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改命
第四層地獄，判官殿。
夏極深吸一口氣，臉部肌肉調整，神色變化，很快恢復了原本模樣。
亂想什麼呢？
他控制着自己，突然間一股莫名的急躁從心頭浮現出來。
這情緒來的突然...
以至於夏極閉上了眼，去細細分辨，似乎是真的，不像是自己為了趣味而演出的。
那麼是真正的感情？
也不對，這不過是寄託於這身體的經歷上的情感。
於自己來說，卻是太脆弱，太天真了。
生命在自己眼裏，算什麼呢？
刀客手指拈著生死簿的一頁白紙，陷入沉思。
那麼，這是獨立出來的人格？
自己便如同那浩瀚的宇宙，而這是宇宙之中誕生的某顆星辰？
細細感受着這股情緒里的急躁，波動，以及迫切，夏極再次笑了。
那便成全你。
他如此想着，而心裏那急躁的情緒竟然略微平復了下來，然後帶上了一種催促。
居然真的存在？
這居然是依託著自己生長出的一重人格？
「去救她，我知道你能做到，這地獄對於你來說，完全沒有任何阻礙，求你救救她，我知道她一定在這地獄的深處。」
莫名的聲音從心頭響起。
夏極仔細聽着這不受控制產生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真有意思。
他壓下心底的這情緒，開始嘗試生死簿的使用方式。
先試探着想了想自己名義上的師兄，原武當掌教，孟哀晚。
生死簿一陣水墨渲開，出現孟哀晚幾個字。
然後則是他的生平事迹...
夏極草草看過，心道：沒想到師兄也是個多情胚子，年少之時也是頑劣的很，他雖然痴情，卻還為了正道，為了武當，而離開了那名為姜紗的女子。
他因為手中死過許多生靈，但也因為救過不少人，所以正在第七層的刀山地獄受苦，刑期是三十年。
三十年後，他會被安排六道投胎，仍舊為人，陽壽預定為九十。
也算是一生善行，總歸算是善報吧。
轉念想了想，夏極直接提筆，悄悄將那九十給塗抹掉了，如此...是不是也可以永生了？
那塗抹的痕迹很快產生變化，慢慢自己變為了一萬，夏極試圖在後面繼續加零，卻發現無法添加，估計這已是極限了。
既然看到了「姜紗」的名字，夏極繼續翻到下一頁。
看着這姜紗的人物生平，夏極不禁錯愕起來。
「人類真有意思...」
而姜紗的陽壽，竟然是一串疊加了六次的數值，最終近乎為三四萬年。
夏極嘗試着修改，但是筆墨卻被一層類似規則的防護隔絕了。
他無意冒然繼續，所以便暫時翻過。
緊接着，夏極腦海里浮現出夏甜。
生死簿也隨機浮現出夏甜的名字...
然後則是夏甜的生平事迹，以及善惡，在陽壽部分則是短短的三十年。
夏極一愣，便是提筆要修改。
而含墨的筆觸剛剛觸碰到紙張，便是被彈開了。
筆墨竟然也無法在夏甜的名字之下留下任何的痕迹！
「這究竟是...」
再次嘗試了幾次，夏極發現根本無法有着「夏甜」的生死簿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皺起了眉。
這說明姐姐...她在三十會遭遇註定的生死之劫，算算時間即是在七年之後。
也許還有着這樣的可能，劫主不入生死簿，因為她的壽命早與浩劫綁定在了一起。
夏極略微記下了這一點，畢竟今生今世是家人，如果可以，他還是願意去幫一把的。
再然後。
他繼續試驗著。
甚至想起了最初與自己嘗試繁衍而不幸失敗的妹子，她曾不顧自己勸阻，而固執地陪着自己闖入銀月鬼城。
當然，從她的角度，也許是好心，是她對於愛情的一種證明和起誓。
葉瀟。
夏極腦海里浮現出這個名字。
生死簿上頓時出現了葉瀟兩字，旋即這兩字又模糊開來，轉而變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葉靈。
視線約略掃過，夏極大概明白，只因這葉瀟陽壽未盡，完全是死於意外，所以在黃泉並沒有停留多久，很快便是重新投入了人間道。
而新的名字則是葉靈，如今才剛剛三歲，也算是生在了個富裕之家，只是出生地點卻是遙遠的大陸，已經遠離了龍藏。
夏極看了看這葉靈的陽壽。
「只有七十？」
隨手給她一筆加了幾個零。
「唔...賜你七千歲。」夏極暗暗道。
再然後，他又看向了最初在龜鶴刀社的兩位名義上的師父。
龜壽，與鶴仙。
這兩位的人生...
一言以蔽之：皆非善類。
但好歹曾與自己結下了善緣，夏極想了想在兩人的受罰時間上塗抹掉了兩個零，又將後續的六道之中的畜生道改為了人間道，繼續在陽壽一欄目，隨意填寫下了三千。
活得再少，也得有個三千歲吧...
夏極如此想着。
翻著生死簿，持着判官筆，坐在這空無一人的陰森大堂上，門檻外是堆疊封門的惡鬼們。
它們看着那男人...竟然在瘋狂塗改生死簿，不禁惶恐至極。
但是這門檻似乎有什麼禁忌，它們根本不敢入內，只能遠遠看着。
夏極也是玩的開心，隨手寫隨手畫，勾勾叉叉。
甚至是龍王，宋霜等人都做出了修改...
很短的時間裏，他覺得自己已經玩轉了這本生死簿了。
所以，再次折轉回來。
腦海里浮現出最初的名字：任清影。
生死簿浮現出這三個字，可是與其餘所有人不同，事迹，陽壽種種皆是問號。
夏極提筆便去修改，不管怎麼說，在陽壽上先寫個一萬年吧。
可是筆墨才凝，微觸那名字之間，便是被彈開，如同之前對着姐姐的一般。
這是被固定了的。
是註定了的。
哪怕是地獄的判官也無法做出修改。
也許...
是無權修改。
夏極也不生死，轉過身，低下頭，把臉龐埋在無人能見的黑暗裏，然後把這桌上的筆墨紙硯以及生死簿全部吞下。
這麼好的東西，自然是先藏到腹中世界去再說。
做完這一切后，他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轉過身，一步步走到了判官殿門前，與惡鬼們僅僅一步之遙。
隔着屏障，他搖搖頭，然後身形如弓來開，而長刀再次握緊。
惡鬼們眼裏，那個男人似乎正在蓄氣...
這似乎是個很長時間準備的招式...
但是卻無鬼能夠阻攔。
轟！
一道纏繞着金色的風龍，從他刀間揮出，直接將鬼牆斬裂一個口子。
同一時間，那男人隨風而行。
兩邊惡鬼嚎不住，一刀已經過萬重山！
穿過鬼牆，那男人足間點地，兔起鶻落之間，已經是踩踏在了前往第五層地獄的石階。
灰色衣衫外，那暗紅色的光芒，再次暗淡了幾分。
即便是大怪異的祝福，也維持不了太久了。