與它捆綁了三千年。
沒有理由,在遇到強敵時,它不伸出援手。
只是這白隆起的怪物,又是從何而來,又怎麼尋到周家內院的。
她只覺得像是自己被埋葬在冰冷的河底,泥沼困住她的身體,無數渾濁的水從她鼻子裏,耳朵里鑽入,痛苦無比。
動一下!
她在心裏吶喊。
逃出去,周家內院有無數單向密道,只要能動,最近的密道也就在十米之內。
動一下!!
她手指上青筋露出,只是卻被空氣凝固成了個標本。
那白隆起還在對抗,它還沒有後續動作。
但是周美美卻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直覺,那就是這白惡鬼並不是在與詭月長河中的那個存在廝殺
而是,在結盟!!
又或者,是在降臨!!
反正無論什麼,對她都不是好事。
終於,她抓住了某一瞬間的破綻,整個人衝出,嬌小的身軀翻滾,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兩把槍也不再射擊,因為無用。
空氣像是巨大冰塊被從內部撞擊,而產生了難以計數的裂紋。
血水從周美美毛孔里鑽出。
她終於撲到了那單向逃生通道之前。
突然,虛空裏發出一聲嗤笑。
然後,所有一切再凝固了。
周美美瞪大眼,看着那白詭異的袍子慢慢地、慢慢地籠罩在了她身上。
像是巨獸飢餓的獠牙,終於將美味的食物包裹在了其中。
腐朽、神聖,不知在何處。
也不知包裹了多少地界的一座古老城池。
其間,建築聳立,灰袍子的、如同苦修士的男男女女,甚至怪物們,於此行匆匆。
穿行在或狹窄或寬敞的道路里。
一輪詭異的紅月正如浮屍般,從這古老城池中心的深井中若隱若現,對應着此刻那天中懸掛的冰輪。
天上圓滿,而水裏,卻是殘缺如妖。
有個穿着灰袍子的年輕男人正在打水,他在冰冷冬日裏赤著足,小腿甚至腳趾都已經凍的蒼白而毫無血,但他似乎沒有任何察覺。
他瞳孔安寧,而眉間則一束黑的「火焰」,與其說火焰,不如說是蔓藤揚起,而在根源處,則是一顆閉合的眼睛。
男人打水是為了踐行自己的信仰,事實上,所有這一區域,統歸於羊母所管的方士們,都是如此過着樸素、自給自足的生活。
他的手感受着冰冷的鐵桶,幾乎要握不穩,踉蹌之間才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再回頭看向那黑暗的,被無數爬行植物重重疊疊覆蓋着的廟宇,不禁露出狂熱之。
這廟宇里住着的,乃是活着的神明,也是不朽之城三巨頭之首。
那孕育萬物的羊母啊。
身形高挑,神冰冷,然而容貌卻是傾國傾城的女子,正裹着灰斗篷。
她坐在這廟宇的最高處。
地面滿是裂痕,裂痕之中又復爬滿了枯藤、新藤,重重疊疊,堆積了不知多少層。
屋頂有着不少破陋。
今晚滿月的光澤,正從這破陋中傾瀉而下,拉出一顆顆狹長的冰華,如同詭異的眼,在地面張開。
這樣的地方,通常給人陰冷、恐怖、邪惡之意。
若是有人誤入其中,必然是無比恐懼,而想着逃離。
可,此處無數灰袍方士正匍匐於地。
他們在外,或是稱霸一方的存在,或是藏在黑暗裏的邪惡神紋研究者,甚至連議會議員都有
無數人或是崇拜着他們,或是畏懼著,或是追隨着。
但在這裏,他們都只是「子嗣」。
所謂「子嗣」,並非孕育。
而是新生,是那廟宇之頂的偉大至高的羊母賜予了他們新生,為他們打開了通往永恆的門扉。
所以,他們以「子嗣」自稱。
而羊母,自然是他們的媽媽。
沉默的羔羊們啊,此時都匍匐在地,唯有那裹着灰斗篷的女子,正向遠處投出略微迷茫的神。
她的手指上,纏繞着一根三千年前的頭髮。
這一次契約獻上的靈魂,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無法形容,只是那靈魂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
羊母回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兒曾告訴她的話。
那是,在參加女兒舅舅,即是她親弟弟的葬禮前。
那一日,她化身普通的少女,孤舟再返這曾經的故土,然後夾雜在人群之中,去參加那刀神的葬禮。
女兒很厲害,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那大雪傾盆之日,女兒從海邊走來,只為告訴她的那一句話,她也深深銘記於心。
看着棺材之中熟悉的面容,不知為何,她腦海里女兒所說的那句話越來越清晰。
「媽咪,親眼所見,亦非真實,如果見到了舅舅,還請代我向他問好。」
當時她說:「瞳瞳,不和我一起去嗎?」
「媽咪,這樣去,是見不到舅舅的。」
那穿着詭異黑裙子,背着猩紅剪刀的小女孩聲音很尖很尖,尖到令人無法忘記她所說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